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乔玥心脏“咚咚”跳了两下, 忽然有了一点点紧张的情绪。
清的光线朦胧, 乔玥缓缓凑近面前熟睡的男人。
他的鼻息极浅, 并不像其它男人那样沉重, 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声响也无,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透进来的半边光线,她紧绷着脸, 悄悄钻入他身侧的暗影里。
世界仿佛一下变得好。
耳边全是他沉缓有力的心跳,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轻拂在面颊上的气息。
落羽似的, 带着细微的凉意,好像刚刚落在她唇上的吻,柔和的不动声色。
全然不像书里那个阴狠暴戾的人。
乔玥缓缓仰起头。
光影落在她的眼睛里,她眼睛里映着男人清隽的容颜, 耳边又响起孔柏菡的话。
——要不你亲他试试?
……试试?
乔玥微微阖上双眸, 蝶翼般的长睫微颤,柔软的唇很轻很轻的, 落在男人面颊上。
细微的凉意传到唇瓣, 乔玥忽然想起了那年盛夏时, 她避着母亲悄悄从冰箱里拿蜜糖吃的模样。
偷偷摸摸的感觉。
还有一点点形容不出的心慌。
像极了那年含入口中的糖。
又甜又涩。
乔玥撤开唇瓣, 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又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虽然有一点儿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好像并没有孔柏菡的那种夸张情绪。
难道要亲嘴才行?
乔玥视线落在他弧形优美的唇瓣上,眨了眨清澈的杏眸,微微仰起脑袋,正要像刚才一样, 触上他的唇瓣时,忽然看到季长澜的羽睫一阵轻颤。
好像马上就要睁开眼了。
乔玥忙顿住动作,心虚的看着他。
季长澜睡觉向来很轻,可这几天累极了,浅寐状态下的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睁开眼睛,只是伸手将不安分的姑娘按在怀里。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姑娘似乎有点紧张,就好像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他呼吸微顿,想起方才面颊上温软的触感。
蜻蜓点水般的轻,只一碰就轻轻分开了,就好像不经意间擦过似的,一点儿声响也无。
总不能是在亲他的吧?
季长澜眼睫颤了颤,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
趴在他怀里的乔玥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醒。
不然让他知道该多不好意思啊。
她眨了眨水润的杏眼儿,将头窝在季长澜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没过多久也沉沉睡去了。
晚冬的天黑的早,由于乔玥昨晚也没好好睡的缘故,迷迷糊糊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沉了,她下意识用手摸向床侧,结果扑了个空,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前珠帘轻晃,宝笙从门外走了进来:“夫人醒啦。”
“侯爷呢?”乔玥很担心季长澜忘了要陪自己看花灯的事。
“刚刚衍书来找,侯爷这会儿应该在厅堂谈事呢。”看着乔玥一脸急切的样子,宝笙笑了笑,道:“夫人不用急,侯爷走之前交待过,您要是醒了,就让奴婢先伺候您吃些东西,他他酉时前会回来的。”
“……噢。”
乔玥本还以为他申时就要带她出去的,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是有事情没处理完。
他最近有这么忙么?
*
天空中的雪已经完全停了,衍书跟着季长澜往回走,汇报完了沛国公那边儿的动向后,犹豫了半晌,又补了一句:“老王妃自从上次受了刺激后,病情就一直不大好,侯爷这些日子可要抽空去看看?”
季长澜眼睫颤了颤,指腹下意识触上手中佛珠,却一瞬又弹开了,只发出几声细微木珠的碰撞声。
他问:“靖王府那有消息么?”
衍书道:“还没有。”
季长澜轻轻“嗯”了一声,淡淡道:“那就等有消息再去吧。”
衍书目光中划过一丝诧异,过了半晌才怔怔的应了声“是”。
他本以为老王妃病重侯爷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波动,甚至改了今日的行程,却没想到他依旧如初。
之前侯爷纳妾一事闹的满朝皆知,靖王若是将此事告诉老王妃,免不了又有一场风波。可几个月过去,靖王府那边却一点儿动静也无,现在想来,应该靖王担心老王妃的病情,才将此事瞒的严严实实的吧。
而从侯爷此刻的反应来看,他肯定也早就猜到老王妃病情不好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侯爷是最看重老王妃的,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对靖王府做出让步的。
可如今有了夫人以后,他竟看不出侯爷对老王妃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了。
倘若老王妃真的出事,那维持靖王与侯爷的唯一枢纽也就此断掉,到时候侯爷与靖王的关系只怕会进一步恶化。
而侯爷这几年狠绝的处事形式,只怕到时候的事态会对他不利。
衍书几次欲言又止,却都看在季长澜淡漠的神情时顿住了。
直到临近房门前,季长澜才了一句:“去和裴婴准备吧,妥当之后去东市等我。”
衍书担忧道:“可是侯爷您……”
沉沉暮色下,季长澜回过头来,轻悠悠转了转指间的墨玉扳指,微微敛眸看着他,神色淡淡的问:“我怎么了?”
