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房间闷热, 空气似是凝固的,两颗灵魂急切粗喘,大汗淋漓, 床板吱呀作响, 节奏感强烈急重, 顾望像是疯了一样,陈暖冬有些承受不了,不停地呢喃让他轻一些,但是他却置若罔闻。
很长时间才结束,陈暖冬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骨头架子像是已经散了, 脸颊潮红, 还挂有泪痕, 软绵绵的伏在他的胸膛上,口微张,细细地喘息着。
缓了很长时间,她才慢慢回劲儿, 抬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的眉头一直蹙着,这让她又想起了他这几天的回避与退却, 下意识地伸出手, 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头,想要把他的眉头抚平,略带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顾望没有话, 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胸膛上,另外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朝着床里侧翻了个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没有得到回答,陈暖冬还是不放心,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顾望言简意赅:“没怎么。”
“你不高兴。”陈暖冬直接道,“你在生气。”
顾望叹了口气:“我没有。”
陈暖冬突然特别委屈,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却受到了惩罚一样,眼圈红了,酸着鼻子:“你有,你都弄疼我了。”
顾望将自己的脸颊埋在了她的颈间,闭上了眼睛,哑着嗓子,自责又无助地开口:“对不起。”
陈暖冬感觉到了他的无助,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心疼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了?跟我好不好?”
顾望沉默了很长时间,陈暖冬没有催促,一直耐心等待着,等他再次开口时,回答的却不是她问的问题,非常突兀地了句:“那年我十七,我很害怕。”
陈暖冬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明白他在什么了。
他的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那天……周三,第二节 物理课,我正在、在上课,班里很安静,只有老师在讲课,班主任突然、突然推开了门,喊我的名字,让我出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班人都在看我,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再也没回去过。”
短短一段话,他的却十分艰难,像是在揭伤疤,陈暖冬感觉到了他的痛苦,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要把他护在自己的身体里,同时心疼地哀求道:“别了。”
顾望却置若罔闻:“在教室外,我看到了两个警察,警车停在校门口,去公安局的路上,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话,到了公安局,他们才告诉我,我的父母涉嫌贩毒,现在已经被捕了,两个月后……他们就被枪毙了。”
整整四年,顾望第一次提起过去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早已跨越了曾经的阴影,可以不再畏惧孤独与失去,直至陈暖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从未走出过阴影,甚至比以前更加恐惧失去。
如果根本得不到,那也就没什么好恐惧的,所以他才会在刚开始的时候一直回避这段感情;因为害怕会被抛弃,因为曾经失去过一切,所以太明白那种滋味有多痛苦了。他已经没有了十七岁时的勇气再去面对一次失去。
四年前的伤疤好不了,疼也一直在。
现在他得到了公主,恐惧感却翻倍了。
他之所以有勇气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爱他,她的爱就是他的全部希望与期待,所以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爱自己了该怎么办。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她,但是林季川却可以,他总觉得有朝一日林季川一定会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这种恐惧感令他惶惶不可终日,极度害怕十七岁那年的变故再次在他生命中上演,所以他又开始逃避了。
陈暖冬一直在哭,心疼他,当他讲完之后,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孩子一样柔声道:“都过去了。”
顾望抱紧了她,不安地问:“你会离开我么?”
陈暖冬语气笃定:“我不会,永远不会。”
顾望再次陷入了沉默,他还是害怕。
窗外的天色渐暗,屋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光线昏暗,家具黑影憧憧,一切都模糊不明。
陈暖冬不想离开他,可是时间不允许,必须要回家了,叹了口气,不舍又无奈地:“我要走了。”
顾望不想让她走,突然抱紧了她,生怕她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陈暖冬安抚道:“我明天还会来,等我上大学后,我每天都会来。”
顾望依旧没有松开她,内心惶恐不安,如同困兽一样急躁,他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偏执欲激发了占有欲,他再次将她压在了身下,捉住了她的腿弯。
他又是这么突然,床板再次激烈的响了起来。
陈暖冬一下子抓紧了枕头,有点难以忍受:“先、先停一下,疼……”
顾望置若罔闻,只想要她。
“轻一点……”陈暖冬疼得想哭,无奈又委屈地开口,断断续续地发音,“你到底、到底怎么了?”
