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V三合一
此番对战,赵家府兵损失了四百多人,重伤轻伤也有四五百人。
萧宓的车驾过来时,赵佶正在命令队伍整理辎重。死者尸体是顾不上了,兵器,粮草,衣物却不能落下。看到满地伤员,萧宓命令部队里的医疗队上前为他们包扎上药。
她收留的那些私兵的家眷也不是毫无用处,山庄的清洁,做饭,缝衣洗衣都是他们在做,而且她还特地从中选出了一百人,进行了医疗培训,如今虽然培训时间还不长,但清理、包扎伤口是不成问题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在场的女眷受到的刺激都不,她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残酷的场面,追兵一退,个个脸色苍白,好些人趴在车窗一直吐,吐着吐着就泪流满面。
萧宓有些担心柳老太君,亲自上车看了,除了受到颠簸稍微有些不适外,其他没什么大碍。想想她也是兵家出身,年轻时应该也经历过战争,就觉得正常了。
杨氏呕吐得有些厉害,而随行的大夫也忙着处理伤兵,赵佶不得不请萧宓来看。萧宓倒是二话没就答应了。
“萧表妹,实在劳烦你了!”赵佶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母亲平日那些做派他也知道,前几日还在萧家人要出府时故意为难,此时却要请萧宓去给杨氏看病。
萧宓进入杨氏的马车,发现杨映竟然也在,也不嫌弃污秽,杨氏的身边的陈嬷嬷在一边捧痰盂接着呕吐物,她就不时拿帕子给杨氏擦嘴,喂水,很是细致。
“杨表妹也在,好久不见了!”萧宓笑着跟杨映了招呼。
或许是因为赵佶在,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杨映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只喊了句萧表姐,就继续低头服侍杨氏。
萧宓也不在意这些事,直接上前把了脉,道:“表舅母就是受了惊,没什么大碍。按理喝些安神药睡一觉就能好。但暂时也不方便熬药,若要缓解呕吐,针灸也可见效。”
杨氏一听,吐也不吐了,立刻直起身来,有些紧张地道:“我缓缓就好了,不需要针灸!”
让萧宓在她身上动针,她怵得慌,谁知道萧宓会不会趁此下黑手,故意折磨她。
萧宓闻言,看了眼赵佶,询问他的意思,赵佶见杨氏很排斥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既如此萧宓也不勉强:“那表舅母喝些水,睡会吧。”
萧宓很快下了车,去帮着处理重伤者,此地不宜停留太久,多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快一点出发。
“姑母,不如叫李大夫再来看看吧。”杨映看着杨氏难受的样子,关切道,杨氏点头,吩咐陈嬷嬷去叫人。
杨映又闲聊似的跟杨氏道:“姑母不让萧表姐行针也好,刚刚我过来时,见她也给那些下等的兵士行针呢,那样的针怎能再用到姑母身上!”
萧宓若听见这话,一定会觉得很冤枉,如今的生产工艺所限,她不可能如现代那样用一次性针具,但她的针有好几套,她用完的针也是有医疗队的成员专门帮她消毒的。
“她一向是这样,荤素不忌,尊卑不分。”杨氏不屑地道。
赈灾期间,萧宓经常出城去给那些流民治病,完全破了她原先的规矩。经常与那些流民乞丐接触,叫杨氏等一些贵妇很是瞧不起。给达官贵人治病也就算了,还要给那些贱民治病,凭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萧表姐怎么也在?又不是多近的亲属。”杨映不着痕迹地听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表哥还愿意带着萧家人?真的这么在意萧宓吗?
自从她与王子安的人秘密联系导致萧宓在去弘农的路上遇袭后,她埋在萧宓身边那些钉子都被拔掉了。有人在暗中保护着萧宓,而且能力很强,一时间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因此对于萧宓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了。
杨氏冷气哼哼地道:“你表哥非是你姑父来信,嘱咐要带着他们一家的。”
起来,杨氏还不知道萧宓是什么时候到赵家的队伍里来的,明明出发的时候没有她。
这几个月除了赵宁成亲那天,杨映基本都没来过周国公府,如今杨氏可算找到一个人可以毫无顾忌地与她同仇敌忾批判萧宓了,竟是越越精神,吐也不吐了。
两人一起声讨着萧宓的不守规矩,厚颜无耻,而赵佶这边在巡视,正好遇上了杨氏身边的陈嬷嬷。
她正在跟那随行的李大夫磨缠,让她去给杨氏看病,还催得很急,偏那李大夫手里正处理着一个重伤府兵,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军士伤情要紧,你继续给他们治伤便是。”见那大夫为难,赵佶过去温声道。此言顿时换来了周围伤兵感激的目光。
陈嬷嬷脸上有些难堪:“三郎君,夫人正难受着呢!”