漫不经心态度,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衍书不敢再什么,只能道了声“是”,便低头退下了。
屋里的乔玥已经换好了衣服,她今天穿了身杏色对襟袄,衣领上缀着一圈儿雪白的兔毛,配着她脑袋上高高的飞仙髻,倒真像个兔子似的,穿的虽然暖和,却一点儿也不显厚重,反而多了些灵动可爱的气质。
一见他回来,她马上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间的翠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映那双杏眼里也亮满了星辰,仰头看着他道:“晚膳还没撤下去呢,侯爷先吃点儿东西吧。”
“不用了。”季长澜从陈婆子手里接过斗篷披在乔玥身上,俯身帮她系着领口上的带子。
暖橘色的灯光照下,他线条精致的五官也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光,眼睫微抬时,不禁意间触上那双清凌如雪的眸子,乔玥心脏忽然一颤。
就好像有只猫儿在她心口挠了一下,不轻不重,却弄得她有些心痒痒的。
……就和今天上午偷偷亲他的感觉差不多。
乔玥眼睫颤了颤。有些心虚的垂下眸子,季长澜微微皱眉,伸手将她的脸抬了起来,问:“你怎么了?”
“……”
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乔玥慌忙把手背在身后,像是个被班主任训话的孩子似的,挺直了胸脯道:“没、没有呀,我不是好好的么?”
季长澜视线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上,乔玥眼睫一颤,忙又将手放了下来,那遮遮掩掩的样子,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看上去心虚极了。
季长澜眯了眯眸,修长的指尖轻轻在她耳垂上点了一下,酥.麻微凉的触感从耳垂传来,乔玥瞬间就像只炸了毛的兔子,慌不择路的要从他身前跑开,却被季长澜拎着衣领就拉了回来。
看着她瞬间涨红的面颊,季长澜轻扯着唇角意味不明的在她耳旁问:“嗯?这叫好好的?”
乔玥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慌忙捂住自己的耳垂,抬起一双水气润泽的杏眼儿瞧着他:“是你碰了我耳垂我才不好的。”
季长澜轻嗤一声,挑眉问她:“是么?”
乔玥“哼”了一声,腮帮子鼓鼓的,看上去倒比方才笃定了许多。
季长澜忍不住用指尖戳了一下,看着她像河豚一样泄了气,忽然轻笑出声。他本想问她究竟在想什么,可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这会儿倒有些问不出口了。
这么的脑袋瓜,估计也想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
季长澜弯了弯唇,没有再问,只是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
大缙花灯一年一次,一般都在城东附近,乔玥和季长澜下马车时,大雪已经停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两旁早有商人支好摊位,花灯下面还有一些乔玥见都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一些穿着冬袄的孩童提着花灯在人群中穿梭,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可爱的脚印。
乔玥穿越虽有半年,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热闹的景象,本就喜欢玩意儿的她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最后驻足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拿起一个缀着孔雀尾羽的半脸面具,和一个描着青色花纹的眯眼狐狸面具,一一戴在脸上,仰着脸问他:“侯爷,哪个好看?”
季长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感兴趣,轻抬指尖随意指了指那具孔雀的,道:“这个。”
半脸的总比全脸的要好许多,他还是喜欢乔玥什么都不戴的样子。
乔玥乖乖将孔雀面具拿在手里,却依旧对那具狐狸的恋恋不舍。
这个狐狸的像极了她以前玩的抽卡游戏里的一张卡牌,连花纹都一模一样。
越看越像。
这让乔玥忽然有了一种“他乡遇故人”的怀旧感。
可是季长澜偏偏这个孔雀的好。
本来也没特别想选狐狸的她,在听了季长澜的话后,忽然觉得狐狸的更好看了!
不过季长澜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些玩意儿。
甚至还有些走神。
万一被他拒绝了,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乔玥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荷包,又看了看手里的狐狸面具,犹豫了半晌,还是抬手轻轻拽了下季长澜的袖子:“侯爷,我……”
季长澜低眸。
少女灯火中的眼神清亮,白皙的手高高举起,攥成粉团团的拳头,忐忑又贪心的做了个“我全都要”的手势。
季长澜默了一瞬,转头对卖家道:“两个都包上吧。”
“好嘞!”
不远处,刚刚走下马车的谢景顿住脚步。
灯火阑珊中,姑娘弯着杏眼儿将孔雀面具戴在脑袋上。
鲜红的斗篷被风扬起,如云似墨的秀发上缀着一点儿雀羽莹莹的绿,像那年风雪中绽放的花,明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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