顾望的理智突然崩溃了,黑暗中,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粗喘着问:“你跟谁去的海南?”
陈暖冬的身体僵了一下,原来他知道了,然后她终于明白了他这几天为什么会躲避她,也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她很委屈,同时也很生气,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
他的动作蛮横,她真的挺疼,但却不再要求他轻一点或者停下来了,咬紧了下唇,倔强地忍着,也不再看他了,把脸颊侧了过去,尽可能的埋进枕头里。
她越是这样,顾望就越是害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了过来,强迫着她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你跟谁去的海南?”
陈暖冬哭了,委屈、失望、愤怒,心头像是压了快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哽咽着开口:“你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顾望突然变得急切又暴躁:“你是我的!”
陈暖冬不再话了,却一直在哭。
顾望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占有欲飙到了极值,他只想要她,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直至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才清醒了一瞬,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戴套,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他的脑海中就是一片空白。
结束后,他伏在她的身上,灼热地喘息着,余韵的那股劲儿过去后,翻身躺回了床上,正要抱她,陈暖冬却推开了他的手臂,抵抗着浑身的绵软疲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去拿自己的衣服。
顾望的理智已经恢复了,很害怕,立即起身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慌张道:“别走。”
陈暖冬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语气无波无澜,但还带有哭泣后的鼻音:“我要回家了。”
顾望沉默片刻,无奈地松开了她,开始穿衣服,急切地道:“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陈暖冬不置可否,一直坐在床上没动,顾望迅速穿好了衣服,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别走,等我回来。”
陈暖冬还是没理他,也没看他一眼。
顾望叹了口气,然后就匆匆出门了。
等他走了之后,陈暖冬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坐着,眼泪不停地往外冒,拼命压下了心头的委屈,抬手擦了擦眼泪,开始穿衣服,真的很疼,现在还疼,穿裤子的时候她的动作都心翼翼的。
她的气一直没消,而且还着急回家,没有等他,穿好衣服就走了。
顾望去买了紧急避孕药,但是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赶忙用手机给她电话,但是她的手机关机了,一直联系不上她。
他着急又无措,最后颓然地坐到了床边,挫败不已地用双手抱住了脑袋,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真的不想失去她,却一直在把她越推越远。
她的没错,他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
陈暖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手机还关了机,她本以为她妈一定会大发雷霆,结果却出乎预料,不仅没有训斥她,反而还关心地问了她一句:“吃晚饭了么?”
陈暖冬本来想吃了,但是太饿了,于是就了实话:“没呢。”
“那我去给你做点。”穆亚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讨好,“你想吃什么?”
陈暖冬有些受宠若惊:“都、都行吧。”
“那我去给你下碗肉丝面条,再加个荷包蛋。”完,穆亚芳就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陈暖冬不知道她妈为什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但毕竟是妈妈,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多想。谁都不愿意和自己的亲妈冷战,虽然呈了一时之快,但内心总归是煎熬的,现在她妈主动跟她和解了,她自然是高兴的,甚至还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轻松。
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她就坐到了餐桌边上等着吃饭。穆亚芳很快就煮好了面条,将碗筷端到陈暖冬面前后,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家里请的有阿姨,穆亚芳很久都没有下厨了,但陈暖冬还是先夸了她妈一句:“看起来很不错啊。”然后拿起了筷子,夹起了几根面条,轻轻地吹了吹,吃完一口后,又夸了句,“宝刀未老,好吃!”
穆亚芳被女儿逗笑了,佯怒道:“吃个饭怎么这么多话。”
陈暖冬反问:“我夸你你还不愿意?”
穆亚芳无奈:“快吃饭吧。”
“烫嘴。”陈暖冬一边吹着筷子上夹着的面条,一边问,“我哥和我爸呢?”
