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多管闲事
恶狠狠地对上崔红胭充满惊诧与惊吓的眼睛,她咬着牙一字一句,“我娘再贱,有你贱吗,你这个千人上万人骑的妓女!”
被几个家丁扔出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扯到破碎,旧旧的袖子在冷风中瑟瑟地晃动着,几乎成了一条条的碎片。
撩起袖子,胳膊上布满了淤青,那些淤青如同发黑发紫的斑块般遍布在臂的大角落,一眼看上去,竟然有些触目惊心。
捏起袖角抹去嘴角的血迹,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紧紧关闭的沉府大门,这个家,这里所有的人,我全都记住了!
娘,我要让你体面地下葬,女儿要给你最好的坟冢!
那里,是真正属于你的家。没有任何人能将你赶出去的家!
待到她穿着一身素镐跪在破旧的草席面前时,四周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那些人的脸上写满了看热闹的亢奋,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将整个沉府门前挤得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而她,则安静地跪在草席前,温柔地注视着娘的脸,神态若素。
娘的脸上双目紧闭,眼窝深陷,眉宇间凝着一丝担忧,仿佛就算是她死了,依旧放不下她可怜的女儿。
娘,是真累了吧,蜡黄的脸上瘦削见骨,憔悴不堪。
娘,您好好地睡吧,女儿会永远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哪怕,倾尽女儿的所有
“女沉鱼,家境贫寒,无力丧母,若有出得纹银二百两相救者,鱼愿终身为奴以作报答。咦,这不是卖身丧母嘛!”一位看客盯着地上的白布,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字眼,双在半空比比划划。
“卖身丧母?啧啧,这姑娘,还真是可怜啊”人群中立即引发了一阵同情的叹息声。
“是啊是啊,那不如张兄买下这姑娘可好啊,我看这姑娘长得倒也标致,这脸蛋儿水灵灵粉嫩嫩的,不正好”
“买下?我倒是想呢,就是没那二百两的闲钱,否则娶回家去当老婆,那还不是每夜都是温柔乡”
“哈哈哈”
人群中闲言碎语不断传来,间或夹杂着一些令人羞愤难当的话语。
她强迫着自己不要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中,沉鱼,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人们的议论,不是那些难堪的言语,而是谁能将自己买走,谁能给自己用来葬娘娘的二百两银子!所以,沉鱼,你不可以哭!
正在熙熙攘攘间,拥挤的人群忽然被人从外面拨开,随即,一身华裳打扮妩媚妖娆的崔红胭跺着柳步来到了她的面前,架势气势汹汹。
本来高声阔论的人群,忽然就安静地不出一丝声音。
扬着中的粉色丝帕,崔红胭那张清丽的脸上写满了恶毒,声音细长,“沉鱼,你还要不要脸啊,想要卖,那就去窑子里啊,死乞白赖地来我们沉府门前干什么,添晦气啊?”
那种充满了嘲讽的声音,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尖锐刺刀,狠狠地刺入她的心中,扯了她满身的伤与疼。
慢慢抬起头,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语气如同心中未起丝毫波澜。
尽管心中早已疼痛如斯
“这大街又不是你家的,难不成还只允许你们沉家走吗?”
故意加重了语气,拉长“沉府”二字,既像是在责问崔红胭,又像是在强调自己与沉家的毫无关联。只是,在出沉家两个字的时候,仍旧情不自禁地揪紧了身侧的衣角,生怕一不心,就将那股压抑在心中的苦涩流露出来。
不要脸?死乞白赖?他们将事情做得这么绝都不觉得丢人,都不沉礼义廉耻,她又怕什么
“你!”如此淡然的语气,崔红胭气得咬牙切齿,“沉鱼,这条大街的确不是沉家的,可,它也不是你的!别以为自己能言善辩,本夫人就怕了你,沉鱼,你也不过是一条靠卖身来换钱的狗!”
那句“卖身”,同样用了重重的语气,生怕稍微轻了点,便踩踏不到她的自尊。
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怒,扬起明眸若水的美丽脸庞,朝着崔红胭冷冷一笑,“崔红胭,你当真就那么恨我?”
恨不得将我肆意踩踏,死无丧身之地?
