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是世上最帅的崽, 老子活得潇潇洒洒……”通讯器的响声断了杜康的愁思。

    杜康直接按掉了通讯器。

    双方互为通讯录好友时，可以设置自己在对方那的铃声，比如这段“老子好拉风”的音乐，就是陆闻青的专属。

    “老子是世上最帅的崽……”铃声不罢休, 再次响起。

    杜康无奈的点开通讯器：“我，你不是去看生物机甲了, 别来烦我。”

    然而很快，杜康一怔。

    画面并非杜康预想的，陆闻青吞云吐雾或者贱兮兮的笑脸。

    画面是一个餐厅，人潮涌动, 杂声纷沓。

    陈咬之坐在一张墨绿色大理石桌旁, 在这四处喧嚣中，他显得格外安静，心无旁骛的在给碗碟中的鱼剔除鱼骨。他的动作很优雅，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陈咬之把闪着琥珀般光泽的鱼肉含入嘴中，肥美的汤汁将嘴唇染得格外饱满。

    杜康的眼神变得愈加温柔。

    画面一闪, 变成了陆闻青那胡渣邋遢的脸，以可以看清毛孔的像素，顶在了屏幕上。

    “我给你这段福利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陆闻青道。

    杜康不置可否，他承认，只要看到陈咬之，自己的心情就会愉悦很多。

    “你们这是在哪？”杜康好奇。

    原来，红鲨拍卖会因为太过激烈，临时延长时间, 划分成上下半场。前八十件拍品是上半场，后二十件拍品是下半场，中间休息半时。

    用魏居安的话，这群竞拍者非富即贵，身体素质极高，根本不需要这半时休息时间，不过是洪纱博噱头，想将气氛炒得更热，顺便让前期出血太多的竞拍者有时间补充血液。

    竞拍者不需要休息，有人需要，比如陈咬之。这么漫长的拍卖让他饥肠辘辘，趁着休息时间到附近餐厅饱腹，陆闻青作陪，于是有了这段“吃播”。

    “心情不太好吧。”陆闻青道。

    “很明显？”杜康反问。

    陆闻青耸肩：“用脚指头都能猜的出来。算了，你多保重吧，我要和你情人继续看拍卖了。”

    陆闻青罢，挂断了通讯。

    不知怎的，杜康觉得心底舒坦了不少。

    晚宴再继续，全场的气氛也随着酒入脾脏而变得暖诺起来。

    语笑喧哗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喧闹戛然而止，像触动了声控机关。

    人们望向尖叫声处。

    发出尖叫的是一个新兵代表，站在自助甜点台旁。他的脸色煞白，手里拿着一块红丝绒蛋糕，将他惨白的脸衬得渗人。

    众人的视线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因为相较起来，他旁边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更像一部恐怖片。

    那男人跪在地上，仰着脸，右手卡着脖子，脸上神情狰狞，舌头吐得老长，眼珠子极度凸出，仿佛要掉下来。

    跪着的男人，是军士部部长，高海经。

    杜康一个疾步，立马呼叫军医，现场具有治愈异能的将士也立马围拢上来。

    后勤部部长吕风流大步而来，只嗅了嗅味道，判定到：“是苏纶鬼樱。”

    苏纶鬼樱，一种毒性极强的十级异植，花粉所沾肌肤腐蚀，进入体内五脏溃烂。除非事前有相应防范，否则一旦进入体内，哪怕是十级异能者也要折个大半条命，更不用只有八级异能的高海经。

    杜康看着地上挖了一勺的红丝绒蛋糕，眼神晦暗。

    “马上送去医疗室。”杜康冷静道。他自己也很清楚，高海经怕是难逃一劫了。“风流，你留在这里看着现场。相关人士不能离开。”

    ==

    第九军基地。高级医疗室。

    高级治愈系异能者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医疗室的总负责人，整个第九星域唯一治愈系异能满级的医生摇了摇头。

