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抗拒那个公鸡汤，其实主要是因为王大妮在每回顿公鸡的时候,还会放一些其他不知名的材料进去。

    炖出来的味道,那简直是不能回忆，一回忆就会难受。

    仿佛那股味道还飘荡在身边,久久不散。

    两人一路聊着天，倒是把山路的崎岖不平而产生的颠簸给忽略了。

    黄秋生腿长,又是年轻人，骑得快，走得稳,赶在了天黑之前到达了牛湾村。

    冯花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之后看到两人是又惊又喜，赶紧招呼人进门。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快进来,进来。”

    “爹娘，红和秋生回来了。”

    这一声招呼声,倒像是女儿、女婿回门的待遇。

    点着油灯的堂屋人影晃动,冯满粮和王大妮相齐赶出来。

    等黄秋生停好了车,王大妮一边拉着一个，一脸心疼的询问两人有没有吃晚饭。

    看两人尴尬的摇头,立马放就要去厨房忙活,被冯花拦下了。

    “娘，我去做，你陪着妹他们聊会儿，秋生你们等等，饭马上就能好。”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饭点,黄秋生确实是饿的不行了，连忙道谢。

    冯花摆摆，就去堂屋提着油灯钻厨房去了。

    一边的冯满粮全程没有话，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担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这两孩子不会这么晚还赶路回来，两个都不是不懂事的人。

    “娘，我去灶台给二姐帮忙。”

    冯红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今天的事告诉冯花，找了个空隙，就跑去厨房了。

    堂屋没有油灯照明，乌漆嘛黑的，也不好进去坐，王大妮就拉着黄秋生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坐着拉家常。

    “秋生啊，娘前些日子已经看好了一只大公鸡，等你们那个，高考之前就买回来，炖给你补身体，到时候考个好分数，咱们家就出大学生咯。”

    刚坐下，就听到这一番话，黄秋生觉得他真的受够大公鸡的折磨了。

    “娘，您留着钱等我们考完再买好吃的，而且就算不吃那只鸡，我和红照样给您个好成绩回来。”

    “到时候咱们家两个大学生呢，肯定会有很多人上门来，咱们留着钱到时候置办东西用，现在吃了，要是吃坏了肚子，不是耽误了考试吗？您是不是？”

    最后那段话，让王大妮点了头，已经不想着要买大公鸡了，但是心里又因为那句“生病耽误考试”，而产生了忧虑。

    要是秋生和红在学校里吃坏了什么东西，或者夜里着了凉，感冒、拉肚子、发烧

    这些随便哪个原因，都会耽误了考试啊，她越想越着急，想来想去突然就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忐忑又激动的对冯满粮问道。

    “等秋生他们高考，我能不能去县城陪他们？”

    全程在一边默默聆听的冯满粮对这句话，有些理解不能。

    “什么你去陪？陪什么？”

    “当然是陪他们考试，给她们洗衣服、做饭，让他们顺顺利利的考大学。”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名男性齐齐无语，黄秋生更是后悔刚刚怎么就找了那么个理由来搪塞，得！现在乱子更大了。

    早知道还不如吃大公鸡呢，不过王大妮要去县城照顾他们饮食起居，有没有想过自己住哪？

    “娘，那个，我之前好像没过，我们学校除了自己学校的师生，其他人不能在里面留宿的。”

    “嗨，不去你们学校，我去住招待所呀，我听队上的人起过县城的招待所，挺宽敞干净的，还有地方烧热水可以做饭呢。”

    到这里，王大妮的语气越发坚定了，挥了挥，阻止了两人的话头，表情认真道。

    “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的，秋生他们那时候最关键，吃的东西不能马虎。”

    到这又对着冯满粮开始交代事情。

    “等我去县城了，就让花早点下工做饭，到时候我秋生你们考几天来着？”

    “三天”

    此时的黄秋生已经是木然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人家居然连招待所都想到了，果然还是自己太年轻么？

    王大妮体会不到他的心情，正兴致昂扬的和冯满粮商量，到时候要带什么东西去县城比较好，是不是要杀只鸡什么的

    这头黄秋生望着头顶暗沉沉的夜空发散着思绪，那头厨房里姐两的私房话正聊到了最激动地时候。

    “真的？！他真的喜欢我？”

