师簌簌站到韩惘身边后, 才得以从正面量这个千里迢迢求韩惘和她交往的女孩。

    身高不高, 妆容很精致, 努力地把自己往成熟靠拢。

    在她的中学里, 她大概是很受男生追捧的会扮的女孩。

    但是在师簌簌面前，少女的稚嫩感却被完完全全地凸现出来。

    面对比自己更加成熟的人, 她露出一点自己都没发觉的局促和无措，之前的强硬也成了色厉内荏。

    若是没有师簌簌, 韩惘的拒绝只会激起粉丝的不甘, 两人必定不欢而散；可是师簌簌的出现, “正牌女友”的身份一下子让粉丝的追求没有了理所当然的立足点，事情也向着另外的方向去发展。

    师簌簌话时语气并不激烈, 但她给对方带来的压迫力是绝对的。

    这种压迫力, 不仅来自于职场女性正装着装的干练犀利，还有她面对咄咄逼人的责问时永远不慌不忙、保持温和从容的态度。

    这是重生前岁月的磨砺带给她的财富，这份阅历是所有二十多岁女性里的独一份。

    光凭一种站姿一个眼神, 场面的控制权就被她轻松掌握在手上。

    而师簌簌此时正在思索。

    数年后，有个女粉丝以自杀要挟韩惘和她在一起。那个女粉丝, 是眼前的年轻女孩吗？

    刚刚师簌簌听见, 眼前的女孩扬言“你如果不答应和我在一起, 我就不走！”。这离自杀，还是有一段距离吧？

    师簌簌不知道自己的重来改变了多少事。

    比如韩惘曾经是否回过家，是否偶遭袭击。又比如，这个女孩，是将来的那个极端的粉丝, 提前到来，还是又一个韩惘的迷恋者？

    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因师簌簌的出现和韩惘的举动而受到极大的冲击都是必然的。

    师簌簌被韩惘突然亲吻时带着些无奈的宠溺，她们到底是否情侣，明眼人一看便知。

    “你们……你们……”

    她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仿佛被戳了个窟窿，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可还强撑着质问，要找个法。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明明过没有找恋人的想法的，你不会和谁在一起的。你怎么不早，怎么不公开？”

    韩惘：“……以前没和谁在一起，只是没遇到，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这是我谈恋爱的自由，谢谢。”然后又嘀咕一句：“再，你知道我没有找对象的想法，还不是一样找过来了？”

    她也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不理智的粉丝，简直被刷新了三观。

    女孩像是被刺激到了，哭喊道：“可是，我喜欢你，也是我的自由啊！”

    韩惘道：“恕我直言，你这样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师簌簌拦住了韩惘下面的话，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劝道：“喜欢她，你更应该尊重她。”

    “你们都不知道……我多喜欢网网……”

    女孩崩溃道。

    你喜欢的只是自己想象中的‘网网’吧。

    韩惘刚想话，被师簌簌用眼神制止了。

    师簌簌问道：“有多喜欢呢？”

    “我会每天对她告白……我把她的话都一句句记下来……我会帮她骂每一个骂她的人……”

    “前段时间她直播时遇到劫匪！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她昏过去的时候，我以为她死了……我浑身都变得很冷，四肢麻痹了，连手机都拿不稳。我只想着，如果她不在，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师簌簌：“嗯。”

    女孩继续：“那晚后来，等到你她活着，我也才活过来……但是，我不能接受，她身边出现了别人，而且还有人让你们在一起。”

    “网网，你不是我们很多人的老公吗？你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女孩的眼里闪烁着绝望。

    韩惘：“我……”

    “如果你没有出事！没有和别的女人这样卿卿我我！我还能等，等我成年，等我毕业，我一定就来找你。可是你怎么能和别人走在了一起？你不是一个人很酷的韩惘哥哥吗？”

    听到这里，师簌簌懂了。

    未来的那个女粉丝，的确是她。

    到底，韩惘哥哥的人设太吸少女粉了。即使韩惘没有特意去营造一个怎么样的人设，但她强烈的个性，还是很容易让人心动。

    未经世事的中学生，便把常常在网络上出现的韩惘当作世界的全部。恰巧这个女孩是比较执着的性子，没有人纠正地一路偏了下去，再过几年就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举动来。

    虽然现在也让人相当头疼了。

    会遇见各式各样的粉丝，这是以主播为工作的韩惘无法避免的事情。

    直播up主，在明星和普通人的边缘游离。

    既展示自己独特的个人魅力以吸引粉丝，比起明星偶像又能与粉丝有更多的接触和互动。

    大众对她隐私的探寻位于一个模糊的界限，这个界限，一如粉丝和她之间的距离。

    是追逐么，也触碰不到。

    是遥远么，又能随时被她看到甚至点名，你也能影响她的举动。

    这样的情况下，粉丝很容易产生“能够再进一步”这种并不现实的幻想。

    师簌簌站在局外，比韩惘看得更清。

    以韩惘的毒舌程度，师簌簌不能指望她出婉转好听的话。

    于是她一边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韩惘暂时不要话，一边用口型道：“交给我。”

    韩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全副信任交给师簌簌。

    “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女孩哭得有点嗝，狠狠地抹了眼角，之前连汗水都没能浸掉的眼线被她一把给擦糊了。