大概崔红胭并未料到她会这么发问,妩媚的脸庞顿时一怔,一时间,竟然没了应答的言语。
“如果你真的恨我的话,那你大可花二百两银子将我买了去啊,”不沉崔红胭的发愣,她直视着她,淡淡的语气如同冰霜,“那样的话,别是做一条狗了,就算是做猪做牛做马,那又有何不可?”
“买你?”却见崔红胭脸庞一扬,鼻腔一哼,脸上早已挂起了先前的鄙夷之色,打量着她的眼神仿佛盯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就凭你,二百两银子,也配?”
然后不待她答话,那张充满了脂粉香气的脸早已凑了过来,话语恶毒,“沉鱼,就连你娘,都值不得五两银子呢,所以你,是不是,也太高估自己了?”
那个娘字,就犹如一根刺般,让她的心一痛。
“你!”
“我什么我,难道我得不对吗,否则,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死啊?”崔红胭红唇微泯,憋住笑意,“哼,还不是因为贪那五两银子的不义之财!”
“崔红胭,你不要含血喷人!”满脸愤怒地望向她,紧捏的拳头再也控制不住地朝着崔红胭挥上去,“我娘才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我娘才不是!
挥出的拳头,被身侧的大猛地钳住,拳头还未到达崔红胭身上,已被一边的下人拦在了半空中。
崔红胭气得直跳脚,妩媚的脸庞似有些扭曲,神情激动,“好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我,来人啊,给我将这贱人打死!”
身子,猛地被推搡在了地上,触了满身的冰凉,而拳头,亦在片刻之后雨点般朝着自己的脸上身上砸来,拳拳相硬,毫不留情。
她忍着身上的痛夜,用整个身子护住娘,任凭崔红胭不断地颐指气使,火冒三丈,只是倔强地逼视着她的脸,还有那双,如狐狸精般恶毒的眼睛。
也许,身子痛了,心,也就不再那么痛了吧
否则,为什么之前那么难过地要死,现在,却反而有了一丝莫名地释然呢
“贱人,居然还敢瞪我,信不信老娘将你的眼睛给抠出来!”看到她如仇人般的眼光,崔红胭顿时扬起了掌。
却不想掌还未触到她的脸庞之际,一声痛苦的嚎叫早已响起,而崔红胭,亦在刹那间飞了出去,直直落在了地上,捂着腕痛苦地翻滚哀嚎!
眼前的变故,竟然让她一下子有些恍惚,以至于当一袂雪白衣角映入了她的眼帘时,她还处于怔愣中没有缓过神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崔红胭她
“姑娘,你没事吧?”正待她怔愣间,耳边已然响起一道很陌生却富有磁性的声音。与此同时,她的腕亦被一只纤细而修长的轻轻牵住。
她一惊,霎时抬起了头,眼睛蓦地撞入一汪深邃的碧潭。
那碧潭清澈见底,眸光澄澈。漆黑的瞳孔中央,墨绿色的瞳仁如宝石,如琥珀,散发着一丝深沉,和一股摄人的妖魅。
只是,那眸光里透出的眼神却很冷,如严寒的冰雪一般,不带有一丝的温度与感情。
竟然是一位外形俊美,身穿一袭雪白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从未与男子有过身体接触的她,忽然就像着了火般,径直从脸红到了耳根,“谢,谢谢。”
男子闻言,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头微皱,神情似是有些不耐烦,细长的丹凤眼也微挑起来,“怎么,难道还想继续在地上躺着吗?”
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男子的左轻轻牵着她的腕,此刻正保持着一副半蹲半立的姿势。
她脸色一窘,只觉脸上烧得更加厉害。
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男子微鞠一躬,“谢谢公子!”
却不想男子早已撤回了那只牵着她的,脚步挪动来到了崔红胭的面前。而她的耳边,亦传来了一道冷冰冰而不耐烦的语言,“女人,还真是麻烦!”