“我去看看。”
赵佶走近马车边,正好听见杨氏语带不屑地评论着萧家:“也不知那一家人是哪里来这样厚脸皮,在河东也就罢了,去太原也非得要跟着!”
听这声音,倒是精神得很,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赵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刚才他特意请了萧表妹来给她看病,她拒绝治疗,如今看来,不过是为着前怨,这才不让萧表妹治疗。在医疗如此紧张的关头,偏偏还要这般浪费大夫的时间。
明明是母亲自己冒犯为难了萧表妹,萧表妹没计较,她还摆出这样的做派。他都不敢想,如果萧表妹知晓了母亲在背后的这些话,以后他要如何面对她。
“母亲难道不知,方才若非萧家援兵来得及时,你我早就成了阶下囚了?”赵佶掀开了车帘,冷声对车里两人道。
“表哥……”
“阿佶……”
杨氏和杨映两人不防赵佶会突然出现,被人撞破背后人坏话,脸上都有些发烧。
“不是她们萧家非要跟去太原,而是我们需要萧家的私军!”赵佶掷地有声地道。他相信,父亲的指示中让与萧家一起,一定也有这样的考虑。
他先前并没告诉杨氏私军之事,是怕她因为对萧宓的私怨,抓住私军这个把柄对萧家使坏。却没想到竟叫她们觉得,是萧家硬要巴上来,完全不知道如今谁更需要谁。
“你是,方才的援军是萧家派来的?”杨氏难以置信,她还以为是柳家或者王家,方才经过那样一番厮杀场面,她还没缓过神,因此也没腾出精力去关心这些事。
“她萧家何时竟有了如此多的私军?”
赵佶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肃然道:“求母亲以后对萧表妹一家客气些吧,要平安到达太原,须得我们两家齐心协力。”竟直接忽略了杨家的两三百人。
这话既有祈求,又有些威胁的意味,得杨氏愣在当场,而杨映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杨氏回过神来,马上叫陈嬷嬷去探,得知那援军四五千人,都听萧宓指挥,顿时有些心虚。之后一路上无论对萧氏还是萧宓三姐弟都客客气气,仿佛矮了一截似的。
*
且长平这边,巡抚张柳园派出使者后,裴松便又重新派了人密切留意着河东的动静,先前潜伏在周国公府及附近监视萧家的人,都被一股神秘势力铲除了。
新派来的这批人等了六七日,竟然都不见河东府衙和周国公府有什么动静,然后发现萧家人也莫名从周国公府消失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此赶紧返回长平向裴家报信。
几乎不用去查都可以推测出,那送信的使者必定是已经被人收拾掉了,河东那边根本没收到巡抚的指示。
将这番推测告知巡抚张柳园,张柳园自然是大怒,这是他的脸,皇帝的脸。
“这萧家实在是无法无天!不将他们捉来绳之以法,不足以振皇威!”
裴松跟着同仇敌忾,又挑拨道:“萧家势力有限,若无赵家在背后支撑,哪里敢截杀巡抚使者。如此看来,赵家确实有不臣之心!”
“还望张公早作决断,趁早前往河东,拿他们下狱!晚了,恐怕他们察觉风声逃跑了,到时候,陛下那里您也不好交差!”
口头上斥责,或者下达命令给河东府衙,这都是没什么风险的事,到要亲自去河东,张柳园却犹豫了。赵家在河东多年,即使受到府衙监管,也是有不势力的,他贸然前去,会不会和那些使者一样有去无回。
听了张柳园的担忧,裴松帮他分析道:
“河东临近洛阳冯翊,张公您手持陛下符节,有权向两地借兵,那河东太守与都尉,便是吃了豹子胆,也断不敢与赵家勾结的!”
