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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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无论是不是林季川的邀请, 陈暖冬都不想去看电影,因为她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浑身困乏, 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 特别想好好的歇一歇, 但出于妥协的心理,她还是答应了林季川,有那么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选好电影后,林季川问陈暖冬想看几点的场,陈暖冬了句随便, 结果林季川竟然买了晚上八点的票。

    陈暖冬听完就后悔了, 真不该让这人随便选, 八点的场, 看完回来都几点了?她还想早点睡觉呢,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谁让她刚才了随便呢。

    既然晚上不能早睡了,她就想着白天在家好好睡觉吧, 然而上午却没睡成, 因为她妈又拉着她去超市买东西了,逛了整整两个时才回家, 超市里面开足了空调, 空气不是特别流通,逛超市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蒙的,脑袋又胀又晕, 特别想吐。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困得不行了,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然而刚一吃完午饭林季川就开始催她收拾东西出门,陈暖冬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甚至还有点上脾气,直接把筷子拍桌子上了:“八点的场,现在才一点,你有毛病吧?”

    她这通脾气来的很突然,像是一直轻柔柔地飘在半空,突然炸了的气球,别饭桌上其他三个人了,就连陈暖冬自己都为这故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感到惊讶。

    其实这几天她的情绪总是起伏不定,心里像是藏了一头蛰伏的野兽,不定时的会苏醒爆发一次,前几次她都忍下来了,但今天却没忍住,因为太困了,困到极致就是一种精神摧残。

    穆亚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神情严厉地盯着陈暖冬:“你要干什么?”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困了,想睡觉。”

    穆亚芳面不改色:“你想睡觉,能不能好好地跟林?为什么要发脾气?”随后她换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跟林道歉。”

    陈暖冬紧咬着牙关,她在忍。

    跟顾望分手她妥协了,志愿被改她妥协了,来东辅上学她也妥协了,可是她的妥协中总是夹杂着一丝不甘心,像是在苟延残喘,又像是余烬未完的火堆,如果遇到一个契机,这份不甘心一定会膨胀爆发死灰复燃,但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契机。

    她也曾有过契机,顾望就是她的契机,她爱他爱的奋不顾身,从跟他那一刻起她就想跟他一辈子,结果最后才发现,都是她太天真,而顾望又太现实,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或许她这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真正的契机了。

    饭桌上的气氛凝固了,尴尬又严肃,林季川他妈见状立即圆场:“算了算了,暖冬这几天本来就不舒服,控制不了脾气也正常,要怪就怪季川不懂体贴人,大中午太阳晒的厉害,出什么门啊。”

    穆亚芳并没有退让,在教养和面子的问题上,她绝对不会退让,还是那句话:“跟林道歉。”

    风筝线又在勒紧,陈暖冬再次有了股窒息感,眼圈有点发红,想彻底妥协,可是又放不下那点未灭的不甘。林季川是想护着她,接着他妈的话道:“阿姨您别生气,我们俩之间话一直这样,不光她怼我,我也经常怼她,常态,您真没必要生气。”

    既然林家母子都这么了,穆亚芳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不然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但还是用一种警告和教的语气对陈暖冬:“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这样。”

    陈暖冬特别无奈,掌线人在收线,她只能跟着降落,除非线断了。无力地叹了口气,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再一次妥协了,低声对林季川:“等我一会儿,梳个头就能走。”

    陈暖冬只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辫,夏衫的衣领低,衬得白皙的脖子又细又长。站在过道里等电梯的时候,林季川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你是天鹅么?”

    陈暖冬还当林季川是在夸她呢,直接回了句:“怎么着啊,觉得我挨吵了,你心里过意不去了?”

    林季川“呵”了一声:“我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自恋的毛病改改?我是夸你的么?我是你跟大白鹅一样暴脾气。”

    陈暖冬有点过意不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了。”

    林季川觉得她应该还是因为感情受挫了才导致的情绪不定,想了想,回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迟早都会过去的,你就别再想以前的事儿了,人活着要往前看。”

    陈暖冬不置可否,换了话题:“你这么早拉我出门干嘛呀?”

    林季川还给她卖了个关子:“保密。”

    电影院在东辅大附近的一个综合性商圈里,距离他们住的区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高层百货商场一共十二楼,电影院在最顶层,但是林季川却先带着陈暖冬去了八层,到了之后陈暖冬才知道整个商场八层全被建成了室内滑冰场,两千多平的总面积,冰场占了一大半。

    一上到八楼陈暖冬就感觉到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冻得她直接了个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抱着胳膊:“这儿也太冷了吧。”

    林季川却没觉得冷:“这儿常年控温18度以上,没那么冷吧?”

