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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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城的路上晏重灿听着崔鲤的吩咐,给他猎了许多妖兽,总算是履行了队员的职责。司决由于不能动用灵力,便一直懒懒散散地跟在他们后面,看上去非常省心。他在对上分影堂那大批人之前就已猎了十来条焰狐,临别前还分了崔鲤几条,几人约好等卖了妖兽再见面。

    他们没再住紫来楼,而是寻了别的偏远住处,好让司决安心养伤。银台城的确是应有尽有,就连神乎其技的医师也有好几位,两颗上品灵石就能请他们走上一回,用心诊治。要用的药材城中也基本上是都有的,上品灵药像大白菜一样横呈在各个铺子里,几度挑花了晏重灿的眼。

    顾玉书也来探望过几次,司决居然对他和之前一样,好似根本没遭受到过他的暗杀。

    他两人明明心知肚明,却偏偏一派和气,虚与委蛇,看得晏重灿嘴角直抽。

    “他不能直接伤我,”司决喝着药解释“银台城也有规矩,他下不了手。”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你?”

    司决眸光一沉,仰头将苦得发涩的药喝尽,“过去的事。”

    那时顾玉书还是名满修真界的顾生死簿。

    “他精于魂魄一道,善勾魂控魂之术,手段残忍,常使人辗转于死生之间不得超脱。”

    人们皆道顾生死簿玩弄魂魄,视生命为儿戏,他想让人复生便复生,想让人下地狱便直入十八层。

    晏重灿了个寒噤,他突然想起那日司决的“司决已死了无数次”,干着嗓子问:“那你……他也这样对过你吗?”

    “不一样,”司决摸摸他的头顶“唯有我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他却又不了。

    他仿佛总有个度,再往下就会揭穿什么惊天的秘密,所以在能的边界卡得死死的,再如何也不会再张口。而就是这个边界又偏偏让人觉得他在信任自己。

    晏重灿心中盘算了一下,十年前司决不过一个幼童,那时顾玉书就已是个大能了,他们到底能有什么交集?

    等司决的伤在各种天材地宝的滋养下快好全时,银台城城主的生辰之日也到了。

    他们挑了三条品质最好的焰狐,整理好了带去城主府。

    这日银台城张灯结彩,本就明亮的烛灯更是翻了一番,真成了个亮如白昼的不夜城。各大酒楼铺子也大大减价,特别是城主的产业几乎是不要钱了,店内东西任人挑选。

    守卫军同灯火一样更加密集,每十步便能遇到一个鹰眼巡视的侍卫,城中狂欢,城外也赶来了无数车马,皆是来参加这场盛会的大能。

    城主府若没有请柬便极难进入,晏重灿排队过程中已经遇到了数十个被扔出来的修士。

    派头大到这种程度,如今也是很难见了。

    实话,他们的焰狐与大多数献宝的人相比,都算不得多珍稀。他们前面那位元婴道尊带着一滴凤凰血都被请离了,使得后面更是人心惶惶。

    “请将礼物放至台上。”侍卫冷冰冰道。

    晏重灿回过神,将三条焰狐好生放到他们面前。火红的狐狸皮毛光滑,三条尾巴如采摘下来的焰火一般,观之便让人目眩神迷。

    侍卫也是会鉴宝的人,只一眼就知这焰狐都是高阶妖兽。然而他仍是摇了摇头,似是觉得它依旧够不上城主的生辰宴,便算让他们离开。边上的侍卫赶忙拉了拉他的手臂,低声道:“城主喜好焰狐毛皮,让他们进去。”

    顾玉书居然没骗他们,晏重灿心中惊异,但面上不显,道过谢拿了两张请柬,便同着司决在各路艳羡的目光中进去了。

    城主府与其是府,倒更像是宫殿,推开门便是白河绕殿而过,玉石铺作飞桥,龙眼缀成天灯,如漫天游龙飞舞。宫殿又分作三大殿,六侧殿,八殿,呈群星拱月之势,壮丽非常。此时人群熙攘,侍女足踏轻云,来往服侍客人,飘带相连,好似话本里的神仙之宴。

    晏重灿悄悄量了一下守在府中的黑甲侍卫,他们身上的铠甲竟有一股远古气息,只多看了几眼,就顿觉心中有铿然回音,如千军万马齐齐踏来,让他心神剧震。

    “心。”司决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眼睛,幻象散去,瞬间就让他平静下来。

    走进主殿,大殿两侧此刻已摆了数十丈的长桌,一直通到殿外,有些来得早的人已经寻到座位坐下,享用起美酒来了。灵气四溢,不少修士都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对比了请柬上的编号,他们坐在了靠近门的位置,面前的食物虽不如首席,却也是难得的珍味。与他们隔桌对坐的修士此时正吃得满嘴流油,一口肉一口酒毫无修士的体面可言。

    司决静静闭目养神,权当面前没人,也没有任何山珍海味,只他自己在苦修之境。晏重灿是习惯他清心寡欲了,这个大快朵颐的修士却是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嘴中高阶灵兔红烧肉都没那么好吃了,朝司决怒了努嘴:“这位道友不吃啊?”

