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商会, 第八星域行集尔星分会。

    “老大老大！”营运部部长池期火急火燎跑进会长办公室。

    会长是个老者，名叫蔡声, 两撇柔顺稀疏的白胡搭在嘴边，慢条斯理道：“池，跟你几次了，要稳重！”

    池期咽了咽口水。“老板，新能源能量球大卖！超级火爆！供不应求！行集尔星已经没有存货了！你是不是要让总部多分配些额度？”

    会长捏了捏胡子, 动作缓慢：“你所有新能量球都售卖完了？”

    “是是是！好多商家都过来进货, 有些老顾客还埋怨我们对老合作商不能先供货！是真的很火爆！”池期着, 将报表和进货申请表递了过去。

    会长翻完两表，这才信了池期的话, 心底有些疑惑。

    一般来，商品要进入市场, 得到市场的认可, 是需要一个周期的。还在试用期的新品, 销售业绩往往比较惨淡, 需要通过促销活动等模式出知名度。

    这种情况下, 前期的宣传费等成本远高于利润, 只有在站稳脚跟后才能实际获利。

    原本西红商会派过来这一批新品, 他还有些烦恼, 今年行集尔星分会在冲净利润排名，这批货定然会滞留，影响排名。不过总分会强制摊牌，并且各星球分会都有额度, 他也不能推拒。

    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进入市场两天就全部售罄的盛况。

    会长心底疑惑，这实在不符合市场规律。

    难道那新能源格外的好，定价定低被人发现漏子了？

    可是总部的产品明书里，明明这能源球对异能的转化率也就比普通能量球高了百分一到百分三，价格也定在了比普通能源球高百分五的水准。

    会长揉搓着白胡，就差没搓秃了。半晌，他摇了摇手，让池期离开，继续低着头，研究手中的报表。

    许久，他开通讯链接。

    通讯的另一方是西红商会总部营运部负责人，名叫许年。

    会长对着许年，语气里有些自得：“老许啊，行集尔星这算再进一批新能量球，进个上次的三倍量。”

    虽分析不出半日售罄是何情况，但真金白银实实摆在那，业绩如此好，会长也有些骄傲。平日里都是总部硬塞销售任务，现在自己主动提，对方不得另眼相待。

    许年一脸为难，两人有些家族交情，何况对方还是老员工。“蔡会长啊，不是我为难你，这批新能量球销售有些火爆，存货上供不应求啊。”

    会长茫然。

    许年索性举起桌上一摞单子：“这是各分会报送过来的采购单，我们第一批生产的能量球库存量并不多，按照现在报来的采购单，库存已经基本清理完毕了。下一批货物还在生产中，估计需要一周。”

    许年如实告知情况，顺道安抚一句：“你放心，我会重新配置各星球的额度，不会让你那一点货品也没有。”

    蔡会长半晌才反应过来，疑惑问道：“各星球都卖得很好？”

    “供不应求，有价无市，很多人提价采购。”

    “可是总部的产品明书上，这能量球性能挺一般的。”蔡会长道。白板能量球算是必需品，按理并没有很大的供求波动。

    许年回答不出这问题：“研发部那会继续跟进的，或许有些顾客很重视这百分一到三的精神力吸收。”

    会长有些郁闷，本来是带点邀功性质来采购，没想到最后连货品都没有。

    切断通讯，许年望着桌上一摞采购单发呆。

    木质门板发出沉重的敲击声。

    “请进。”

    进来的是许年下属，一个今年新招入的毕业生，相当聪慧能干，是许年想重点培养当接班人的对象。

    ”怎么了，伟？”许年问。

    伟别扭了一会，酝酿了一下辞，才道：“部长，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许年：“你。”

    伟道：“新能源制作的白板能量球，其最大优势就是生产成本较低。这个优势是对于企业和生产者的，对于客户而言，我们产品的价格并未比旧能量球降低，也就不存在价格优势。那么，会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其必然是产品本身有闪光点。但无论是初次的产品检验报告，还是今早科研部的复检，都明其性能平平。我自己也尝试用新能量球制作了一个异能球，体验上和旧产品无大区别。”

    许年点头，示意伟继续。

    “以往的经验都告诉我们，消费者对于新产品是需要一个接受过程，前期推广新产品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往往需要让消费者尝到甜头，比如利用补贴策略，比如和旧产品捆绑销售，并适当让利。所以这种全联邦大范围内，对新产品毫无排斥期和接受期的现象，我认为其背后并不是一种正常的市场行为。”