她顿时又是一窘。
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够冷漠
这时,崔红胭早已从刚才的哭嚎哀叫中爬了起来,换做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华丽的刺绣罗苏裙上沾满了斑斑泥迹,胸部随着粗重的喘息剧烈地起伏着,妖艳的脸上写满了恶毒,仿佛随时都要跳起脚来。
“好你个登徒浪子,居然连老娘都敢碰,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崔红胭到底还是坚持不住,中的粉红色丝帕一扬,就冲着男子扑了过去。在沉家,她哪儿受过如此的委屈,就连一家之主的沉正言,都不曾对她伸过一根指,如今却在自家门前受辱,心中的跳脚程度断然可知。
男子的丹凤眼一眯,眼中的厌恶之色更重,片刻之后,只听到空气中再次传来一道杀猪似地哀嚎,崔红胭已被男子再次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
男子的话语透着一丝凶狠,“这天底下,还从来都不敢有半个人对本――对我伸半跟指,你这个恶心的蠢女人竟敢对我不敬?”
冷冷地注视着地上那道痛苦翻滚的身躯,男子冰冷地眼中迸发出一丝阴戾,眉宇也皱得比之前更加紧蹙。
而他的身后,亦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五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持刀刃神情冷漠地围在他的四周。
如此架势,顷刻便让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了气息,鸦雀无声。
就连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崔红胭,一时之间都停止了呻吟,眼中闪出一丝畏惧与疑惑。
“崔红胭,你胆子还真够大么!”男子对周身的环境毫不在意,兀自蹲下身去,白玉纸扇“啪”地阖起,拿扇柄挑起了崔红胭的下巴。
崔红胭眼中的疑惑一瞬间便转为了惊恐。
男子邪魅的嘴角现出一抹坏笑,脸上的轻浮表情与刚才的冷酷判若两人,“你,爷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是像以前在倚红楼那样,由你陪爷风流一晚呢,还是爷出二两银子买你一顿饭,给爷唱个曲儿陪陪酒,也好让爷轻松轻松?”
那般戏谑地语气,带了一丝玩弄,顷刻便让崔红胭脸色大变。
倚红楼,是崔红胭嫁给沉正言之前所住的地方,位于眉州曲河江畔,亦是整个夜轩国,名扬四海的青楼之一。而崔红胭,则是当年倚红楼的当红花魁,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尽显妩媚妖娆,据当年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豪绅名流数不胜数,而沉正言,就是其中最最有钱,也最最年轻俊美的一位。
“怎么,不愿意了?”看到崔红胭正愣着不话,男子的语气愈发轻佻,邪魅的脸庞也欲发地魅惑,“想当年在倚红楼的时候,你崔红胭不是最会伺候客人的吗,只要五两银子,保证销魂一晚。”
轻轻探下头,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却比之前还要大,“对了,当年多少银子就可以赎你来着,我想想看,好像是一百两?崔红胭,看来你也并不比这位姑娘贵多少嘛,人家怎么不也二百?”
本来安静的人群,忽然便像炸了锅,涌起哄笑声一片。
而崔红胭的神情,亦如崩溃了一般,痉挛的面部微微发抖,妩媚的面庞扭曲。
倚红楼,就如同崔红胭的死穴一样,八年的青楼生涯,任凭如何抹杀,逃离眉州嫁至洛阳城,终究掩盖不了当年满身的浊污。
眼见得崔红胭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越来越崩溃,少女咬咬牙,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男子的袖子,“公子,够了。”
公子羞辱地正在兴头上,此刻听到他的话语,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愣,转过头,眉间也现出一丝疑惑来,“你什么?”
她咬咬唇,声音很轻,“我,够了,不要再闹下去了。”
尽管她恨崔红胭,尽管她知道这是崔红胭咎由自取,可是,她,毕竟是沉家的人啊。
男子本兴致的脸,突然就转为了之前的阴戾,语气也夹杂了一丝冰冷,“女人,你可清夜自己在什么吗?你要知道,我这可是在帮你。”
“我清夜。”她摇摇头,眸光清澈,“可是,我不需要。”
不需要这种同崔红胭一样段的帮助,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与崔红胭,又有何分别呢?
邪魅的脸色一沉,顿时现出一丝阴霾,好看的丹凤眼直直刺着她,似是要将她射穿,“你再给本、再给我一遍,你不需要?”
她点点头,直视着他冰冷的目光,“是。”
“那也就是,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我自己在多管闲事了?”冷酷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他的声音却比之前还要冰。
她顿时语塞。
刚要开口些什么,却见男子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邪魅的脸上冷若冰霜,“算我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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