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发现，沈郁那句每天学习到深夜，并不只是嘴上而已。

    每天晚上，她讲完题准备离开时，一回头，就会看到书桌前，埋头奋笔疾书的少年，艳绝的侧脸上，表情认真而严肃，不知疲惫一般。

    好在，他并没有真的让她做夜宵。

    事实上，除了从家里回来那天之外，他并没有再让她下厨。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到了期末考试。

    这次考试成绩，在高二分班中，占据重要的参考作用。所以考试这几天，教室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

    考试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大多数人头顶上都飘着乌云。

    “完了完了，我这次考砸了，分班肯定分到差班去了！”

    “别担心，你的分数还是能进重点班的，就算进了普通班也没关系，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嘛！”

    “的轻巧，看着吧，普通班的各种条件，肯定都比不过重点班，看看现在的高二高三，就知道了！”

    ……

    宋启凡为了这次考试，花了不少力气，熬了好几个通宵。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这次考得自我感觉不错，笑嘻嘻地敲敲许愿的椅背。

    “大学霸~你考得怎样啊？文科班人少，你的第一名，肯定十拿九稳了！”

    许愿起先还处在考试后的魂游状态，乍一听到宋启凡这话，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那天沈郁用她手机，发了个假消息给宋启凡，并威胁她，绝对不能提前出去，否则就告诉班里人，他们是邻居的事。

    这种威胁不可谓不可耻，可许愿还就吃这一套。

    平时班里那些闲言碎语，够让她头疼的了，如果别人知道他们是邻居，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谣言来。

    “宋启凡。”

    许愿慢吞吞地转过来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

    许愿偷瞄了沈郁一眼，见他只挑眉看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其实，我并没有选文科。”软糯糯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心虚。

    宋启凡仰着帅气的脸庞，笑得一脸傻气，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傻白甜，闻言愣了下。

    “什么意思？”

    “其实，”沈郁忽然出声，看向宋启凡，“是我告诉你，她选文。”

    那一抹得意的笑意逐渐凝固，宋启凡发出不可置信的呼唤。

    “许——许愿？”

    声音变了调，带上两分几不可察的颤音。

    许愿抿了抿唇，双手合十抱在胸前，一脸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宋启凡的目光，在许愿和沈郁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转，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记得是周末，发短信问许愿文理志愿的事，短信是沈郁回复的话……

    忽然明白了什么，帅气的脸庞上神色僵了僵，顿时煞白。

    杜双双察觉到三人古怪的氛围，问：“你们怎么了？”

    手心里不住往外冒汗，许愿害怕极了，唯恐宋启凡一激动，出来她和沈郁周末在一起的事。

    哪知，宋启凡只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睫毛忽闪两下，低低道：“没什么，是我弄错了。”

    本以为得知被“骗”后，他会发脾气，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反应，许愿更加觉得抱歉了，只能不住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启凡摸摸后脑勺，咧嘴干笑：“没事，我数学不好，想考个好大学，本来就只能选文科。只是很可惜，高二以后不能同班了，到时候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同学啊，大学霸！”

    杜双双盯着他，皱了皱眉：“别笑了，好傻。”

    要是平时，宋启凡准保会一记白眼怼回去，今天一反常态的好脾气，连续了好几声“好”。

    “终于考完了！”他若无其事地，把书包甩到背上，朝后排人喊，“去球吗？”

    后排自是响起一片附和声。

    宋启凡重新扬起爽朗的笑。

    “下学期见！杜双双！”他头一转，看向沈郁，露出嫌弃的表情，朝他伸出手，“还有你，终于不用和你同桌了，鼓掌！下学期见啊，大明星！”

    “嗯。”

    沈郁淡淡应了声，垂眸看向伸到面前的手。

    眼见两手快要握在一起，宋启凡却早一步收回了手，吊儿郎当地睨着他：“还是算了，我这人，天生和你这种大明星不对盘。”

    沈郁缓缓收回手，眸光却静谧而友好：“彼此彼此。”

    宋启凡忽然俯下身，凑到沈郁耳边，低声了句什么，然后极快地站起身，表情严肃地，直勾勾盯着他。

    沈郁郑重地出声：“你不会有机会。”

    得到这么句“保证”，宋启凡脸上的严肃，顿时一垮，恢复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逐一向周围人道别，一眼也没看许愿。

    最终只含糊地了句：“下学期见啊，大学霸！”

    然后，随着后排蜂拥过来的人潮，大步流星地迈出教室。经过走廊窗户时，不经意朝教室里瞟了一眼，一眼就看到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