    伟所，许年也不是没思考过，好歹多了七八十年职场经历。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呢？”

    伟：“我个人认为还是按部就班来，不应当因为当前市场供需改变原本的推进计划。花费较长时间观察市场反馈。”

    许年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岗位去。”

    伟前脚踏出办公室，后脚通讯器就响了。许年接通，发现是西红商会的总会长，费老。

    “费总，我正好有事向您汇报。”

    费老今年两百二十多岁，满鬓银丝，额头饱满，看起来慈眉善目。然而众所皆知，他就是一只在商场上摸爬滚多年的老狐狸，每一滴血液都浸染着铜臭和阴谋。

    许年将事情始末和分析原原本本了一遍。

    费总点头：“这些我都听过。”

    许年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心底清楚，费总对他终究是有警惕心，显然在他身边安插了耳目，对公司动态了如指掌。

    许年将心底那点不是滋味强压下去：“费总，我觉得我们还是循序渐进的来，不要被市场扰新品推广的节奏。”

    屏幕对面，精明的老者摇头，语重心长道：“许年啊，你就是太保守，缺了一点随机应变和野心。现在能量球新品饱受好评，我们更应该顺应潮流，趁机占领市场。”

    许年：“可是这市场并不是正常状态……”

    费总：“没有什么正常不正常，市场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谁能把握住机会，谁才能笑到最后，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却要拱手相让，岂不是大傻子。要知道，我们西红商会是运气好，如果不是第四星域战乱，第一商会也加入混战，这场缠斗会更激烈。”

    许年还想据理力争两句，还没开口，费总又道：“对了，你最近手头事物多，新品这块，我会派徐子异来辅佐你。”

    徐子异是费总的左膀右臂，为人上左右逢源，实力上又是三系十级异能，绝对的强者。但在做生意上基本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与其派他来辅佐，不如派他来监视。

    许年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能反驳，只能尽力争取道：”费总，要不这样，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存货的销售情况。如果市场的反馈依旧良好，在继续费总的扩展计划？”

    费总双眼微微眯起，眼角周围的皮肤显出诡异的纹路，像张未泡发的豆皮。良久，他嗯了一声，算是给功臣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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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星。

    西红商会总部。

    费总切断通讯屏，看向站在窗边的老者。

    那老者消瘦干瘪，站在窗边沐浴阳光，如同一棵枯死多年的暗棕色树干。

    “费老看来有心事？”老者问道。

    费总难得低眉顺眼：“是新能量球的事情。”

    “怎么？推进得不理想吗？”

    “那倒不是，是太过理想了。”

    “这不是好事？”

    费总起身，站到老者身旁：“是的，还要多谢乌老和少主提携，西红商会才能有今天。”

    名为乌老的老者皮笑肉不笑，瘦削的脸颊扯出微笑的弧度：“费总是个人才，不用过于谦虚。不过话回来，上次嘱咐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费总点头：“乌老是和第一商会抢市场的事情？”

    “嗯。”

    “我个人认为，这回新能源能量球就是一个契机。白板能源球算是第一商会名下营业利润较高的一个项目，如果能够抢占第一商会的能源球市场份额，不折了其半条命，伤筋动骨总是有的。”

    乌老点头，很是满意。“挺好，费总办事我放心。”

    费总低着头，抢占市场是委婉的法，对方的原意很直白，想要压整垮第一商会。费总其实好奇乌老和第一商会什么仇什么怨。按理来，魏居安这人是精明狡诈滑头，和他交过手的手下败将都会心生厌倦，但其为人并不差，否则也不会在商场上如鱼得水。

    费老偷瞄了一眼老者，他并不清楚这人的来历，包括有时会和其成双出现的青年。但西红商会能从一个星球级别的商会发展成全联邦级别的商会，对方功不可没，无论是资金扶持还是政策扶持。

    费老自己心底清楚，他们或许在构造一台仪器，自己只是那仪器上一个部件，甚至只是一颗随时可以替代的零件。不过他活了这么多年，最懂得的一个道理就是，人难得糊涂，知道太多往往死得最惨。

    乌老又开口了。“这回第四星域正好虫潮，第一商会也算搓了元气，你要抓紧机会，万万不可错失良机。”

    费老点头称是。

    “可别像红鲨商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乌老合上眼，窗外的光线在他睫毛上，眼底留下两抹阴影，像两条黑色蠕动的虫。