    “进入体内的苏纶鬼樱花粉剂量太大了，高海经身体的自我抵御能力不够，调节机能已经彻底崩溃，再怎么用异能清理毒素都是徒然，顶多再延缓个半时。”负责人对杜康道。

    杜康看着床上汗如雨下，痛不欲生的高海经。

    苏纶鬼樱花虽是剧毒，但其味道极为独特，恶臭无比，所有中毒案例基本是吸入花粉，从未出现过入喉的情况。

    难道他是……自杀？

    杜康想起这几日高海经的欲言又止，躲躲闪闪，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杜康坐到床边，看着表情狰狞的高海经。他那张喜剧演员般喜感的脸，此刻也让人有感同身受的痛苦。

    高海经猛地张开眼。

    杜康无法形容那眼神，那眼睛里除了有痛苦，还有恐惧，敬畏，担忧和……悔恨？

    高海经很费力的想要张口，啊了两声才发现声带尽毁。他万分苦楚的伸手，对视着杜康的眼睛，用自己的右手手指，指了指左手手腕的储物手环。

    紧接着，他的右手艰难从腹部向床边摸索，一直至碰到杜康的手。

    杜康没有躲闪，只任对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摩擦。

    片刻后，高海经闭上眼睛，仿佛完成了所有心愿，安然的走了。

    床边仪器上所有数值都变成了零。

    “元帅，高部长走了。”医疗室负责人在一旁道。

    杜康点点头，想了想，脱下高海经手中的储物手镯。“通知下家属，安排一下尸检。我先回宴会厅。”

    罢，杜康走到室外透气。

    基地的雾越来越大，凛冽的风从浓雾深处刺来，像一把把匕首穿进肌肤。

    杜康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掌纹繁复，据这样的人命运多坎。

    杜康并不迷信。他只是想起刚才那一点温热。高海经在生命最后，在他的手掌留下几个字。

    ——“心陈咬之。”

    ==

    红鲨拍卖会。

    临近尾声，场内的气氛却未有一丝懈怠，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重头戏还未上场。

    “早知道刚才也垫下肚子。”陆闻青撑着下巴，有些萎靡道。

    陈咬之从储物手镯中掏出蛋糕，递给对方。“没有热食，要不吃点甜点？”

    陆闻青眼前一亮，接过那抹茶蛋糕：“陈老板果然是温柔体贴，要不是朋友妻不可欺，我都想下手了。”

    陈咬之：……

    陈咬之怀里的柯基呜呜两声，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咬之。

    ~~~~(>_<)~~~~那是我的蛋糕！

    陈咬之揉了揉柯基的围脖，“回去再给你买新的。”

    柯基委委屈屈，两只耳朵往脑袋一叠，整个头缩进了陈咬之外套里。

    “我知道大家都在期待今晚的压轴，废话不多，我们这就将最后一件拍品呈上。”拍卖师慷慨激昂道。

    展台上，一直紧闭的高大幕帘落下，一台深黑色底、带着鲜红色纹路的机甲跃入众人视野。

    场下一阵窃窃私语。

    拍卖师：“联邦多年以前曾有过自动机甲，不过因为其效能低，很快被淘汰出历史舞台。我相信今晚来之前，很多人也有疑惑，所谓生物机甲会不会只是博噱头、虚有其表、名不副实。”

    拍卖师一下戳中了众人的心理，会场安静下来。

    “我想，只有见识过真正的生物机甲，才知道什么叫划时代的革命。”

    拍卖师完，响指一，一块荧幕展现在舞台，影像效果极好的画面跃然于上。

    画面里，一位机甲操作师登录到这台黑色机甲。荧幕上显示出这位机甲操作师的资料，八级双系异能，在今晚的竞拍者眼里就是资质平平。

    与其交战的另一位，是在联邦有些名气的三系十级机甲操作者，佣兵排行榜前十的高手。

    双方只交战了十多回合，三系十级操作者就兵败如山。

    所有人都能看出，八级的操作者水准一般，精神力也不丰沛。然而似乎只要他下达指令，机甲就如同有生命一般，完成所有相应的操作，配合得默契无间。

    台下的声音渐渐变大，仿佛清的集市，从开市几声讨价还价到一片的人声鼎沸。

    拍卖师挥了挥双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都百闻不如一见，我们今天现场测试一下这台机甲的数据，有请来自中央星联邦司法局的两位公证员。”拍卖师道。

    两名穿着同样西装三件套的中年男人走上台。荧幕上显示出两人的资料，都是联邦资历极深的公证员。两人走到几台仪器旁，朝拍卖师示意性的点头。

    拍卖师：“好，现在就让我们见证下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生物机甲，联邦的未来因此开启。”

