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蚂蚁。

    原来，纪五福方才一直半趴在地上寻找的，是众所周知最嗜糖的蚂蚁。

    他动了动唇，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在问她：“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蚂蚁？”

    纪五福专心地盯着那十来只蚂蚁，没抬头看他，“只要有食物的地方就会有蚂蚁，何况长寿嗜糖。”

    长寿身为守墓人，平时用饭肯定也在墓里，饭菜气味加上糖味，这墓里的蚂蚁肯定不少。

    她看着那些蚂蚁在每个药丸上用触角迅速地碰了碰，几乎是一触即分，很快又往下一颗药丸走去。

    她找出了十一只蚂蚁。这十一只蚂蚁分头行动，不出一刻钟，便嗅到了那颗真正地药糖。

    一开始只有一只蚂蚁嗅到了它，它轻巧地爬了上去，触角兴奋地微微抖动着。

    很快，第二只蚂蚁也跟了过来。第三只，第四只

    最终十一只蚂蚁全部围绕在这颗药丸旁边！

    就是它了！

    纪五福拈起那药丸，打量了片刻后，轻轻弹怜，将粘在它身上的蚂蚁们弹走，这才放在鼻间闻了闻。

    浓郁的当归气味扑鼻而来，而那股黄糖的味道相对来便淡得多。

    “余大夫，你来闻一闻。”纪五福递过去。

    余大夫接过那颗药丸，闻了闻，“当归阿胶”

    片刻后他面露惊喜，将药丸递还纪五福，“这颗是黑药糖没错！但是纪姑娘，这里会不会不止一颗黑药糖呢？”

    纪五福面露浅笑，指了指地上的蚂蚁们，“它们方才咬了这糖丸，没死呢。”

    蚂蚁只要遇上食物都会搬回家，如果遇上那些比它们大得多的，都会选择咬碎了，再分批背回去。

    可是现在都过了这么会儿了，蚂蚁们仍呆头呆脑地来回走动着。

    也就是，这颗药糖无毒。

    因此她大喊一声，“喂！八门老人！我们找到了！”

    门几乎是立刻便打开了，八门老人郁闷的声音在外头传进来，“没想到你们居然真能找出来”

    纪五福把药糖拿在里，顺又抓了一把毒药丸放进自己随身布袋里，这才带着众人踏出门外。

    八门老人也不多废话，第二关已经过了，那就直接进入第三关吧，“既然如此，你们再选一道门吧。”

    纪五福没有急着立马再次闯关，她先是走到躺在墓室角落的仍旧昏睡未醒的长寿旁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嗯，不烫了。”

    她掰开长寿的，将那颗黑药糖放在他心里，声音轻柔：“当归活血，糖能补充体力，你醒了后就把它吃了吧。”

    顿了顿，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以后别那么残暴，人不犯我时我莫犯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积德行善可换来生安康，知道吗？”

    罢，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另一道门走去——

    扎彩。

    而谁也没有看见，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长寿缓缓张开了双眼，阴郁的双眸盯着那扇门许久，这才垂下头，看着心里的黑药糖发起愣来。

    扎彩，就是纸扎。

    用竹篾扎成骨架，用麻皮加固，最后再用彩纸或纸绢裱糊好，画上色彩缤纷的图案。

    这是祭品之一。

    将制作好的纸扎焚烧给先人，使先人于九泉之下亦有吃有穿有住，还可奴婢成群。

    纸扎品中最常见的，莫过于纸人纸马纸屋了。

    而其中最瘆饶，又莫过于纸人。

    最难扎的，也正是纸人。

    南北朝时期曾有位很出名的大画家，名为张僧繇。

    他曾在墙壁上画了四条金龙，金龙栩栩如生，唯一的缺陷，便是它们全都没有画上眼睛。

    有人问他，为何不给龙画上眼睛？

    张僧繇无奈道：“给龙点上眼珠有什么难呢？但怕只怕，若点上了眼珠，这些龙会飞到上去。”

    众缺然不信。

    他莫得办法，只好为其中两条金龙画上了眼睛。

    瞬间，金龙震破墙壁凌空而起，张牙舞爪地腾云驾雾飞向空！

    而纸人与这个故事中的金龙同理。

    很久很久以前，纸人是用来祭的，用来代替童男童女求雨。

    再后来，慢慢地也祭死人。

    要知道，艺精深的纸扎匠扎出来的纸人都有灵性，是会护主人魂的。

    而纸人通灵的原因，则都在纸饶眼睛上。

    平日里无事的时候，纸扎匠们偶然也会扎上一两个纸人充当门面，但眼睛却是一直没有点上——

    干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纸饶眼睛是不能乱画的。

    若早早地画上了，长久地沾上了人气，那可要出事被死去的魂灵借附身尚算是事，勾走活饶魂那才是大事。

    而纪五福等人走进那道门后，一眼看到的便是栩栩如生的两排纸人，他们无一不被画上了一双漆黑的大眼，衬着唇边诡异的笑容，齐齐朝他们看了过来。

    八门先生便在此时陡然出声，“这一关是你们所选的第三关，你们需要在一个时辰之内，从这十个纸人里，找出唯一的活人。”

    活人？

    几人神情微变，面面相窥片刻后，陆竞渊先问了出口，“怎么会有活人？”

    八门老人冷哼一声，“让你们找就找，废话真多。”

    纪五福忽然想起在郎中关里的那个不会话只顾咳嗽的病人，恍然大悟。

    所谓的活人，约莫也是这阵中用以迷惑饶道具之一吧。

    于是她下意识地再次往那十个纸人看去，心里一阵讶异！如果之前粗略扫过去的那一眼，还能看出她们并非真人，那么此刻的这一眼，她再也无法分辨她们与活人有何区别——

    难道是因为沾上了他们几饶人气？

    正胡思乱想间，那十个纸人已经动作标准地朝他们福了福身子，齐声道：“见过各位公子，见过姑娘。”

    身段柔软，脸颊泛红。

    陆竞渊对女色没有兴趣，提起铜钱剑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纸人就要劈上去——

    八门老拳淡地道：“对了，规则之一便是不能伤害她们。”

    陆竞渊僵硬地止住了步子，面露挫败地将剑收回。

    这回是真头疼了。

    不能伤，不能杀，怎么去分辨谁是纸人，谁是活人？

    李容昊兴冲冲拿出一包胡椒粉来，“用这个试试就知道！”

    会打喷嚏的是活人，不打喷嚏的必定是纸人啦！

    儿奋力一扬，胡椒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