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先爱就输
江舟没想到成闫会来。
来得毫无预兆,却找的非常精确。
以至于他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的时候,江舟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外面又下起了雨,来不及多想什么,江舟赶紧把成闫拉了进来。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江舟一边拿毛巾递给他,一边问。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成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江舟诧异,她没有透露给成闫这件事,也不想告诉她。
“方濡,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我们是校友。”
听到方濡这个名字,站着不动的季岸和偷听的伊粲才给了反应。
江舟真的没想到,方濡和成闫居然认识,还是校友。
那么他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这里,也必然是方濡给的消息。
多嘴的女人。
江舟在心里愤愤地想。
“额,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成闫。”江舟道。
“季先生,幸会。”
成闫朝向季岸伸出手。
“成先生。”
季岸看着他,回握住。
四目相对,电光闪烁。
原来他就是成闫。
那通让江舟匆匆离开的电话,就是他的。
季岸感觉到了成闫对他明显的敌意。
“你过来。”
江舟对着成闫道。
成闫收敛住眼神,乖乖地走过去。
“快上楼去我房里洗个澡。”江舟看着浑身湿透的成闫。
“好。”
成闫跟着江舟上楼,又用可以让季岸和伊粲听到的声音了一句,“我想你了。”
“知道了!”江舟呵斥道。
季岸看着两个人亲密地上楼,眼神一暗。
伊粲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抽搐。
她不太好意思呆在沉默的季岸旁边,便找了个借口逃上楼了,她要赶紧把这个八卦分享给周映光。
刚结束一台女人戏没多久,现在又要开始一台男人戏了。
……
“怎么回事?”
成闫按着江舟的手臂,查看她的伤口。
“被猎枪误伤。”江舟回答。
成闫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见她目光没有任何闪躲。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我当…朋友吗?”
“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是你的医生。你的身体有任何异样,我都有知道的权利。”
“你知道方濡跟我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我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马上飞过来!”
成闫控诉,愤怒、不甘还有难堪。
“方濡,为什么会告诉你?她知道我们认识?”
江舟抓住了要点。
“我跟方濡关系不错,在帝都偶遇一起吃了饭。她跟我之前去了夷山,要他前男友一个答案。”
“我一听到她夷山,就想到了你。我有一个朋友,叫江舟。她也在夷山。”
怪不得。
竟然有那么巧的事情。
“那她要到答案了么?”
江舟不假思索地问道。
“江舟!重点不是这个!你跟我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成闫斯文的脸庞是少见的气愤。
“不行。”江舟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才来了多久,就受了伤?之后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季岸,他很危险,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你在他的身边,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况且,他已经有了方濡!”
成闫的情绪很激动。
“方濡跟你了什么?”江舟问。
“她没跟我什么!”成闫快速回答。
江舟看着这样的成闫,冷下心肠,“你忘了我离开的前天跟你了什么吗?”
成闫愣住。
他们确实也有过约定。
思绪回到了那一天。
江舟端着红酒杯,指甲上的颜色和杯中酒的颜色相同,她冷眼看着对面絮絮叨叨一直在话的成闫,对他的话不可置否。
再给自己倒点酒,看着紫红色的液体流动,抬手,细细的啜。
“江舟,你真的决定了吗?”
成闫是江舟的医生,从第一次在葬礼上见到江舟直到现在,已经有10年了。
他一向知道她的情绪反复无常,随心所欲,但是这次她的决定,他是真的没想到。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惩罚自己?赎罪?替自己,还是……成阙?”