河东本身不屯军,而洛阳冯翊却屯积着听皇帝号令的重兵,就凭手里的一点城防军,河东太守与都尉确实不可能作妖。
“您若还有顾虑,我调一万河内兵士,护送公前去!”
这叫张柳园顿时放心了,河东城防军是一万,他自己的巡抚卫兵还有三千,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既如此,那就劳烦裴公了!”
裴松又叫人送上来一些体积的珍奇物,笑着道:“此去河东路途遥远,这些玩意送给张公把玩,也好在路途上发时间,还望张公笑纳!”
张柳园一看,盒子有两层,一层是些极品宝石,另一层是一张万两的全国通兑银票,脸上也露出笑意。
“裴公放心,那萧家人如此嚣张,某定将他们捉回长平审判!”
这算是保证之前应下的对付萧家的事。
作为一方守将,裴家可光明正大地调集资源,为军队准备粮草辎重,比起萧家和周国公府那样偷偷摸摸,自然要快得多。
因此,一万多的大军很快开拔向河东进发。
大规模行军速度很慢,因此张柳园依然再次派了人快马向河东传信,这次人更多,有一百人。
萧家和赵家的队伍才摆脱城防军,新的巡抚使者与一百卫兵就从东门进了同济城。
柳太守开书信一看,顿时额上有些冒汗,先前派来的巡抚使者,竟然在他的郡治门口被人截杀,而他一无所知。巡抚所指的凶手,正是周国公府庇佑下的萧家。
转念想到,谢元已经带着城防军去追周国公府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周国公府一直处于他的监管下,有多少护卫力量,他心里大抵还是有数的,就算赵佶把人全部带走,谢元带去的城防军也是赵家人数的两倍,不愁不能将他们擒回。
可惜他这心放得太早了,刚安顿好巡抚使者,谢元便回来了,告诉他,追截失败,因为赵家来了一支五六千人的援军。
如此一来,就叫人为难了,河东不屯军,一共就只有一万城防军,但总不能把这一万人全部派去追捕赵家人吧,总要留些人预防郡中各地的变故。但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结果基本上就是两败俱伤。
那样,他既没有完成追捕赵家的任务,又损耗了自身力量,根本得不偿失。
无奈,柳太守只得向使者明情况:“该如何安排,还劳烦使者代为向巡抚请示!”
然而,他真的不知道怎样才是最有效率的安排么?当然不是。
若真是决心要捉到周国公府的人,此时他就该立刻派出能调动的最大限度的军力去追捕,待张柳园的援军到了,两方合力一举拿下赵家府兵及其援军。而不是这般被动木呆地等待巡抚的指令。
能混到太守这样的官位,柳太守当然不会太笨。如今全国上下到处都在揭竿起义,举兵造反,也就京畿关中一带,还算太平。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样的太平会永远继续下去。赵家举家逃亡,明那镇守太原的赵霍也即将有大动作了。
赵霍手握二十万精兵,和如今这些造反的势力比起来,实力也算是名列前茅的,谁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如今的天子李家,可是以同样的方式取得帝位的。他全力以赴抓到赵家的嗣子家眷,下狱杀头,但万一赵家将来成功了呢?
