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花宴
房陵的战事比预想中更早爆发,还没开印,赵霍就不得不召集心腹大臣开始商量战事了。赵信自请出征,初八就要出发。
初四赵侑被紧急召进宫中议事,萧宓就知道了主将人选。
如今她比前世对政局的关注更多,因为有赵侑在身边,她也更容易了解到最确切的消息。只要她问,赵侑就会将官场上的事拆解分析与她听。
原本萧宓还有些担心,赵侑这次是否会被派出去领兵,听到结果心头大石落地。
对于是否让赵侑出征,她心中是很矛盾的。去了怕他武力值不足在战场上出意外,赵侑若有什么好歹,萧家跟着遭殃;不去又怕兵权落于旁人之手,对将来夺嫡不利。
此次出征的是赵信,萧宓觉得是最好的结果。以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军权落在赵信手中,与在赵侑手中差别不大。
“阿信好像很久没来咱们府上吃饭了,不如出征前请他来一趟,我们给他践行?”萧宓提议道。
萧宓感觉好像有近二十天没见过赵信了,以前他似乎不会这么久都不来□□串门。赵侑和他虽然兄弟感情深厚,但也要常常往来维系才好。人情上赵侑看得很淡,他想不到的,她理当尽一份力。
赵侑听她主动要请赵信,不由自主皱了眉,随即想到,她根本不知道那件事,于是道:
“出征前有许多事要忙,他恐怕没时间来。”
“这样么,我看他除夕那天,好像闷闷不乐的,也不知是出什么事了,你是他亲兄长,平日里还是要多关心关心他。”萧宓嘱咐道。
像赵信这样一个军事上的得力助手,人又单纯没野心,赵侑不多加笼络,万一被别人笼络了去,多可惜。再,赵信那么可爱的一个人,她可不希望他变成敌对阵营的一份子。
赵侑听得不是滋味,宓儿竟然这么关注阿信。
过了一日,萧宓整理了一大包药物,主要是解毒,止血,疗伤的药,还在每个瓶子上贴了药名,又专门用一个册子写了药物适应的症状和用法,交给赵侑:
“战场上刀剑无眼,阿信身手虽好,却也要防备意外,这些药你拿去送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赵信前世就是死在战场上的,她愿看到他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赵侑虽细致,那是在人心谋略上,生活琐事却想不到萧宓这么周到,闻言不由酸溜溜地道:“宓儿这么关心他?”
“我这可全都是为你着想,阿信是夫君的亲弟弟,他若有事,你难道不伤心么?我哪里舍得看到你伤心。”萧宓解释道,还自动加了一句甜言蜜语。
赵侑一听,心里好受多了。宓儿只是爱屋及乌而已。
随即又反省自己,还没有宓儿想得周全,战场上刀林剑雨处处凶险,若阿信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也要自责后悔一辈子。检查了萧宓所送的药的功用,结合前世的记忆补了些他觉得不全面的东西,这才送到了郑王府。
离除夕之事才几天,兄弟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虽然两人都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起话来却像初识不久的陌生人一样客套。
分别在即,想到接下来可能两三年都不能再见,赵侑心中对弟弟的关心占了上风。
“战场上万事心,切不可再身先士卒,你的平安最重要。”
听出兄长真切的关怀,赵信心下微暖,无论有什么隔阂,他们终究是曾经相濡以沫的亲兄弟。
“阿兄也是,平日里不要太劳累,注意身体。”
赵侑走后,赵信开了装着药的包袱,一眼就发现,其中很大一部分药瓶上的字迹,都是出于萧宓之手。还有那贴心的详细明的册子,叫他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一股甜意。
“宓儿她是在意我,担心我的。”
即使这些药里头还有阿兄的手笔,即使她只是把他当作叔来关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终究在她心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晚上他抱着那册子沉沉睡去,心中发愿:我一定为你下江山,叫你一生安享荣华。
*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个月,房陵战事很顺利,赵信败襄阳守军后,连续东进,平复了春陵至弋阳四郡,开始了就地驻守休整。
四月初九是萧宓十七岁的生辰,前一天晚上临睡的时候,赵侑就神神秘秘地拿来了一个方形的锦盒,道:
“宓儿明日要忙着招待你的姐姐妹妹们,怕是没空理我,为夫就先把礼物献上,明日早上再看。”
萧宓才不肯依他吊自己胃口,当下就开了锦盒。
原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或者又是他给自己收集的乐谱,却没想到是一封奏折。
既然赵侑都把它送到了她面前,萧宓也并不忌惮什么,直接就翻开来阅读。
这是一封新任文城太守呈报属官的奏折,大周承袭前魏的地方官制度,划郡而治,郡中官职除太守,郡丞及郡都尉由吏部任免,其余均由太守自行辟置上报朝廷即可。
这奏折中有一名主簿,两名功曹的名字极其详细情形却全是空白的,只在末尾加盖了文城太守印及署名。
“这是何意?”