    “你在视频里过干自己喜欢的事不管别人怎么，所以你在出外景弹琵琶的时候弹到一半直接和嘲笑你的人吵起来还把他骂哭；

    “你你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曾经在身边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做过一件至今不后悔的事，但是从来没这件事是什么事……

    “你过你不把粉丝当一回事，每次开直播总是凶巴巴的，可是、可是你又很维护我们，一旦有粉丝被人身攻击你就直接引战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你肯定被很多人私信骂，你偶尔也会看私信，但你从来没有过这回事……唯一一次发飙还是有粉丝截图他自己被你的黑人肉威胁了，你就直接真刀实枪地联系粉丝去报案……你、你那么好……”

    “我没有想过那么早来找你的。我只是、只是真的很担心你会离开，你走了，我也撑不住了……韩惘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你一直在我身边活着，活得一直那么酷，好不好？……你也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你谈恋爱之后，一定就不会喜欢我们了……”

    *

    直面一份那么浓烈的情感，韩惘沉默了。

    “妹妹，听我一句好么？”

    师簌簌走上前去，拉住她激动过度不断颤抖的手。

    “你的喜欢，韩惘哥哥都知道了。她也很感谢你。”

    完，师簌簌顿了顿，引着女孩看向韩惘，韩惘适时地点点头。这让女孩好歹平复了一些。

    “但是，如果你的真的喜欢她，你要知道——她酷的地方，不是因为她总一个人。韩惘哥哥和别人在一起之后，也一样那么酷。”

    “这个别人，即使不是我，不是你，也会有一个别人。”

    “而当她和别人在一起后，你依然喜欢她，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啊。”

    师簌簌半俯下身，抚摸女孩凌乱的长发，帮她拢了拢。拢发时，师簌簌发现她的左耳处有一颗耳钉，和韩惘的样式很像，不过颜色不一样。

    女孩眼里的疯狂和绝望还没有消退，但她看向师簌簌的眼神已经怔住了。

    师簌簌在身后把手里的一包纸巾塞给韩惘，眼神向女粉丝那边示意了一下。

    接受到师簌簌鼓舞的讯息，韩惘从包装里抽出一张纸巾，慢慢地递到十五六岁的女孩面前，叹了口气：“……擦擦吧，别哭了。”

    女粉丝接过纸巾，上气不接下气地号啕大哭起来。

    *

    送走了女孩粉丝，师簌簌和韩惘都松了一口气，师簌簌也终于进屋坐下了。

    “真是吓人……”

    “你什么时候被缠上的？”

    “遇上她没多久你就来了。”韩惘瘫倒在单人沙发上，“我就下楼去丢个垃圾……”

    “这种事情，早爆发比晚爆发好。”师簌簌安慰她。对比起她曾经所知道的后来，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情况了。

    在师簌簌的劝下，女粉丝还是交代了她是怎么找到韩惘的地址的。她不仅承诺了保密这件事，还答应用她的资源帮韩惘加密个人信息，以防下次有别人找到她的现实地址资料。

    那时女孩哭得太凶了，师簌簌和韩惘把她拉到人少的地方陪了她好一阵子，最后师簌簌还帮她和韩惘拍了合照。照片上女孩死命往韩惘身边凑，顶着哭红的眼睛朝韩惘噘嘴。

    韩惘则目不斜视地望着镜头，神色里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

    甚至还有点儿心虚。

    师簌簌举着手机摄像指挥：“韩惘哥哥，笑一个嘛。别那么僵硬，来点互动。”

    韩惘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扯开了个笑，但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不算真心。

    女孩倒很高兴，每一张照片里眼里都有光，想着法子在韩惘身边摆pose。不过最后一张，她站得很直，笑容有几分羞涩，是冲着拍摄的师簌簌去的。

    “神仙姐姐，虽然我还是不想相信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是网网老公过做人做事要恩怨分明，所以我还是超级谢谢你帮我们拍照。你抓拍技术还挺不错哇。”

    师簌簌笑道：“哈哈，不用谢啦。”

    ……

    韩惘想到这回事，“你怎么还帮我们拍照？就不怕她传出去被其他人追问我的位置？”

    师簌簌道：“相信一下人家的执行力嘛。想知道你的性向，在各个地方刷了几百条，问不到就直接冲过来。如果她真想保密，这个照片就绝对泄露不出来。有一点她跟你一样，就是直来直往的，想什么就什么，我就是把你当成老公怎么地？”

    “把我当老公的人多了去了，我可没有承认过。”韩惘顺口道。

    “你确定真的没有承认过？”师簌簌慢条斯理地问道，“接下来，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转身，看你的女朋友，嗯？”

    想到这回事，放松躺在沙发上的韩惘僵住了。

    师簌簌接着道：“呀，还有，亲一亲和摸一摸的动作好像很熟练，我差点以为是真的了。那么，口感和手感怎么样？”

    话语里全是促狭的笑意。

    韩惘不敢看师簌簌，表情淡淡的没有变化，面色白皙。但是从耳朵尖起，淡红一寸寸地晕染开来。

    别慌，场面。

    韩惘哥哥，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