    是真冷,她最近好像特别怕冷,身体莫名其妙的虚,水土不服的反应有点大。

    “你是要带我来滑冰?”陈暖冬看着林季川问。

    林季川眉头一挑,还特得意:“惊不惊喜?”

    一点也不惊喜,只想睡觉,但陈暖冬也不好意思实话,毕竟林季川也是一番好意,于是回了句:“可我不会滑啊。”

    林季川带着她就往服务台走:“没事有教练。”

    陈暖冬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他走。

    从来没穿过冰刀鞋,踩在冰面上的那一刻,陈暖冬觉得自己像是在悬空,而且还是失重的悬空,根本把握不了平衡,双手紧紧地攥着教练的双手,压根不敢松开,就好像松开了之后她就会无法自控地飞起来一样。

    冰层溜光冷硬,她脚下不停地滑,要不是教练把控的好,能在她失衡的时候及时扶她起来,陈暖冬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甚至有一次膝盖都已经跪到冰上了,钻心刺骨的凉。

    林季川没告诉她要来滑冰,所以她今天只穿了条短裤,脚底的冰面不停地朝上散发着一股股寒气,接连不断地对她的身体进行无形的进攻,躲不过去也避不开,因为她就被包裹在这股冷空气里,没过多长时间,她的嘴唇就被冻紫了,还止不住地哆嗦。

    不滑了,滑不动了,难受。后来陈暖冬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让教练带着她出去了。

    一出冰场就是vip休息区,这儿的服务还挺周到,陈暖冬刚一坐到沙发里就有服务员给她递了条毯子,如同雪中送炭,她赶紧把毯子裹到了身上。

    林季川就是喜欢这种新鲜又刺激的运动,而且学的还快,没过多久就在冰场里畅快地滑了起来,玩得特别投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陈暖冬已经出场了,赶忙脱了鞋出场去找她。

    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陈暖冬还没缓过那个劲儿,连带着腹都在疼,还是往下坠着的那种酸疼,像是要来大姨妈。林季川来的时候陈暖冬还在捂着肚子发抖,看她那样是真挺难受,林季川有点自责,想问问她怎么了,但又不好意思问得太明显,纠结地挠着头,特别委婉地问:“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陈暖冬下意识地想摇头,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刹那间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呆若木鸡般僵在了沙发上。

    她上次是什么时候?

    已经快记不清了。

    好像……好像是去海南的时候,那是六月下旬,她是七月初回的西辅,然后和他有过一次,之后的七月份没来,八月份也没有来,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事实逐渐清晰,陈暖冬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在这段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异常,不是因为水土不服,真正的原因在她脑海中盘旋,但她不敢接受,因为她害怕,万一她真的……该怎么办?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异常难看,林季川不知道她怎么了,还当她是来姨妈之后又被冻得,所以才这么难受,想了想,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下楼给你买点热的喝,马上就回来了。”

    陈暖冬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但她还是希望林季川尽快离开,因为她快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暴露,立即点了点头。

    林季川走了之后,她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像是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在降低,她必须尽快的多呼吸几次才能汲取够身体所需的氧气份量。

    她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是却不抵触,甚至还有些怪异的兴奋,这才是最让她害怕的一点,她觉得自己疯了。

    心里的那团死灰正在慢慢复燃,蜷曲在角落里的那点不甘心正在壮大,她不想在东辅上学,不想读金融系,不想和林季川一起出国,更不想嫁给林季川,她不爱他。

    人生的轨道在不停地往前蔓延,前途看似一片坦荡,但却没一寸是她自己建造,她只是一辆火车,这条轨道的执行者,不是设计者,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她想剪掉那根风筝线,哪怕是把自己身上戳满了血洞,她也想摆脱这根风筝线,她想要自己的人生。

    新的生命似乎能带给她新的力量,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它是新的,没有被这个世界浸染过的。

    它是契机。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冒出得那一刻,陈暖冬觉得自己疯了,然而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疯狂。

    她想要一个孩子,想创造一个新的人生。

    林季川还没回来,陈暖冬没有跟任何人招呼就走了,出了商场大楼后快速找了家药店,买了只验孕棒,又回到商场一楼的卫生间验了一下。

    她几乎没等多长时间,结果栏就显示了两道杠。

    似乎有剪刀开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微的“咔嚓”声,简单一下,那根线好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