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六章 几更天?
做出选择,只需要一瞬间。选择的后果,却要用一生去承担。
吕布偶尔回想,洛阳不杀丁原,与丁原一同对抗董卓,回是怎样一番景象?
董卓只有五千兵,夜出城门,白日进城。这个把戏,迟早会被揭穿,早晚有一天,会和董卓爆发一场洛阳战争吧!
可以预见的是,汉末的天下,不会那么乱。因为丁原不是董卓,不会废长立幼,更不会挟天子令诸侯。
至多,也就是个把持朝政的权臣吧!
吕布继续在丁原帐下,大志难疏。与张杨、张辽二人,平起平坐,甚至逊色二人半筹。
最令吕布愤懑的,就是丁原对他的提防。
中平五年()年,皇帝刘宏分何进兵权,置西园八校尉。丁原遣张杨领兵一千,赴蹇硕处。张杨以骁武给并州,那是成廉之后,与吕布齐名并州之人。
得了个行军司马,在西园军中的起点,不可谓不高。
同时,丁原还将少年老成的张辽,送到了大将军何进那里。可谓是双保险,无论何进与蹇硕何人得势,可保他丁原不倒。
丁原,吕布为心腹,自是要留在身边的。吕布却知道,丁原怕他有了更大的舞台,便不愿再听丁原号令了。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丁原忘了:
布一生,最重情谊。而丁原对我,太过虚伪。
君可见,曹军水淹下邳,围城三月有余。兵卒无一人有降意,大耳贼身在曹营,布深知降必死!
劝那魏续,携侯成、宋宪缚陈宫降曹之后。
布立于白门口上,想将首级赠与这帮生死弟兄,去找曹孟德领赏。
“尔等可取我首级,与那曹孟德换得万户侯!”
吕布出这句话之时,满脑子都是楚霸王乌江自刎的悲壮。然而,属下众人无人上前。整个下邳城,沉寂在悲泣之声中。
不知那些某吕布反复人之人,见到这一幕,作何感想?
不知那丁原泉下有知,又作何感想?他心心念念提防之人,用情谊,换来了万军的情谊。
吕布不忠?
吕布不忠于人,却忠于情谊。
全了这城中弟兄,报了弟兄情谊。
吕布最后看了一眼苓儿,在城头之上高喝一声:“开城投降!”
他不是霸王项羽,乌江畔战剩最后一兵一卒。
吕布重情,只是世人看不穿。
若非如此,吕布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诛董卓,天下闻名。吕布是从那时开始,真正的扬名天下。无论后人作何评,那时的吕布,真真的汉之忠良。
司徒王允,把持朝政。
吕布深知,凉州兵董卓虽死,尚未伤筋动骨。洛阳城中,军队孱弱,兵力甚少。
数次谏言司徒王允,让他赦免凉州军,将董卓财物分与他们,再由皇甫嵩统领。
谁人不知,那王允披着刚正不阿的外衣,恐皇甫义真做大,不受吕布谏言。
那时,猴儿不止一次谏言,诛杀王允。入那董卓一般,挟天子令诸侯。
若不是念及旧情,吕布当真会这么做。重招西凉旧部,至少也是一时权臣。
两次关乎自己命运的选择,吕布不知是对是错。即便走到了结局,另一个选择没走过,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选择的两难之地就在这里,选择了一条路,永远不知道,另一条路的风景。
如今,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自己身边这群弟兄。亦或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雄图霸业,吕布不知道,致使边军数万人惨死鲜卑马刀之下,是对是错。
这是一条捷径,也许没有这次大败,天下大乱,还要推迟数年,甚至更久。也许平定了鲜卑,皇帝刘宏会叫吕布去征西羌。
鲜卑平定,吕布携贾诩镇守西凉,又有皇甫嵩为邻。也许终吕布一生,都没有那所谓的汉末天下大乱了。
宏图霸业,如何施展。
刘宏,这个跳梁丑,难道真要他在帝位上,走完自己的一生。再有一个娃娃皇帝,或是刘辩、或是刘协。
再有一群宦官,哄着娃娃皇帝,权倾朝野,将整个大汉,至于水深火热之中。也许还会有一个外戚,不似何进那样碌碌无为,而是如梁冀一样,涂炭生灵。
那么这么去想,也许牺牲数万边军,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对于,吕布自己。
对于。
黎民苍生。
都是更好的选择。
届时,二袁之流,不过出身好点。曹阿瞒、刘大耳,不过蝼蚁一般。
最好还有那个酸枣联盟,他们却没有江东猛虎孙坚了。
就在吕布快要决定的时候,耳畔又回想起,老王密的那首去者日以疏。
君子爱天下,取之要有道。
我有张俭、贾诩,以后也许还会有荀攸、郭嘉,甚至是将董卓、丁原、刘备、曹操收入帐下。
为何要葬送我大汉边军性命?
宦官弄权?
老子杀入北宫,将你们屠个干净。
想着,吕布点燃油灯,白帛在上面燃起火焰。
“苓儿,我这么做,希望你不要伤心。田旻获罪”
苓儿的点点朱唇,堵住了吕布的嘴。
“我懂!”
苓儿看着吕布复杂的神色,阴晴不定的一张脸。烧掉这白帛,她知道吕布做了多艰难的决定。
那一定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会反悔的决定。不然吕布不会烧掉白帛,那白帛日后也许还有用处。
“苓儿,我这一生,即便负了天下人,也断不会负你。”
“吕郎,这一声谁也不负可好?”
“对,谁也不负。”
吕布抱着苓儿,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
这一次艰难的选择,不知道前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吕布只知道,无论前路多难,身边都有苓儿的陪伴。
这一世,这么早便遇到你真好。
苓儿脉脉含情,与吕布四目相对,耳畔又回响起那一曲只有她能听到的探清水河:
一更黑了天,
大莲泪连连,
恼恨爹爹这一赌给我输了人家儿,
耽误了奴家终身大事啊,
除了我的六哥哥哪有风华少年?
二更鼓儿咚,
大莲心内惊,
忽听得门外咳嗽一声哎,
不用人我知道了啊,
要命鬼的六哥哥,来到我的家中。
三更鼓儿发,
六又把墙扒。
惊动了上房的女娇娃呀,
伸开开了门两扇呐,
鸳鸯哎戏水我心里话呀。
四更鼓儿敲,
被窝里闹嘈嘈,
“吕郎,现在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