    “哈哈,比起这个,不知这宴会是怎样的?城主何时出来?”晏重灿着哈哈换话题,心道别人吃不吃东西关你何事。

    “再过半个时辰才开始,城主会在宴会过半时出来。介时就有大机缘了。”修士闷了口酒,兴致勃勃。

    晏重灿好奇道:“大机缘?”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你当来此的都只是为了庆祝城主的生辰?”

    他见晏重灿一脸茫然,得意地解释:“是为了机缘啊!你放眼看看,这殿中都有些什么人?喏,前面那个红袍的,通天一指洛元天尊,他身边的蓝衣仙子,回春仙剑丝阆帝尊,还有鬼眼陈三,万赌万金刘铜……哪个不是大人物?”

    循着他的手指一一看去,听着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晏重灿也有些激动了。这些都是他在《修真新事周刊》上看过的人,在虚界他们平日就是靠着这本刊物解闷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见到真人了。

    “前辈想必也是鼎鼎有名的人。”晏重灿期待地盯着他。

    “我嘛……倒不算什么了,叫我誊朗就是。”

    晏重灿听到名字“啊”一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面色都泛红了:“前辈……前辈是周刊的编者!”难怪他对在场的大多修士都了如指掌。

    誊朗嘿然一笑,“友居然知道我。”

    “前辈可是来此收集新事的?”

    “自然不止。你当如此多的人物齐聚一堂是为何?你来银台城应当也有些时日了,可曾见过比银台城实力更雄厚的势力?它虽在暗处,可也正因在暗处,才得到了更多资源。从灵石,到法宝,到人,它无一不缺。而城主自然就成了至高之人,他一人掌管着足以颠覆世间的财富,让众多人为他趋之若鹜。他的生辰宴会是他每年唯一一次宴客之日,每逢此时就是他招揽修士之时。”誊朗到这里,刻意停了话头,让晏重灿自己想象。

    “前辈是,今日正是大家分一杯羹的机会……”

    誊朗又撕了块肉塞进嘴里,含糊道:“正是如此。即使是银台城百分之一的权利,也足够令那些在外一手遮天的人垂涎三尺。”

    银台城存在这么多年,每年一次,招揽的大能有多少……晏重灿不敢再想下去。

    “这就是机缘,运气好,便能直上青云,一步登天。”誊朗的胖脸因为兴奋而抖了抖。

    了这许多,他又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司决,突然“咦”一下,惊道:“这不是决云快剑司决吗?我竟才认出来。”

    晏重灿:“……”

    他怎么忘了他知道司决就是从周刊里看见的,誊朗对修真界之人实在太过了解了。

    “要知道他的消息可不容易,好不容易见到,不如友告诉我一些他的事啊。”誊朗露出油腻的笑。

    晏重灿摸摸鼻子:“我与他也不太熟,不太清楚。”

    不太熟时,他感觉自己腿被什么碰了一下,垂目看了看,司决依旧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聊天的时间,长桌便几乎都坐满了,只有些许不明显的空位。而那些大能也回到了最靠近主座的位置,开始互相推杯换盏。

    侍女鱼贯进入,为他们添上新菜新酒,仙乐奏起,响彻银台城。

    殿内却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晏重灿亦是屏住呼吸,司决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主座的方向。

    众人的瞩目中,一道高大身影自内门缓步踱来,收敛过的威压依旧惊人,晏重灿手心霎时就沁出细汗。

    他听见誊朗城主的修为接近飞升,堪为当世顶峰。

    男人一身肃然黑袍,高领上却没有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烟,想必是什么遮掩真身的手段。

    这黑衣与侍卫黑甲似乎是出自同源,但它比铠甲的气势更浓重,只这样行走,便如一座巍峨高山沉重压来,令人呼吸都心翼翼。

    明明那只是一团黑烟,晏重灿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威严的双目正在扫视全场,甚至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若不是他神识绷紧了,恐怕也要以为只是他的错觉。

    城主举起酒杯,朗声道:“众位赏面,远道而来,是我银台城之幸,我先献酒三杯,共诸君满饮!”

    声音浑厚,贯穿心神。

    晏重灿跟着端起酒时手一顿,骇然间险些将杯子摔落在地。

    这个声音,这身黑袍……分明就是他在地宫陷入幻象时,试图控制他神魂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