“你哥压根就没回来,是去送琪琪,结果把自己送过去了。”穆亚芳叹了口气,“养儿子有什么用,都是给别人养的。”
陈暖冬被她妈这哀怨样逗笑了:“我哥不是快结婚了么,等他结婚了你还多了个女儿呢。”
穆亚芳回道:“现在和过去可不一样,现在的年轻人一结婚,哪里还顾得上原生家庭,都是各筑各的巢,我看你哥这样,以后不仅要自己筑巢,还要天天往丈母娘家搬砖添瓦。”
“哈哈哈哈。”陈暖冬笑的不行,又道,“放心吧,以后我要是嫁人了,也让他天天往咱家搬砖添瓦。”
“大姑娘什么呢,也不害臊。”穆亚芳嗔怒道,“赶紧吃饭。”
陈暖冬赶紧吃了一口面条,然后又问:“我爸呢?”
穆亚芳语气无奈地:“你爸不是一直爱乒乓球么,五六点的时候,有帮朋友约你爸去乒乓球,结果一晚上一局没赢,输一局就输一顿饭,这一晚上估计能输出去一座饭馆,气的回来饭都没吃,倒头就睡,现在估计正在梦里翻盘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暖冬第一次发现她妈话这么有意思,“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啊。”
穆亚芳有点骄傲地回道:“我年轻的时候,又漂亮,又有气质,话还有意思,当初追我的人可多了。”
陈暖冬笑着问:“那我爸怎么就独得您放心了?”
“你爸会追女孩,可会追女孩了。”提起年轻时的往事,穆亚芳的脸颊还有点红,“我们年轻的时候没现在这么多花样,人的思想也没现在开放,但是你爸花样可多了,又是送我玫瑰花,又是带我去看海,还在海边跟我求婚,而且你爸年轻的时候还挺帅,这谁顶得住啊,少女心都要沦陷,我记得你三岁的时候,97年,泰坦尼克号上映,他带我去看电影,看完我提了一句,那个项链真好看,第二天你爸就去给我买了个心形的蓝宝石项链,你就他这人花样多不多?”
陈暖冬忙不迭点头:“多多多,看不出来陈总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情圣。”
穆亚芳感慨道:“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就是有了孩子之后,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要兼顾事业的同时还要经营婚姻和家庭,再活的心都被岁月和生活磨平了。”
陈暖冬还是第一次听她妈这种话,再看看她妈眼角眉梢上被无情岁月刻下的细纹,心头忽然一软,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认真地道:“其实我觉得你就是太爱操心了,我都长大了,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判断,你应该试着相信我,也给自己松口气,不然咱们两个都会被勒死的。”
穆亚芳沉默了,良久后,长叹了口气,无奈又痛苦地开口:“可我就是松不了那个手,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生你的时候还难产了,羊水栓塞,鬼门关走了一躺我才把你生下来,你让我怎么松这个手啊?”着,穆亚芳的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林,我也知道你不想去东辅上大学,我还知道你更抵触我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儿,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林是我从看着长大的,除了他别人我谁都不放心。”
从到大,陈暖冬第一次看见她妈哭,第一次听这些事,也第一次知道她妈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控制欲,这天晚上,她和她妈之间经历了太多个不寻常的第一次,更是母女二人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她完全能理解她妈,但是她也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想法,而后她伸手握住了她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你要相信我留在西辅,一定不会比去东辅差。”
此时此刻,穆亚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了,她犯了错,对不起她,于是她回避了女儿的目光,强作镇定地问:“明天什么时候去签志愿确认书?”
陈暖冬回道:“下午三点。”
穆亚芳追问:“志愿书上会显示你的志愿么?”
陈暖冬:“那肯定啊,不然为什么叫志愿确认书。”
穆亚芳蹙起了眉头,神色有些紧张,欲言又止多次,最终心翼翼地问道:“要是有人没签志愿书,会怎么样?”
陈暖冬道:“我们班主任不签等于白报名,没有大学会录取,而且还会记录在诚信档案上,反正影响挺大的,应该不会有人不签吧?”
穆亚芳屏住了呼吸,继续问道:“如果、如果要是本人没时间,家人能代签吗?”
“不允许代签。”陈暖冬回道:“这是自己的志愿书,怎么能找人代签呢,万一有人李代桃僵,学校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穆亚芳的眼前猛然一黑,感觉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