成阙,她年少的爱人啊,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大概好几年了吧。
原本自己每天魂牵梦萦的人,在母亲的葬礼之后,江舟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他。
直到那一天,她做出决定的那一晚,成阙与母亲,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江舟的梦里。
成阙还是那样,邪邪的帅气。
而母亲,她一直都很可怜。但在那个梦里,她却看到母亲对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那是我送给自己27岁的生日礼物。”
成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末了才从牙齿里迸出一句,“你倒是有创意。”
明明已经可以重新开始,却偏偏要跑到一个犄角旮旯里。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他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着她当时衰败枯萎的模样,从把在葬礼晕倒的她送进医院,然后成为她的医生。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天神,是他在拯救她破碎的灵魂。
帮助她一切重新开始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江舟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她每每都只是冷着一张脸对他,他还是从一个局外人,彻底沦陷成了局中人。
苦苦挣扎,逃脱不得,越是想要逃离,陷得越深。
“我还是不死心,留在这里不好么?就算你身边没有别人,至少…我会陪着你。”
“成闫,你爱我么?”
“我……”面对突如其来的一问,成闫哑然失语。
爱她么,当然爱了。陪了她那么多年,彼此相伴过多少岁月。这都不算爱么?
但他太胆,懦弱。
面对这个曾经深爱自己弟弟的女人,他竟然没有办法出一句爱她的话。
还是因为太嫉妒,嫉妒他最讨厌的、在他眼中一无是处到处闯祸的亲弟弟可以得到她完完整整、全心全意的两年爱恋。
甚至是他已经死了,成闫知道,在江舟的心中,永远为他留了一个的位置。
江舟看着成闫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勾唇。
“成闫,你太自负。你从心底看不起成阙,也看不起我。你一直都觉得自己在拯救我,你帮成阙收拾烂摊子。所以就算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有情,却不敢承认。”
江舟抿一口酒,“不过这也是对的,我跟成阙,那个时候,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你的心态,人之常情。”
成闫嗫嚅着还像解释什么,江舟将食指点在他的嘴唇上,眼神冰冷又坚定,示意他闭上嘴。
“去夷山的事,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我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留在那里。如果你实在是想我想的睡不着觉……”
江舟的表情又变得戏谑起来。“那就来夷山找我。”
……
“你如果是想我了,所以来夷山找我,那么,没有什么问题。”江舟。
“但是。如果你是想带我走,让我离开夷山,那么,我告诉你,不可以。”
“江舟……”成闫还想继续再。
“你不是一向觉得自己了解我么,既然了解我,为什么要试图带我离开?为什么还要不顾我的想法为我做决定?以你的意志?”
“我……对不起……”
成闫的神情衰败。
“不要跟我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我,应该跟你抱歉以及,谢谢。”
江舟这话,直视着他。
倒是成闫,别开头。
“你不必对我感谢,不必对我客气,我最怕你跟我谢谢。就好像我只是一个你并不亲昵的人、好像我只跟你认识了十天半个月,你对我戒备,要戴上面具,毕恭毕敬,全套礼仪做的周全。这不是你,江舟,这不是。”
成闫的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他用了好多年,才让江舟接纳他、对他不客气、不耐烦,甚至有时候是凶巴巴的。
只有这样,才能接近更加真实的江舟。
一个因为脆弱而冷漠,因为害怕还强硬的人格。
她的过去经历太多伤痛与变故。
她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让我多陪你几天。”成闫请求道。
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在恳求、乞求。
“好。”
江舟答应,对于成闫。她欠了太多,她不能拒绝。
“快去洗个热水澡。你要是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我,我最讨厌感冒。”
……
季岸在厨房切菜,一个走神,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他迅速在水下冲了冲,跑上楼,刚想敲江舟的房间,又停住了。
他听到了房里洗澡的水声。
还好,他房间里似乎也有创可贴。
回想刚才走神的时候。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记得了。
像一条鱼。
不仅拥有七秒的记忆,还不心撞上了礁、游上了岸,搁浅在海滩上。
贴好了创可贴,从好久没开过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
点燃。
隔壁的水声像是持续了一天那么长。
一阵吞云吐雾。
尼古丁的苦涩充满了整个口腔。
却掩不住心里的滋味。
是涩的。
像没有熟、也没有浸泡过草药汁水的青柿子。
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他:
看吧,你输了。
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