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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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昕觉得施宸莫名兴奋, 看上去似乎比往日还要开心许多, 如果平时他的情绪仅仅只是表现在脸上,那么今天他的一举一动,则几乎都在告诉着他们,他现在心情十分不错。

    席昕跟圆圆才刚回来, 施宸便紧跟其后赶了回来。

    他看见席昕似乎渴了想要倒水来喝, 连忙积极地将活儿抢了过来, 替他斟满了杯子。

    席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遂将茶杯接过,然后抿了一口。

    圆圆凑过来,似乎也想要跟着凑热闹。

    施宸一把将它捉了过去, 放在地上,然后装了一碗温水给它。

    “老实点。”他威胁道。

    猫不满地看他,尔后败在施宸的眼神下, 识相地默默低下头去。

    席昕口口地喝着杯里的水,随后将杯子挪开一些,问施宸:“少爷,你今天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施宸愣了愣, 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笑着问席昕:“是吗?有这么明显么?”

    席昕点了点脑袋, 用手托着下巴, 微微弯起眼睛看他:“很明显,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被席昕这么一趣,施宸揉了揉他的头发, 佯装不解地问道:“哪里长尾巴了?是席昕你么?我看看。”

    着,他还走到席昕跟前,装模作样地围着他绕了几圈。

    席昕轻笑出声,他偏了偏头,避过了些许,阻拦道:“你不要乱转,看得我头晕。”

    “我在找尾巴呀?”施宸一脸无辜,“不多绕几圈,怎么找得到。”

    席昕瞥了瞥他,施宸立马正了神色,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又乱话。”他声地了一句,拿过杯子,继续斯斯文文地喝着水,直到将杯里的温水都喝完之后,才将东西放在了一旁。

    施宸今天确实心情不错,尤其在从他爹那里回来之后,整个人明显轻松了许多。

    虽然他父亲性子急烈,但对于孩子身边的事情,却也很宽容,从来不会勉强他们,也正是因为这样,施宸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提示他。

    他估计他爹这一开始肯定气得很,但慢慢地就会冷静下来,这会儿约莫是在思考着如何处理此事。不定已经派人给母亲送信去了。

    施宸也是因为有了十足的把握,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此事大发雷霆,才会如此直截了当。

    之前有关于那位神秘主持大师给他们兄弟二人的批语,施宸已经让人调查出来了。

    除了那场劫难外,还有另一句批语,被侯府的当家主人封锁住了消息,不让人泄露出去。

    “嘶。”施宸出神的同时,圆圆走到他跟前,对着他的腿脚便是一爪子,将他衣服挠烂的同时,还差点弄伤了他。

    施宸猛然回神,一把揪住了猫。

    “你这家伙……”他呵斥道。

    “圆圆!”席昕惊讶道,“你怎么可以挠人。”

    施宸困惑了一下,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家伙平时虽然不听话,但却也不会轻易伤人。

    他想了想,往腿上看了眼,在破碎的布料处,发现了一只虫子。

    施宸将那片布料执起来,放到猫跟前。

    果然,它又伸出爪子,凶狠狠地在上边挠了一下。

    索性一掌将虫子拍死了。

    施宸:“……”

    席昕看向他,“圆圆真正想抓的,是这个东西吗?”

    将虫子弄死之后,它果然便安静了许多,整个身子也窝在了地面,懒洋洋地躺着。

    “可能吧。”施宸也有些不太确定。

    席昕思考了一下,又道:“把虫子交给府里的大夫看看,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若是普通的虫子,圆圆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强烈。

    施宸点头,随后便派人将地上的东西拿走了。

    下人进来的时候,看见施宸左脚明显烂了一块的布料,顿时愣了一下,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拿起东西便退了下去。

    施宸跑到屏风后面换衣服,他虽然是很想当着席昕的面换,但是怕席昕觉得自己是无赖,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些的。

    席昕低头看着猫,无奈地笑笑。

    他伸手,拎起圆圆的爪子,上边的指甲果然已经变得很锋利了。

    席昕对着圆圆柔和地笑,笑容软软的,但是语气却很认真。

    “圆圆,你该剪指甲了。”

    猫困惑地抬眸,湛蓝的眼睛对上席昕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一人一猫的眼眸均是这么地清澈干净。

    “喵?”它不解地唤道。

    “不接受反驳。”也不知席昕是不是听懂了它的话,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施宸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衣服,尽管席昕并未看出来,他这套跟方才有什么区别。

    二少爷穿的衣衫,似乎都是同一款式,一样的深色。

    “你们在什么?”他在后边好像听见席昕什么剪指甲的。

    席昕举起猫的爪子,露出锋利的指甲,“剪指甲。”

    席昕的模样很认真。

    “嗯,我等下吩咐他们给圆圆剪。”施宸才不舍得让席昕动手呢。

    照顾圆圆的婢女确实要比自己熟练得很,席昕认可地点头,便放下圆圆,随它去了。

    “席昕,过来。”他朝席昕招了招手。

    席昕疑惑地看他,“怎么?”

