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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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拜托徐阅让他派人保护丁一粲。”

    周映光听完,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那就好。”

    失去自己的亲哥哥后,就一直是季岸在照顾他、包容他、教导他。

    让他把仇恨化为不断学习的动力。

    他知道,事到如今,任何一个人都没得选择。

    包括江舟,她已经决定好了和季岸一起到最后,哪怕是一路跪着、爬着,也要走到底。

    ……

    江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几年没有回到这里一样,再次靠在熟悉的墙壁上,心中竟然有一股的气流在翻腾。

    “笃笃笃——”她弯曲手指,敲响这面墙。

    大约是在她敲完五秒钟之后,就听见的隔壁的开门声,季岸很快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这一敲,好像是敲响了心房的门。

    他放下手头的事情,连忙去开门。

    开门的那一瞬,看到她的脸,心底就升腾起一种柔软。

    “怎么了?”他柔声问。

    “深秋了,我怕冷,你陪我一起睡吧。”江舟。

    季岸看着江舟毛茸茸的脑袋,:“好。”

    ……

    这是江舟第三次站上风雨桥。

    第一次,是和导游季岸。

    第二次,她作为向导带成闫来到这里。

    第三次,又是和季岸。

    站在风雨桥上,便没有风雨。

    她一直记着这句话。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和季岸一辈子站在风雨桥上。

    “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里。”江舟眺望着远处的青山道。

    “我知道。”季岸回答。

    “知道?这么,你知道我之前和成闫来过了?”江舟问。

    “嗯。”不只知道,而且看到了。

    那个时候,他就站在鼓楼上,看到了一对拥抱在一起的璧人。

    “吃醋了?”江舟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比桥下的粼粼波光还要美。

    季岸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你算怎么补偿我?”

    江舟拉过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心房上。

    “整条命都是你的,还要我怎么补偿?”

    季岸感觉到自己手掌下,又柔软,还有规律的、有力的跳动。

    “那你要好好照顾它、保护它。否则我可得找你算账。”

    ……

    “江姐姐!季岸叔叔!”扎瓦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蹬蹬蹬摆动着细腿跑来,看上去倒是有点吃力。

    他跑得气喘吁吁,本想扑倒在江舟的身上,但碍于看到季岸的眼神,只好在她的身前停下。

    “扎瓦!”江舟倒是揉揉他的头,继而又比满足似的,又蹲下来,捏捏他的脸蛋。

    “怎么回事,就捏出来这么点肉。扎瓦,你怎么瘦了?!我都没瘦。”

    “我一直都吃不胖的!”扎瓦把手里新鲜炒出来的、还是热腾腾的栗子递给江舟。

    他一路上都把栗子拢在怀里,就怕冷掉了。

    “谢谢扎瓦!”江舟又忍不住再次捏捏他的脸,手里的袋子还是温热的。

    她开袋子,拿出一颗,竟然觉得有点烫手,剥出一颗棕色的栗子肉,递给扎瓦。

    扎瓦接过,“谢谢江姐姐。”便放进嘴里。

    感觉扎瓦又黑了不少,一定是老在外面玩,被太阳晒的。

    本来就黑,还瘦,像一个瘦瘦黑黑的猴子。

    “江姐姐,你的脸上怎么了?”扎瓦注意到了江舟脸上的伤疤。

    “不心划到的。”江舟柔声解释。

    没想到扎瓦灿烂一笑:“没关系,还是那么漂亮!”

    江舟也勾起了嘴角:“阿英呢?”

    “阿英姐姐直接去映光哥哥家做饭去了,她晚上咱们要好好吃一顿。”

    ……

    江舟在厨房里看到了忙得满头大汗的阿英。

    “江舟,你的脸怎么了?”阿英拿着锅铲,惊讶地问。

    江舟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不心划伤的。不碍事。”

    阿英的眼底满满都是心疼,“就算有疤也很好看,而且,它会慢慢消失的。”

    江舟点了点头,可对面阿英的脸色却不大好。

    “怎么了?”她上前,询问。

    阿英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一下子哭了起来,泪珠子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扎瓦…扎瓦他……”

    江舟表情一滞:“扎瓦怎么了?”

