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舒仲

    我是房舍西边土瓦下，埋着的人。

    真是杂书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纪五福扶额静坐，却因那梦境过于真实，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那拿着针线的人，就像站在她床头跟她话似的。

    本以为只是很单纯的一个没有过多意义的梦，她用完饭后便抛之脑后，没再多想。

    没想到第二晚的时候，又做了同样的一个梦。梦里还是那个挽着裤脚，双都拿着针线的人，对她深深地一揖，高声道：“吾乃甄舒仲。”

    连续两晚做同一个梦，这件事本来就不太寻常。

    因此吃饭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现在睡的那间客房，之前可是谁在睡？”

    李蝶与叶青同一时间抬起头来，“怎么了？”

    纪五福想了想便道：“没，就是问下，怕你们不方便。”

    叶青清了清嗓子道：“那房间，我跟蝶都睡过，觉得床板有些硬，就搬到别的房间了。”

    公羊家一共有四个房间。如今公羊述和叶青睡一间，李蝶睡一间，巴扎睡第三间，但巴扎这两日是有事离开了，所以那房间也是空着，而留给纪五福睡的则是第四间。

    公羊述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些疑惑地道：“纪姑娘现在睡的那个房间，也奇怪，总觉得有些阴森。”

    李容昊给纪五福盛了一碗西湖牛肉羹，轻轻放在她面前，“五福姐姐，是不是那房间睡得不舒服？不然我再买一处宅子，让你搬过去住。”

    跟李家近一些最好，他能经常偷溜去找她。

    纪五福没理他，干脆放下碗，问叶青与李蝶，“你们睡那个房间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公羊述埋头跟碗里的饭菜奋斗，口齿不清地道：“没有啊。”

    李容昊则忙着给纪五福布菜，因此也没有看到李蝶与叶青愕然的脸。

    纪五福一看就明白了，“你们也做了那个梦？”

    叶青声音都尖了，“我以为那只是我没睡好？”

    李蝶也放下了筷子，显然也有些后怕，“我也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

    纪五福神情凝重起来。

    看来，果真是房间的问题了。按风水布局来看，那房间的光线虽然比其他房间暗了些，但白日里还是会有几许阳光投射进去，因此阳气还算充足，不至于成为阴房。

    “你们梦见的，可是一个挽着裤腿，双拿着针线的男人？”

    叶青点头如蒜，“对对对，没错！”

    李蝶也点零头，同时抱起双臂，感觉有些寒意。

    公羊述这才反应过来，“呃？青儿，你做噩梦了？什么时候？”

    叶青瞪自个儿的丈夫一眼，真想狠狠揪他耳朵，“我们刚住进来的时候，不是每个房间都睡了一晚，想试试哪个房间最好睡嘛？”

    “嗯，我记得。”公羊述点头。

    “当晚我便问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你回答我没有，还取笑我生人不生胆。”叶青又道，看向他的眼里有着迟来的控诉。

    公羊述后颈一凉，忙轻抱住她，“娘子，可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呀。”

    “呜呜呜，你不知道那一晚人家心里好害怕”一言不合，叶青嘤嘤嘤起来。

    公羊述一个头比两个大，娇妻肚子一打起来，脾气也一比一更焦躁，他只得轻声低哄，“是我不好，娘子，夫君错了，你打我吧？”

    叶青：“你看，现在不止我自己做过那个梦，她们也做了那个梦。我没骗你，那个房间本来就不对劲。嘤嘤嘤，你不相信我”

    公羊述：“我没有不相信娘子，那晚已经是半夜寅时，寅时了呀我在李家当差，每日都很累，回家后便睡得沉了些”

    叶青委屈得眼更红了：“哦，那你是在嫌我那晚无理取闹，打扰你休息吗？我若不是实在太害怕，我能把你叫醒吗”

    公羊述忙道：“我知道，我明白，我了解”

    叶青仍没好脸色：“而且又不止我害怕，肚子里的宝宝也害怕”

    公羊述当立断，面不改色地抽了自己两巴掌：“是我的错，完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只顾着自己睡觉，不关心娘子做的梦，我该死！”

    又抱又亲地哄了好一阵，叶青才嘤咛一声，拳拳轻捶他的胸膛，“相公，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公羊述笑着道：“嗯，娘子终于原谅我了，真好。”

    李蝶：“”

    李容昊：“”

    纪五福：“”

    西湖牛肉羹：“”

    梦不梦什么的不重要，突然好想掐死眼前这对夫妇，把他们埋到房舍西边土瓦下

    李蝶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抱成一团卿卿我我的不要脸男女，勉力将话题转了回来，“五福，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共梦？”纪五福低喃道。

    李蝶皱眉：“共梦？共梦是什么？”

    纪五福没有急着解释，只是想先确定一下细节：“你们梦里的那个人，可有跟你们开口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李蝶愣了一愣，却是摇头了：“没樱”

    叶青从公羊述怀里也抬起头来，“没有呀，那人虽然什么都没，就已经够吓饶了。”

    所以，只有女子能梦见那位拿针线的大叔，这个她能理解，毕竟女子的体质来本身就是阴体，而男子是阳体，托梦托给女子比托给男子更容易些。

    但是，只有在她的梦里，那大叔才开口话了？

    纪五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些什么，呆了一会儿才又道：“那你们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了吗？”

    李蝶和叶青都回答没樱

    纪五福道：“共梦，是两个人或两个人以上，出现同时做同一个梦境的情况。但现在看来也不能是传统意义上的共梦，毕竟我们的梦境中相同的并不是时间，而是梦中人物，与做梦的地点。”

    “所，所以呢？”

    所以？

    纪五福深吸一口气，低头将西湖牛肉羹喝掉，“先吃饭。”

    “噢。”

    那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众人便放宽了心，继续吃饭。

    只是纪五福的声音很快又再度响起来——

    “要吃饭才会有力气。吃完饭后，带上锄头，我们去把那房间掘地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