赵侑见她已经拆开来看了,也不再卖关子,道:
“我曾许诺,等平定北方,就将文城及长平划与萧家,如今宓儿可先做些准备了。”
文城如今是萧家势力的大本营所在,这样一封奏折能到了赵侑手中,作为礼物献给她,就明如今的文城太守已经是赵侑的人了。
赵侑的意思很明显,算开始帮她培养文治方面的人才了。让萧宓从萧家人中选出三位合适的人选,来担任文城的属官,以便在太守的带领下,开始着手学习治理文城,为将来萧家全面接手文城做准备。
三名七品官的任免权,这样的礼物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更合萧宓心意。当然,赵侑如今也难找到什么能动她的奇珍异宝了,整个□□的宝库都在成亲后就交给了萧宓,任她取用。
萧宓人虽在京师,对自己手里那点人才,势力可是时不时翻来覆去数得门清,赵侑这一提出来,略一思索后,她就出了三个人选。
第二日,赵侑就找专门模仿字迹的幕僚,将这三人填报到了奏折上呈报给了吏部。
萧宓如今年纪尚轻,又还没有子嗣,按时下的法,办寿宴容易折了福气,不过她身份高,赵侑在朝中地位又如此超然,她的寿辰那些听闻了消息的官家夫人们哪里敢怠慢,早早地就向萧氏询问起了消息。
最终,原本不准备请人的萧宓,也还是发了二三十张请帖出去,举办了个型的赏花宴。也就仅仅是请些个平日里有来往的官家夫人,娘子们来坐坐,没有大兴酒宴。
这样的场合,赵宁当然也是不会缺席的,除了她自己来,还带着个王家的姑子。
事先给萧宓了,她夫君叮嘱她带着来见见世面,也让其余官家夫人们认认脸,以便将来好婚事。
萧宓当然没有异议,她只是提供个交际平台而已,其他官家夫人拖儿带女来的也不少呢。
王家这位姑子,名叫贞娘,十四岁,是王薄的嫡亲妹妹,长得跟王薄一样白白净净细眉长目,文文静静坐在赵宁身边,看着还是很乖巧讨喜的。
轮到众人向萧宓呈献寿礼时,王贞送了一方双面绣的绣帕。且不这双面绣的技法是如何的难学,单是上头那栩栩如生的石榴花和另一面的茉莉,就足以让手残的萧宓佩服不已,因此对她好一通赞美夸奖。
“王妃若喜欢,女以后可以经常给王妃绣。”王贞羞涩地道。
“这一方绣帕足以珍藏,哪能经常绣,要是累着你,你嫂嫂可要找我的麻烦呢!”萧宓笑着道。
“不妨事的,女不怕累,能得王妃的喜欢,就是女的荣幸。”王贞细声细气道。
这态度,就有些过于谦卑了。怎么,她也是堂堂王家的嫡女,有个皇后嫡出公主做嫂子,完全不必在萧宓跟前如此伏低做。
“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二表姐,你们家这贞娘,可真会哄人开心。”萧宓尚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劲。
赵宁的笑容却很勉强,趁人不备,狠狠地瞪了王贞一眼。
王贞有些委屈地退回了赵宁身边,低着头不话了。
若萧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经历了后面这出也渐渐领会到了。
后头一个工部侍郎家的庶女,为她表演了茶艺后,萧宓照例客气地赞美了一番。
那工部侍郎夫人满面笑容,道:“难得王妃喜欢,不如就将人这不成器的女儿送到王妃跟前侍奉,能为王妃端茶送水也是她的荣幸!”