    一下子沉下来的语气让阿英哆嗦了一下:“扎瓦…扎瓦他不好了……”

    “什么?!阿英,你先冷静下来,清楚。”江舟让阿英冷静下来,自己也保持理智。

    “扎瓦,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突然恶化了……”阿英完,捂着嘴大哭起来。

    锅里的鱼,传出一股焦味。

    季岸闻着味道走进厨房。

    就见到面无表情的江舟和哭泣的阿英。

    身后,周映光几乎是跑着进来。

    “怎么回事?”季岸把火关掉,问。

    周映光踉跄了几步,颓然地靠在墙壁上,摇着头,表情痛苦:“对不起……是我忘了告诉你们……”

    他本来是在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要的,但是因为丁一粲的事,让他心力交瘁,就不心忘记了这件事。

    “扎瓦的心脏病,突然恶化了……”

    原来扎瓦,从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亲生父母抛弃了他,村长把他带回了家。

    先天性心脏病,原本就是一个非常复杂、变数很多的疾病。

    在之前,扎瓦的身体一直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只不过就是他总是会呼吸道感染,经常感冒,身体比其他孩消瘦些。

    这些,村长一直都觉得扎瓦事胎里不足,所以身子弱一些,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之前,扎瓦突然发病,被送进了医院,他们才知道这件事。

    周映光原本好几次想跟季岸和江舟起这件事,但他们那边也是焦头烂额、频频有事发生,为了让他们安安心心的,便一直和丁一粲隐瞒着。

    “医生,如果不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最多再坚持五个月……”周映光到这里,已经开始哽咽。

    而此时的扎瓦,正坐在桌前专心看电视。

    “五…个月?”江舟颤抖着出这句话,就像是不知道五个月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扎瓦不一定能撑得过这个冬天。

    周映光和阿英在声哭泣,而季岸和江舟沉默着。

    “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季岸。

    江舟像突然找到了希望:“对!心脏移植手术!我国的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已经很高了!”

    可是江舟作为医生,她也明白,心脏移植手术虽然成功率很高,但是,要找到一颗匹配的心脏却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这颗心脏,必须不会让被移植者产生排异,而且,它必须是一颗还在跳动着、原主人脑死亡的心脏。

    通过冰块,快速把还在跳动的心脏送到被移植者身边。

    “去上海。”江舟,“我要把扎瓦带到上海。那里有国内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我还可以找我的一堆名医校友。会好的,扎瓦可以熬过去的。”

    周映光和阿英同时抬头看她。

    “我跟你一起去。”季岸。

    扎瓦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的病,也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

    他不怕死。

    他的、圆圆的脑袋里,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了。

    如果没有村长,他应该还在宝宝的时期,就已经死了。

    就不会有今天的扎瓦。

    就不会认识江姐姐、阿英姐姐、映光哥哥和季岸叔叔。

    他不怕死,但是更怕在乎的人难过。

    ……

    五个人坐在桌前,安静地吃饭。

    期间,阿英一直在给扎瓦夹菜。

    “阿英姐姐,你再夹,我的碗里都盛不下了。”扎瓦吮着筷子,歪着头。

    “盛不下就给你再拿一个,吃多了才能长高高啊。”阿英。

    可这话一,原本沉默的氛围,就变得更沉默了。

    江舟没有压下心头的情绪,而是转头以商量的口吻对扎瓦:“扎瓦,姐姐带你去上海好不好?”

    “是去看医生吗?”扎瓦问道。

    江舟一愣,随即道:“是啊,那里有最好的医生。”

    “他们会治好我的病吗?”扎瓦天真地问道。

    江舟的喉咙里像卡了一根鱼刺。

    扎瓦的眼神太过单纯清澈,她没有办法撒谎。

    如果找不到可以匹配的心脏……

    “我愿意去。如果你们希望我去的话,我愿意。”扎瓦的眼神里满是笃定。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愿意。

    阿英捂着嘴,从椅子上站起,径直跑到了屋外。

    眼泪像是绝了的堤。

    周映光红着眼眶立即跟上去。

    季岸和江舟的眼里,也已经湿润。

    但他们两个都是擅长隐忍的人。

    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也绝不让眼泪留下来。

    江舟伸手去抚摸扎瓦的额头:“真乖。”

    ……

    白天变得越来越短,夜晚变得越来越长。

    这个漫长的夜,注定叫人痛苦。

    像是好的一样,谁都没有再提扎瓦两个字。

    “季岸。”她叫他。

    “嗯。”他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她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等到寒冬腊月,冷得要命的时候,也要陪我一起睡。”江舟。

    季岸愣了愣神,黑暗中,他好像能看到江舟出这句话的神态。

    “好。”他应允,又问:“那夏天热得要命的时候,是不是就不要了?”

    “那个时候,是你需要我。我身上一直很冷。”江舟语带得意。

    她很少有这样女儿娇憨的时候。

    “好。”他自然又是答应。

    可是他们都忘了。

    夷山没有冬、没有夏,只有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