    费总心底咯噔一声。红鲨商会在上次万商荟萃后，似乎元气大损，有些时日没听闻其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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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星域，九龙星。

    风雪执着的下了三天三夜，室外的花草企图进入冬眠模式，一叶一枝都蜷缩着。

    第一商会第九星域分部。

    负责人柳锐战战兢兢的看着魏居安。

    魏居安今日心情不错，端着杯红酒在窗边赏雪。一身纯白的长袍大衣，仿佛要和这茫茫白雪融为一体。

    “老板，你上次吩咐的事情，我都传达给各星域的机密部了，目前进展顺利。”柳锐道。

    魏居安点头，轻摇慢晃着手中的红酒，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柳锐看着那红酒杯，红色的酒液随着晃动挂在玻璃杯上，据这是好酒的依据。

    “老板，我不是很懂，我们这样做，不是在给别人增加销量吗？”

    “对啊。”魏居安理所当然。

    柳锐不懂老板为何能理直气壮，按理，老板的心事不能多猜，不过他实在好奇难耐。“老板，恕我愚拙，虽然西红商会新能量球的量不算大，价格也适中，我们扫荡完整个联邦的货品也就一点花费。可是西红商会的工厂一直在运作，货品源源不断上架，我们难道要继续这个程度的采购？”

    魏居安扶了扶金丝眼镜，又取了支玻璃杯，为柳锐倒了一杯红酒。

    “你认为我算做什么？”魏居安笑道，那笑容掺杂着狡黠和和悦，让你既想不顾一切赴汤蹈火，又会被理性牵制望而却步。

    柳锐不敢看魏居安，有些憨厚的出自己的猜测：“老板是想把所有货品都截下来，让西红商会的新品不能流入市场。一直等到我们商会的工厂大面积开工，再开始推销新品。”

    魏居安依旧是笑：“好，那我们按着你的思路，西红商会发现货品供不应求，他会怎么做？”

    “加大马力生产？”

    “嗯，那我们如何应对？”

    “继续垄断性购买？”

    “嗯，那西红商会发现又售罄后会如何？”

    柳锐踟蹰了一下，不确定道：“工厂持续开工？能量球单品涨价？”

    “嗯，那我们呢？”

    “继续购买？”柳锐迟疑。逻辑上好像得通，但如此循环反复，流出去的资金量会滚雪球成一笔天价数字。

    魏居安押了一口酒：“那你认为，我们除了继续购买，还应该做些什么？”

    柳锐调动了所有脑细胞，他早年是搞营运出身，但后面主要负责的就是人事工作，市场敏锐性大不如从前。

    许久，柳锐结结巴巴做出分析：“首先，资金流上不能无底洞式的支出，势必要回收资金流，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把收回的新能量球再包装后推向市场；其次，能量球工厂复工受战事的影响太大，不如加紧在第八星域增加工厂，扩大生产，早日摆脱困境。”

    魏居安笑了笑，将窗台一株盆栽的叶片一拨弄，原本奄奄的叶片就落满台面。

    “柳啊，不能你没动脑筋，只能你脑筋十根弦拨弄五根，弹不成一首好曲。”魏居安意味深长的看了柳锐一眼，继续道：“你将能量球再推入市场回购资金也没错，但现在推入市场，不就让对方发现是我们在回购了吗？众所周知，探测到新能源的只有我们两个商会，我们的工厂大面积停工，无法生产新品，现在推出产品，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锐连连点头，仿佛对方是在附和而不是脸。

    魏居安继续笑眯眯道：“至于你的新建工厂增加生产。且不其建厂本身手续反复，前期资金耗费大，你有没有想过，整个联邦白板能量球的需求是稳定的，基本波动上下不超过百分之十。一旦第四星域恢复和平，工厂正常开工，多出来的产能如何处理？把新工厂关掉？降价处理？无论哪种，都是得不偿失。”

    柳锐有些紧张的抓了抓衣角，被老板这么一，他感觉自己是竞争对手入第一商会的奸细，净出一些馊主意。

    柳锐：“可是如果继续下去，岂不是陷入囚徒困境？”柳锐有些悲观，若继续收购，资金消耗极大，若无动于衷，则任由对方抢占市场。

    魏居安笑而不语，继续晃动酒杯。

    酒杯内的液体摇曳着，如同夕阳时分那一片红色云霞，等到云霞散去，就要变天了。

    “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去1848红酒铺走走，别看那就是家店，从老板到商品都妙不可言。”魏居安由衷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