“夫人玩笑了,如此千娇百媚的娘子,哪能做那些端茶送水的事呢!”萧宓推辞道。
那工部侍郎家的庶出娘子,却含羞带怯地道:“女愿意常伴王妃左右!”
这下萧宓再迟钝也明白了,这是在向她推销家中的女儿,委婉地表示愿意将女儿送到□□做妾呢。
侍奉她,同时也是侍奉赵侑。不然人家好端端的官家娘子,何必要到她跟前来做奴婢的差事。
惯性思维限制,萧宓根本没想到竟有人到正室面前自荐枕席的。
后头一想,这年头男女大防还是很严的,未婚女郎几乎没什么机会可以见到除自家亲戚以外的外男,而娶妾纳,可不都得经过大房同意么,所以不妨先到大房面前来博好感。
毕竟,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很多妇人都是会主动给丈夫纳进一些在她们面前很识趣的妾室的。
而萧宓,在大众眼里她出身较低,进门大半年还没传出喜讯,不就是到了该给赵侑纳妾的时候了,人家太子妃半年无所出也给太子纳了两位侧妃呢。所以有心思的人家,便趁着她的寿辰探口风来了。
会意过来的萧宓,对着那些试探的人脸色就很淡了,于是大家都识趣地不再提。
赵宁特地留到了最后,脸上满是歉意,还有些难堪,对萧宓道:“宓儿,实在是对不住,我没那个意思。”
萧宓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放心,我知道你的。”
赵宁自己就对王薄看得很严,很反感娶妾纳的事,不可能还故意来恶心她。而且从身份来,王贞亲自上场自荐枕席,显得有些自轻自贱了。
赵宁一回府,就叫来了王薄,没好气地道:
“你这妹妹,我是管不住了,以后你自己管!”
“宁儿这是怎么了?”王薄脸上赔笑,耐着性子问道。
“你问她,今日做的什么事!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王薄问了跟着去的侍人,这才得知今日赏花宴上发生的事,顿时脸色也很不好看,指着王贞骂道:“你……你简直是自甘下贱!好好的王家嫡女,想进门给人家做!”
“枉你在母亲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没看清妾室是什么地位?”
王贞闻言很不服气,倔强地道:
“为何不行,王妃人那么和气,嫂嫂又是她闺中好友,我比别人都得天独厚!”
赵宁没忍住,道:“她对你和气,那是因为不知道你要跟她抢丈夫,你要真成了秦|王府的侧室你再看!”
“王妃那般美貌,我也没自不量力想跟她抢,只要秦王能偶尔垂青就知足了。”到后头,王贞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娇羞。
她自仰慕英雄,听了赵侑在南定京师的过程中屡立奇功,又漂亮地大败了突厥和张阔联军的事迹,心中对他很是崇拜,两月前跟赵宁进宫,偶遇赵侑,见其面目俊朗,身形高大,一颗少女心就沦陷了。
又听宫人起,秦王妃虽得秦王盛宠,却入门大半年都没有身孕,宫中应该会给他纳妾室了,便在心中存下了这个念想。
王薄被她气得仰倒,不管她如何哭闹,直接将人送回了临汾,传信家人好生管教。自此也不指望在京师定亲,好好在临汾嫁了人不给他丢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