    见席昕不肯过来,施宸只好自己凑过去了。

    “我帮你剪指甲。”着,他执起席昕的手,一边看,一边碎碎念道,“太长了,等下会伤着手。”

    席昕的手纤细白皙,但却因为过于瘦弱,肌肤上的血管明晰可见,依稀能望见里边的青筋。

    是白皙,不如是肤色苍白。

    施宸每每看见,都要念叨上一番。

    席昕忍不住反驳:“我有乖乖喝羊奶的。”

    施宸笑了笑:“嗯,我知道。”

    他将一把剪子拿过来,认真地替席昕修剪着手指甲,心翼翼地,动作很是轻微,生怕不心会弄疼弄伤到他。

    席昕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望着,但是他记着施宸方才的话,所以便没有乱动,乖乖地让二少爷替他修剪指甲。

    原本略显长的指甲经过修剪之后,变得圆润平滑起来,圆圆的手指甲看上去乖巧可爱,衬得手更加细嫩精致。

    “好了。”施宸松开他的手,将剪子放在了边上。

    席昕张开手,将两只手送到施宸跟前,对着他歪头笑了笑。

    他把手摊开,前后翻转了下,感慨地道:“二少爷手真巧。”

    施宸毫不客气地收下夸奖:“那是当然,不然怎么照顾你。”

    “你刚刚是不是拿了书过来?”施宸回来的时候,席昕正好看见他将书放在桌面上,不过没有看清上面的字。

    施宸点头:“是啊,刚去我爹那儿一趟,他老人家给的。”

    见席昕听后,便去做别的事情了,也没有问自己拿的什么书,施宸忍不住了,问他:“你不好奇我拿的什么吗?”

    席昕疑惑:“你刚刚不是了么,书呀?”

    施宸整个人愣住了,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道:“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他将书本摊开来,方便席昕看见里面的内容。

    施宸指着上边一首诗,对席昕道:“你看这个。”

    他手指向的地方,席昕清楚地看见,那里写着——《越人歌》。

    “虽然,里边的寓意不是很符合情景,但是有两句诗我觉得写得还是很不错的。”施宸看着他笑。

    尔后,他慢慢念出来那两句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施宸认真地望向席昕,问:“这两句,用作情书,你觉得如何?”

    席昕以前也有看过关于《越人歌》的故事,所以在施宸将诗句念出来的时候,他便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随后走到书桌旁,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

    施宸看过去,看清上边写的什么之后,不由得乐了。

    席昕只写了两个字:已阅。

    他无奈地看向席昕,伸手大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席昕却看着他,偷偷地笑了,像只偷了腥的猫一般,扬眉的时候,眉宇间却又带了一丝柔软的意味。

    施宸朝他张开怀抱,问道:“不考虑表扬一下我么?”

    席昕看了看施宸,尔后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将头靠在施宸肩上,接着轻声地了句。

    “知道。”

    施宸一开始还不明白,等到反应过来席昕那句像是突然回答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后,他嘴角便止不住地往上扬。

    他在席昕发间亲了一口。

    ——心悦君兮君不知。

    ——知道。

    他的席昕,怎么能这么好呢。

    施宸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随后,又忍不住笑了。

    *

    傍晚的时候,施夫人终于回来了。

    听见夫人回府的消息,靖恪侯早就迫不及待地等在了府外,看见马车,率先将妻子扶了下来。

    “夫人……”他唤道。

    施夫人眸色温和,她侧头看了眼丈夫,“回去再。”

    施侯爷看见她这副冷静的模样,却又不由得愣住了。

    夫人看上去这么镇静,是不是没有看见他派人送去的信啊?

    等到两人终于回了主院,不等侯爷开口,施夫人便先将下人们遣退下去,包括她的心腹在内,都一一被叫走了。

    施夫人缓缓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开口:“吧,你有什么算。”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侯爷有些急了:“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喝水呢……”

    他话还没完,便被妻子冷淡的眼神看得心虚起来,立马住了嘴。

    施夫人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侯爷连忙道:“你喝,喝,要是还不够,我让他们再备点温水过来。”

    施夫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动作不急不缓地,看上去优雅极了。

    只是靖恪侯此时却无心欣赏他夫人的风姿,脑子里不断在回响着他儿子刚才的那番话,“写给席昕的”。

    写写写,你写就算了,就不能不告诉你老子吗!

    谁想知道你究竟要给谁写情书!

    此时恼羞成怒的施侯爷已经忘了,先前究竟是谁先发问的。

    “冷静了么?”施夫人悠哉地将杯子放下,淡淡看向他。

    靖恪侯一怔:“夫人……”

    施夫人叹了口气,“我本以为,等了这么久,你也该清醒过来了。怎么,你想做什么?拆散他们?还是把宸儿活活死?”

    靖恪侯下意识回道:“当然不是了!”

    施夫人挑眉,反问:“哦?那你看,你唤我回来,想要做什么?”

    施侯爷沉默了。

    施夫人轻点了下他的额头,教训道:“你既不知道该怎么做,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

    “我……”

    施侯爷还没完,便见他的夫人瞥了他一眼,“你什么你?你了不算。”

    看见丈夫似乎在沉思,施夫人柔和了脸色,轻问:“你可还记得,当年方丈给两个孩子的批语。”

    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当时她听见这段话,彷如被判了死刑一般,日日担忧发愁着。

    世间的伦理,在施夫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一辈子。

    至于陪在他们身边的,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

    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陪在身边的人,才是真实可依的。

    施侯爷依旧沉默,随后,他忽然回过神来,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难怪当初从伽蓝寺回来的时候,他问夫人,她是那般的态度。

    施夫人冷笑:“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榆木脑袋不成?”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靖恪侯声抱怨道,要是他早就知情,也不至于像今天那样,被施宸这臭子吓了一跳。

    施夫人盈盈一笑,轻声问他:“夫君,您这是在怪我吗?”

    施侯爷连忙端正了态度:“没没没!我哪儿敢。”

    施夫人没好气地看向他:“我告诉你,你给我收敛点,若是让我知道你敢给席昕脸色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不敢不敢!”他保证道,同时在心里默默念叨,他对付席昕干嘛,要教训,也是教训施宸这子。

    竟然敢吓唬你爹我,这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