    铁锅里的油在呲呲作响，站在灶台边的冯花激动地在原地崩了两下。

    脸上的表情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看得冯红不是滋味儿，灶台里的火烧的旺，那有不一会儿就开始冒烟了，看冯花那样子也没心思炒菜了，冯红连忙上去拿过锅铲，把洗好的菜下锅翻炒。

    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冯花终于是找回来点清醒的理智，看看妹妹，捏着衣角羞涩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冯红抽空回头瞅了眼，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感觉像是回到了曾经，好似那个胆、羞涩的二姐又回来了。

    心情复杂的往锅里放了盐，接着翻炒，看着锅里的饭菜，起了这一路来的忐忑。

    “二姐，有件事我要和你，你听完之后要好好想明白，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什么事，你，我肯定不乱来。”

    现在的冯花感觉今天是这二十年来，最高兴地一天，什么她都高兴。

    “丁建国他，他当兵回来，受了伤，左基本上不能动了”

    这些话的时候，冯红没有回头，眼睛一直盯着锅里的菜，一遍又一遍的翻炒，霎时间，整个厨房只能听见锅铲和铁锅摩擦出来的沙哑声。

    不过等菜出锅，盛到碗里时，冯花终于出声了。

    “妹，我想清楚了，我要嫁给他，只嫁给他，不管他是不是受了伤，有没有问题。”她不在乎！

    冯花看着冯红一字一句的坚定，等了六年，终于人回来了，而且对方的心意是和自己一样的。

    她期盼的都实现了，其他的不重要。

    冯红的眼中没有惊讶，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二姐会这么决定，但她就是不放心，因为一只对于平时生活有多重要，健康的人是想不到的，她不想姐姐以后后悔。

    “二姐，你要想清楚，他的左已经是不能用了，后半辈子只能依靠右，这其中的麻烦你好好想想。”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明天早上回学校，今天晚上你认真想一想，想清楚了，明天早上再给我答复。”

    完就端着饭菜出去了，昏暗的光线让她的背影变得模糊不清，身后提着油灯的冯花嘴角的微笑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她知道妹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以后不会后悔，没有忧虑。

    但是对她来，除了丁建国，和任何男人在一起，她都不会幸福的，她是真的爱他，无关其他，喜欢就是喜欢，不管是左残疾还是身负重伤，只要是他，就好。

    黄秋生和冯红坐在柿子树下，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吃掉了今天的这顿晚饭，也幸亏是两人都习惯了，不然不知道吃完会不会消化不良。

    四月的天，晚上的温度依然不高，不过黄秋生白天出了汗，熟知他习惯的冯红专门温了一锅水给他冲澡，也给自己洗去一身尘灰。

    晚上照例，是两个男人睡一间，三个女人睡一间。

    躺在自家熟悉的大床上，盖着温暖的棉被，白天奔波了一天的冯红困倦袭来，感觉眼皮重“千金”，使劲眨巴了几下后，终究是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故，冯红睡梦中也逃不过累心累身的奔波，为自家二姐结婚的事情忙前忙后

    反而是被挂心的冯花，没有纠结，没有疑虑，没有迟疑，睡的很香，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清早，冯家就开始热闹了，王大妮起的格外早，在其他的人还没睡醒之前就早早准备好了早餐。

    黄秋生和冯红起来吃了早餐后，又被不放心的王大妮塞了钱和票据，让他们想吃什么就去供销社买，不要亏了自己。

    昨天在得知那辆自行车是借的别人的之后，她就捉摸着准备些什么，感谢人家。

    于是在黄秋生推着自行车出门的时候，车龙头上已经挂了一布袋鼓鼓的柿饼了。

    按王大妮的话来讲就是：人家能有自行车，肯定是不缺钱，品尝供销社的东西都能买着，唯独这柿饼，可是咱们自家弄得，又甜又香，外边可买不着。

    那这个当做谢礼，正好合适。

    黄秋生也是觉得不错，这柿饼是王大妮夫妻研究出来的制作方法，院子里那颗柿子树每年结的柿子又大又多，吃新鲜的吃不完，怕浪费，就琢磨出弄这样的柿饼了。

    那边王大妮拉着黄秋生不放心的细细交代着生活事宜，后边冯红满脸愧疚的对着冯满粮道歉。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冯红在学校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自己态度不好，不应该给她爹甩脸子，有事就应该解决，而不是这样闹矛盾。

    “应该是爹给你道不是，你的对，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以后除了他生病受伤，其他的我都不管，谁也不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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