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再,论起来,他与赵家老太君的娘家也还有些远亲关系,而且那萧家的娘子治好他母亲的瘫痪,他也算是欠了周国公府一个大人情。能放水,他便最大限度地放点水,给他们留一线生机。
即使快马加鞭,那使者一来一回也要两天时间。
正是因为如此,萧宓等人前两天的追兵压力才大大减轻了。
收到情报的张柳园与裴家军队,彼时才刚进入绛郡境内,当即决定往西北方直插入文城,截住他们的前路。
很明显,周国公府众人从同济城城北出逃,是要北上往太原或临汾的,那么,便必经文城。
从绛郡去文城,可比由河东郡治去文城近多了,他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布好了陷阱等着周国公府众人一头撞进来。
裴家领军人并不介意帮着张柳园追赵家人,不管萧家人在不在那队伍中,扳倒了赵家,再要对付萧家那几个孤儿寡母,就轻而易举了。
而河东府衙,当然也要追,一方面是追得赵家人的具体路线,另一方面,也好把他们赶进张开的网里。
萧宓他们这边,虽然是逃跑,也不是闭着眼睛在跑,河东依然留了可靠的人实时向他们传递消息。同时,赵佶在决定带着全家逃亡起,就向临汾王家传了信,请求支援,如今得知河东和绛郡两边一万多人将对他们围追堵截,又追加了求援军队的数量。
只是,如此一来,援军和敌军谁更先找到他们,就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存亡。
*
马邑爆发起义,行宫被占,但这次,赵侑并没有急着把赵信这员猛将派出去剿匪,而是让赵霍以马邑的起义为借口,开始征兵,并准备粮草辎重。
此次征兵倒不像伪诏上的那样苛刻,反而各项条件都十分优惠,还事先发了安家费和一个月饷银,因此百姓响应得甚为积极,半个月,就征得了上万壮丁。
征兵一开始,副留守张骏就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了,与人合谋着除掉赵霍好立个大功,不定皇帝一高兴,这太原留守之位就是他的了。正做着美梦,却没想到平日里与他来往甚密的那位乡长,也早投奔了赵霍麾下。转头就把他卖了。
赵霍得知消息,招来赵侑定计,先发制人,一举除掉了这位副留守,见得那张骏的人头被端上来,赵霍心情十分畅快。
“从此我太原军营,便上下一心了!”书房之中,赵霍朗声笑道。
“恭喜大人!”赵侑也应景地着道贺的话。
“这次又多亏了阿侑!”赵霍赞赏地道,又温情脉脉地许诺,“你屡立大功,待大业有成,为父一定重赏你!”
“既如此,儿便先向大人讨个承诺。”赵侑一本正经地道。
赵霍捋着胡须笑道,“你倒是先把赏都想好了!”
“还未想到,但不妨先把承诺讨下。”
父子两人难得有些玩笑的氛围,赵霍心中甚为欣慰,这次回河东,腿伤治愈后,赵侑的性情倒是比以往开朗多了。
“放心,到时为父绝不会亏待你。”
“儿自是相信父亲。”
赵侑这般着,心中却不由轻嗤,父亲会给他想要的那样东西?当然不可能。赵佶,赵俣和他,父亲谁都不会给。真到了那一步,他会把手里的权力抓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觊觎,什么父子亲情,骨肉兄弟都要往后靠。
不过,至高无上的权力谁不想要呢,也要看守不守得住。到那时候,就要看自己手里有多少实力了。
前世最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进取心,为父亲出谋划策,更多是为了弟弟赵信,为帮他夺得战绩,让他被父亲重视。所以在与赵佶对战的时候,他的部署还有很多方面的空缺,以至于最后明知可能是骗局,也不得不服输,为之付出性命,功败垂成。
这一世,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夺得天下,要与他心心念念了两世的美人长相厮守。即使如今还不能内斗分裂赵家,但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一直不停地为自己积蓄力量。
所以,他想要的,不需要任何人赐予,赐予来的也不能长久,他有能力自己去争取。
赵霍特意将他叫进书房,当然不是为了这些体己话,很快便进入正题,起了眼下的局势。
“而今太原军营内部已经一统,最大的祸患却是突厥与马邑贼匪,此二者不除,哪能安心南下,阿侑可有良策?”
“马邑贼匪父亲不必担心,其中有我方内应,关键时刻能为我方通风报信,甚至影响对方决策。”岂止是内应,那马邑的起义军,本就是他一早就储备的力量,完全听他号令。
赵霍点头,对于赵侑的能力他是很信任的,他保证过的,几乎没有做不到的。“那突厥待如何?”
赵侑的答案只有两个字:“议和。”
“议和?”赵霍甚为诧异,“如今突厥长驱直下,势头正好,他们肯同意议和?”