    仪器很快运作，各项数值跃然于荧幕上。

    台下再次喧嚣起来，比之前一波更甚。

    荧幕上，机甲各方面的性能数值都高得离谱，甚至比联邦叫得上名的机甲都略胜一筹。更重要的是，是其几条附注。

    附注一：五级以上异能者皆可使用。

    附注二：在操作者失去意识或精神力匮乏时，机甲会启动全自主操作模式。

    附注三：机甲的每一部件皆有自动攻击防御性能，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防止各种偷袭突击。

    一般而言，大部分机甲的操作等级是和精神力匹配的，这台机甲的性能基本超过了十级机甲，却只需要五级精神力就能操作。同时，其所谓的自主性并非传统意义上机械的自主性，而是带着生物功能的自主性。

    “竟然不是噱头。”魏居安双眸深沉，不由自主感叹道。

    陈咬之无法领略这机甲多神乎其神，不过从现场众人的言行中，还是能体感到这机甲非同凡响。

    “这么厉害吗？”陈咬之问陆闻青，对方算是最专业且最有资格评判机甲优劣的。

    半天等不到回应，陈咬之以为对方没听到，侧过脸算再问一声，却见对方盯着台上的机甲，目光似黑夜里的大海，平静之中暗藏汹涌。

    陈咬之在陆闻青眼前了个响指。

    对方回过神，朝陈咬之歉意一笑，低下头，右手撑着眉心揉了起来。他的力气很大，半个额头都像块被揉搓的抹布，陈咬之都替其觉得痛。

    “你怎么了？”陈咬之问。

    陆闻青看着台上的机甲，轻轻晃了晃脑袋：“不知为什么，那台机甲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极度的，不舒服。”

    陈咬之耸肩，陆闻青是机甲制造大师，听杜康过，其毕生的追求就是研制生物机甲，现在其他人先行一步，心里定然不甘。

    魏居安惆怅：“真的好想举牌，为什么我不能参加竞拍。”

    陈咬之：“你参加竞拍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魏居安：“也对，我能祈祷全场的竞拍者都对生物机甲不感兴趣吗？”

    魏居安话音未落，可竞拍区就就有人输入了报价。

    拍卖师：“79号竞拍者出价三十亿！感谢这位竞拍者的认可！”

    现场的镜头扫到了79号，陈咬之发现是老熟人，联邦商务部的蔡符澜。蔡符澜的表情里写满了势在必得，直接出价三十亿明显算先声夺人。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有响，现场有同样想法和志向的显然不在少数。30亿的出价并没有震慑到众人，反而如一场争夺战的号角，吹得人斗志昂扬。

    “三十五亿！”

    “四十亿！”

    “四十二亿！”

    ……

    不过几分钟，价格已经逼近百亿大关。

    魏居安一脸蹉跎：“简直是恶意哄抬物价啊。”

    这话里七分嫉妒两分艳羡，剩下一分是赤/裸的言不由衷。他自己心底也清楚，最后价格绝对不止这数。

    陈咬之刚开始还震惊一下，到后面都有些麻木了，仿佛那跳跃的金额只是大富翁游戏里的数字，无足轻重。

    “你这是真值这价钱，还是炒作概念？”陈咬之问陆闻青。

    陆闻青依旧蹙着眉，从刚才就不曾展开：“这台机甲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我可以嗅到那种气息。”

    陈咬之深吸两口气，只闻得到拍卖场里点的麝香，以及挂在墙边的几排藤条香薰散发的香气。

    “有什么味道？甲醛，苯还是氨？”

    “怨气。”

    柯基被冷气冻得瑟缩了一下。

    “怨气？”陈咬之笑了一声，显然认为是陆闻青的不甘在作祟。“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是要让器物显灵，需要人血浸泡，所以器物上尽是凶灵。这机甲要用血泡，那要屠多少人。”

    陆闻青晃了晃脑袋：“可能我想多了。”着，向陈咬之伸出手：“你这只狗借我揉揉。”

    陈咬之还未反应过来，陆闻青就抱过了成语君，一阵疯狂撸狗。

    半睡半醒中的成语君：(⊙o⊙)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