    立马收回视线，和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杜双双眉头拧得很深：“许愿，你有没有觉得，宋启凡怪怪的？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许愿眨了下眼，似有所觉地点点头。

    回忆他刚才古里古怪的友好，杜双双凑到许愿耳边，眼睛偷瞄沈郁，目光掺杂着异样的激动。

    “他该不会暗恋沈郁吧？里都是这么写的，这就叫那什么，对了，相爱相杀！平时看起来不对付，其实都是藏在心底的暗恋作祟！”

    许愿：“……”

    虽然这个猜测太过大胆……却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这一天，是高一最后一天。

    暑假后回来，他们会进入崭新的班级，拥有新一批同学，陪同度过余下更艰苦，也更为重要的高中生活。

    此刻周围熟悉的面孔，以后，或许只能校园偶遇时，隔着人群看一眼。

    回家到了电梯口，许愿再次和沈郁“巧合”地相遇，她已经见怪不怪。

    这段时间，他们时不时在电梯口碰头，巧得就像沈郁专门堵她似的。

    当然，他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她也不会朝那个无聊的方向想。

    进了电梯，想起杜双双的话，许愿忍不住问：“宋启凡给你了什么？”

    “嗯？”沈郁懒懒地应了声。

    许愿量着他的表情，问：“就是刚才，在教室里，他在你耳边了什么？”

    那双半阖的疏懒的凤眼，缓缓睁开，长睫下的阴影里，逐渐露出里面黑白分明的瞳仁，定定地盯着她。

    “你很好奇么？”

    “嗯，”许愿诚实点头，“我和双双都挺好奇的，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别告诉我了。”

    她还真有点怕，会听到两个男孩子之间的暧昧关系。

    沈郁抬脚，朝她走过去，眼神染上几分危险：“你在意的是，宋启凡了什么，还是宋启凡？”

    许愿不知道他要干嘛，下意识后退，后腰抵在冰凉的扶手上，没了退路，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咕咕哝哝地回答。

    “你在什么胡话，我只是好奇，你们两个怎么会有悄悄话。”

    听到这个答复，沈郁扯了下唇角，终于露出笑意。

    面前颀长的身影，并没有停下靠近。

    直到鼻息间，那若有似无的淡淡中药味，清晰起来，沈郁才停住脚。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条手肘的长度。

    沈郁个子很高，人群中很显眼，她在他面前，愈发显得一只。

    许愿仰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又无辜。

    心脏没由来地，突突突狂跳。

    沈郁伸出一只手臂，撑在她脸侧的电梯壁上，侬丽的凤眼里映出她的身影，勾唇莞尔一笑：“真的想知道么？”

    许愿僵着脖子，点点头。

    “那……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好么？”

    “轰——”

    许愿脑海里顿时炸开一锅粥。

    她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沈郁要她吻他？

    眼神不自觉地，落在那抹精致细腻的唇瓣上，记忆里一擦而过的柔软触感，再次浮上心头。

    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安静的电梯间里，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以及一下更重一下的心跳声。

    沈郁垂眸，目光落在那轻轻*颤抖的长睫上。

    那长睫犹如两只乖顺的黑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一下一下撩在人心口上，甚是勾人。

    她天生泛红的眼角，楚楚可怜极了，带着一股妩媚又清纯的风情。

    再往下，目光直接定格在那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看起来很软，不知道尝起来，会有多甜……

    微微突起的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两下。

    沈郁低低咒骂一声，连忙从她身边离开。

    刚才有一秒。

    他脑海里冒出过无数次，同一个想法。

    想要无所顾忌地，吻上去。

    随着沈郁的后退，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缓和。

    空气一股脑冲进胸腔里，心口有些疼，脸颊上不由得起了层迟来的热意。

    沈郁偏过头，控制自己，把视线从那抹蛊惑人心的胭脂红上挪开，低低出声。

    “既然做不到，那么你的问题，就只好无可奉告了。”

    想起耳边响起的那句话，他眉心轻蹙起来，不由得捏紧拳头。

    教室里，周围的喧嚣，却不及耳边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

    “如果你以后不能让她幸福，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把她带走，到时候，我绝不会再输给你。”

    他给了宋启凡的回答是“他没有机会”。

    因为全世界最希望她幸福的人，就是他。

    谁也没法把他的愿望，再一次从他身边带走。

    谁也不行。

    许愿瞅了瞅那个傲慢的后脑勺，鼻子皱了皱，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