对此赵侑也非常遗憾,如果再多一些时间,他肯定能如前世一样,让突厥损兵折将,乖顺老实好一阵不敢南侵。如今却只能割地赔款地和谈了。万幸是他早有准备,在马邑储备了一股势力,能对其有所牵制。
“许之以利,就不怕他们不动心。”赵侑了和谈的条件底线,询问赵霍的意见。
赵霍思索了一番,长叹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也极为不甘。其实对于此事他已经和谋士下属们商讨过了,基本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与虎谋皮。
“兵贵神速,如今只能迅速出兵南下,哪还分得出兵力来与突厥纠缠。便只能如你所言了。”
“此事儿想亲自北上。”赵侑道。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太原大本营的安定,让他不得不慎重。
“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你出个什么好歹,可叫为父如何是好!”赵霍不同意,和谈这件事派个手下人去就好了,赵侑亲自去,风险太大了。
“若父亲不放心,多让我带些人便好。再者,我也不会亲赴敌营。”真要谈判,赵侑并不是什么诡辩的高手,他要亲去,只是为了就近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情报,以便随时因对敌方的情况变动而改变策略。
另外,马邑的情况,他也想亲自去确定一下。
服了赵霍,然后又商定了与他一同去谈判的人选,赵侑北上之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如今他腿好了,可以跟骑兵一起骑马,比以往坐马车的行进速度要快很多,因此他确定自己能在萧宓到太原前回来。不管是前去太原边界接应的人,还是对付河内裴家的人,他都安排好了,因此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却不知,这世上的变数是随时都在发生的,当他带着谈判的胜利果实回到太原,便有个大惊喜在等着他。
赵信得知兄长要亲自北上与突厥谈判时,十分担心,赵侑虽然一直在军营,但从未上过战场前线,他身体单薄,一旦遭遇危险,自保之力很差,受伤生病,抵抗力也必定不如常人好,更别提和军营里健壮的军士相比了。
天都黑了,赵信匆匆赶回留守府,却得知赵侑早上就已经出发了,想要去追,却被周法明拦住。
“七郎君不要冲动行事,属下理解您担心兄长,但您想想,我们郎君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若您真为郎君着想,就好生做好郎君安排给您的事情,不要给他添乱,这便是对郎君最大的帮忙了。”
这话得赵信有些羞愧,他贸然追上去,即使追到了又如何,难道把阿兄叫回来不让他去?还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丢下军营练兵的职责随身保护他?谈判并不是到了就算,少则几天,多则十天半月甚至更久。不管哪一样,确实都会乱兄长的计划。
此时他深深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能帮到阿兄更多。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更强大,手下可用之人更多,这样才能更好为阿兄分忧。
有些怏怏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朦胧的灯笼光照下,见得一个穿着素淡的女子窈窕的身影,正守在正对院门的屋檐下,一见到他,便喜出望外地迎了上来。
“郎君!您回来了!”女子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欢喜。
赵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院子里会有女子来伺候。他一直觉得住处有女子很不方便,因此伺候生活起居的都是厮。
“谁弄了个丫鬟过来?”赵信有些不高兴地叫来管着他院子的厮安平,问道。
“郎君莫不是不记得了?这是您前几天救回来的那位娘子啊,周洮总管,院子里没别的地方有空缺,便放在您这儿供您使唤了!”安平利落地答道。
赵信想起这回事来,却还是道:“没空缺也不能放我这儿啊,我早了,有丫头不方便!”他可是经常在院子里□□上身锻炼。
“郎君,您留下我吧,我很有用的,我会洗衣做饭做点心,还会些针灸按摩!”那年轻女子赶紧过来为自己剖白。
“你懂医术?”她的最后一句,让赵侑稍微侧目了一下。
“略知一些的。”女子有些羞涩地看了他一眼,谦逊地道。
赵信转身对安平道:“那带她去外院陈大夫处吧,多个人下手,或者帮女眷看病也要方便些。”
完便径直回屋去了,女子还在他身后着只想在郎君处,报答郎君相助的恩德云云,他都不感兴趣。
很快,安平就有些为难地进来了,那娘子不肯去陈大夫处。
“安平,”赵信有些探究地看着他,“其余丫鬟不听从安排,你也都要找主子想办法?”
“可这人不是您救回来的么,您以前可从没带女子回府过……”安平嘟囔道,赵信虽然有些脾气但从不会薄待下人,所以仗着伺候得久他还敢犟嘴。
赵信有些明白了,于是道:“我救回来的也没什么特别,只要不特意苛待,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他救人是一回事,却也没好心到为了一个不相识的人要委屈自己。给了她银子葬母,又给了她一个安全的衣食无忧的容身之所,他觉得这已经足够了,总不能救个人还要负责对方一辈子。
没心情跟安平扯皮,赵信挥挥手让他出去。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安平又进来了。
“还没安排好?”赵信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不想去沐浴,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哪能啊!”安平笑嘻嘻地道,“郎君您绝对想不到是什么好消息!”
“别卖关子,快!”赵信白了他一眼。
安平不敢再耍宝,老老实实交待道:“郎君您前些日派去南边的人回来了,是有消息了!”
“什么!”赵信瞬间从榻上弹起来,抓住安平的衣领,“你再一遍!”
“哎哎哎!郎君您先放开的,要被您勒死了!”安平挣扎着叫道。这不是耍宝,赵信力气比常人大了数倍,情绪激动之时常会忘记控制力道。
赵信松了手,安平又了一遍,“那还不赶紧把人叫进来!”
片刻后,去南边的军士进来了,仔细跟赵信汇报了情况。
“你是,你们在长平探到,有一位姓萧的娘子,很像神医娘子?”
“是的。据还与咱们周国公府有些亲戚关系,不过的们去时,那位娘子已经离开周国公府了,没有人知道去向。”军士道。
“的们还在继续追查,但想着郎君您一直很惦记,就先回来向您汇报。”
赵信听完,脸上的欣喜完全挡不住,吩咐安平:“赏!厚赏!”
安平带了军士下去领赏休息,赵信高兴得在屋里不停地转圈。终于有她的下落了,原来她姓萧,原来她还是自家亲戚!
这样的话,家中必定有人是知晓她的去向的,等家人来了太原,他就一个个去问!再,他派去的人还在继续查,不定就直接把人找到了。
兴奋得半夜都无法入睡,晚上做了个美梦,梦到他找到了那位萧娘子,两人重逢,她怨怪他不留下姓名,害她一直找救命恩人,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还要报恩,要以身相许……他哪有不肯的,傻笑着使劲点头,然后就醒了。
想着梦中的情境,他不由得在炕上翻来滚去,怎么都压不住那种美滋滋要飞起来的心情。
然后乐极生悲,一不心翻出了炕外,一大早上摔出嘭地一声巨响。
“郎君,郎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外头值夜的厮听到动静赶紧冲进来,看到躺在地上身上还搭着棉被的赵信,赶紧低下了头,却忍不住肩膀耸动。
“快滚快滚滚出去!”赵信恼羞成怒,直接扔了个绣枕过去。
直到走进了军营,赵信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阿兄回去长平四个月,那萧娘子还和府上有亲戚关系,他怎么可能一点也没听那位萧娘子的事呢?那么明显的特点,高超的医术,无人能及的美貌,这样闪闪发光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无数人的谈资吧?
莫非阿兄根本没见过她,所以才不知道?不然阿兄回来这么多天,他也多次提起过神医娘子的事,为什么阿兄一直都没找到呢?
等等,医术,他突然记起,阿兄似乎根本没怎么跟他过,那位为他治好腿疾的神医,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那位神医和他的神医娘子谁的医术更高明,阿兄直接转移了话题。
会不会,为阿兄治好腿疾的神医与萧娘子根本就是同一人?
越想越觉得有那种可能性。
所以,阿兄很可能是故意瞒着他。
不是可能,是一定!明明他随便在军营里找的人,按照他提供的线索,都能那么容易探到萧娘子的消息,反而周斯手下那些专门负责情报的人,听了几个月都毫无音信!这根本不正常。
回想起一开始他提起寻找神医娘子时赵侑的态度,赵信觉得自己真的很傻,那时候阿兄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很冷淡,从一开始,阿兄似乎就不想让他去找神医娘子。
得出这样的结论,赵信觉得有些沮丧,看来阿兄很讨厌他的神医娘子,或者是不希望他年纪就沉迷美色什么的,这样,要是将来找到神医娘子,阿兄还是反对的话,他也会很为难啊。
不行,以后一定要好好跟阿兄,不能让他误会了神医娘子,他家神医娘子,和那些妖妖娆娆脑袋空空的女子都不一样好么!
只要他好生跟阿兄,阿兄一定会理解支持他的!
*
被河东的城防军追了一路,再加上天气不太好,中途下了两场雨,萧赵杨三家合并的队伍,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走了七八天才走到河东与文城交界处。
按理,文城东边更近临汾,他们原计划也是去东边,但如今裴家和巡抚一万三千大军在那边等着,他们自然是不会再去。
一路上,因为与城防军不时有交战,增添了不少死伤,家中的女眷吃不好住不好,生病的也很多。只有萧宓和李大夫两名大夫,既要顾着伤员,又要顾着病人,忙得不可开交。短短七八天,萧宓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以往桃花般的面颊也变得有些苍白。
赵佶看着她的样子心疼不已,却毫无办法,如今在逃亡路上,什么都顾不上。
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裴家的军队似乎也探察到了他们改变路线的消息,正带着大批军队往西边来追捕他们。
昨日才好不容易摆脱了城防军,可能就在明天,就会与裴家四五倍于他们的军队遇上。
而王家先遣的支援也只有两千人,后来送出去的消息要滞后两天,王家的军队不像赵家这么有操守,急行军并不会用太多时间去准备粮食,而是就地征用,即使如此,大批量援军也可能会滞后两天甚至更多的时间。
第二日,果然与裴家军队遇上了,幸好是先遣部队,人数与萧家赵家总的军士人数相当,但还是经历了一场苦战。相比之下,与城防军的战斗简直就像是在闹。
鲜血,刀剑,厮杀,惨叫,痛苦的呻|吟,逝去的生命,萧宓从一开始的自责内疚,到如今已经有些麻木了。她一直开解自己,战争就是如此,她一开始收他们做私军,就是要用来和裴家作战。
区别只在于,她原本算是发展壮大了之后联合周边势力主动攻裴家,如今是被裴家军队追杀。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手,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就必然要牺牲这些无辜的人。
她能做的,或许就只有尽最大可能好好补偿他们活着的家人。
萧宓透过车窗,看着外头厮杀的场面有些出神。正在此时,突然加入了身着另外样式战服的军队,战斗形势开始一面倒。
很明显,王家的援军到了。
两方合力,将裴家两千多先头部队完全消灭,但根本容不得松口气,捡走了裴家那边的一些兵器和其余辎重,萧宓这边,连妇孺儿童都有一部分分到了武器,把伤兵抬上车,或者车不够的直接人来抬。
整个队伍赶紧出发。萧宓下车和其余医疗队的妇女一样,上了载着伤兵的车,在颠簸中做着最简单的救护工作,如今甚至只来得及包扎,上止血的药,别的什么都顾不了。
他们一路留下了暗号,必须赶紧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进驻,这样才能勉强凭借地利,抵御接下来可能会追来的大量裴家军队,努力支撑到救援来临。
他们选了一个山,在半山腰驻扎,山后面也有路,不算完全断绝了自己的退路。刚刚布防完毕,裴家的军队便来了。
萧宓私军家属这边的妇孺,儿童,老人,全都参与了备战,连杨家带来的那些还活着的娇滴滴的丫头,妾,都被赵佶派人赶着去进行后勤工作。
所幸无论是赵佶,还是赵侑留给她的冉伟,以及王家派来救援的王延,都有着丰富的作战指挥经验,借着地利,利用着山上各种各样的资源,他们苦苦支撑着,退了敌方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苦熬到第三天,期间死伤无数,终于等来了援军。
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批援军竟然也只有六千人。
萧宓和赵家这边,折损过半,只剩下一千五六的可战斗军力,加上王家先遣部队还有一千八百多人,总共算下来才九千出头的人数。
而裴家那边,除去损伤,再加上巡抚张柳园的三千巡抚亲卫,至少也有一万一,还有随时会找来的五千多城防军。
这场战斗,依然敌我实力悬殊。
若是有热油,弓箭这些也好,至少能进行火攻,远攻,但他们的据点不过是一座陌生的山,除了山上的石头,树木,便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了,就连那些,前几天也用完了。更糟糕的是,在山上过了两三天,粮食也变得匮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