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之后的黎禾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连下舞台时,脚步都踉跄着差点摔倒。
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得了多少分,演出结束后,更是一眼都没敢对上蹇济鸿。
安乐是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人,马上阻止了摄影的跟拍,拉着黎禾去了休息室。
“慢点。”安乐扶着黎禾坐在沙发上,伸手摸了下黎禾的额头,“你的药呢?”
黎禾摇头。
安乐又问:“药在哪儿?”
黎禾红着眼不话。
安乐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黎禾,你的药在哪里?”
……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凡。
黎禾在演唱结束半时后,因突发高烧,无力后续拍摄,被送往医院治疗。
原本吊车尾的西红柿,置死地而后生,出人意料地坐上了第五轮黄金席。
而一向嘻嘻哈哈的吴思泽,票数倒数,无缘全国八强,泪洒舞台。
拍摄结束后,决意退赛的何君,拦住急忙想赶去医院的蹇济鸿,想和导师谈谈。
却在刚刚出自己算退赛后,就被无意间路过的吴思泽听见,冲进去吵了个天翻地覆。
而黎禾对此一无所知,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闭上眼睛,不管身边的人对他什么,都不肯回应。
像是蜷缩起来的刺猬,拒绝再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坦露出去。
等蹇济鸿把何君和吴思泽安抚好后,立马驱车前往医院,到地方却扑了个空,黎禾根本没去过医院。
这时候蹇济鸿还得帮黎禾兜着,不能让节目组发现他不是因为发烧才离开,只能一遍遍在车里发没有回音的微信,早已关机的电话。
这一瞬间,蹇济鸿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黎禾刚刚离开那几天。
茫然无措,心如刀绞。
他的脸色变得极差,坐在车后座一言不发。
助理胆战心惊地在驾驶座缩成一团,连问接下来去那儿都不敢开口,蹇济鸿很少有那么生气的时候,但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代表了对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脾气糟糕到极点。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就在这时,蹇济鸿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段陌生号码。
按照蹇济鸿现在的脾气,这段铃声绝对会让他“爆.炸”,可鬼使神差的,蹇济鸿就是觉得这通电话和黎禾有关。
“喂。”蹇济鸿压着火气开口,“哪位?”
对面的声音带有一丝熟悉,显然蹇济鸿才听到过不久。
“你好蹇济鸿,我是安乐,黎禾现在在我这儿,他状态不太好,你要来看看他吗?”安乐问。
蹇济鸿立马回答:“要。”
话出口,蹇济鸿才发觉自己太过激动,轻咳一声后,他放缓声线:“他怎么样了?”
安乐没有正面回答:“你过来就知道了,我把我家的地址发给你,你注意看自己的微信。”
蹇济鸿只能好。
知道黎禾是真的不舒服,而非再次不告而别,蹇济鸿心情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糟糕。
收到地址,蹇济鸿放助理先离开,自己开车往安乐家去。
到安乐家后,蹇济鸿和对方了个招呼,随后在客厅里发现了前不久才去过他家宴会的喻言清。
喻言清对他点点头,没话,转脸继续看电视。
“黎禾现在在客房休息。”安乐,“进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蹇济鸿其实不想浪费时间和安乐话,他只想进屋去看看黎禾,但安乐那么大块头杵在他面前,蹇济鸿也只能耐下性子站定。
“黎禾有没有和你聊过他离开那段时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安乐问。
蹇济鸿抿起嘴,摇头。
安乐了然,又问:“那他回来之后,有和你聊过他现在的情况吗?”
蹇济鸿站在原地没动,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安乐却看懂了他的意思。
就在安乐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蹇济鸿忽然道:“童主任告诉我了。”
安乐愣了下,点头:“恩,那好,我就是担心你不知道,进去后因为他的态度而伤心。他现在不太愿意和人话,需要我们多一点耐心。”
“我不会。”蹇济鸿僵着脸。
安乐拍拍蹇济鸿的肩膀,他年纪比黎禾和蹇济鸿都大,一直把他们当弟弟看待,自然也想他们能好好的。
“那就进去吧。”安乐,“房间里有卫生间,我给你准备了一套新的换洗衣服在浴室,不介意的话,你今天可以直接在这里住下。”
蹇济鸿愣住,他没想到安乐那么的贴心。
“要是饿了,厨房冰箱里有吃的可以随便拿,屋里桌上有WIFI密码和家里地址,你也可以选择点外卖。”安乐,“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和老喻就不管你们了,有事出来叫一声就行。”
蹇济鸿慢吞吞地点头,后知后觉道:“谢谢。”
安乐笑起来:“不客气,进去吧。”
安乐走后,蹇济鸿才慢慢把门开。
他发现屋里很黑,没开灯,窗帘也拉得死紧,里面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就像一个看不见前路的黑暗洞窟,令人无端畏惧。
而自己所站的地方,就是唯一的光源。
这时,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细微弱的抽泣声,像是受伤的兽在痛苦的低.喘,让蹇济鸿心脏猛地一抽。
他意识到是黎禾在哭。
前几天他陪黎禾回江城,单独和童老师聊了半个多时,那期间童老师似是以为黎禾什么都对他了,所以直言不讳地谈到了黎禾的心理状况。
那时候蹇济鸿才知道,原来黎禾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这十年间光他们知道的,就有三次自杀未遂。
蹇济鸿不清楚黎禾为什么要瞒着他,而且实话在童老师告诉他的时候,他都还觉得童老师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呢,他每一次见到黎禾的时候,他看起来都那么好,一直在笑,甚至比十年前开朗活泼多了,还交了那么多朋友。
他怎么可能有抑郁症。
可童老师告诉他,眼见不一定为实,黎禾随时处在崩溃边缘。
蹇济鸿不可控制地回忆起,在黎禾回来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原来他对黎禾的伤害,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那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这样呢?
蹇济鸿有些想不通,明明比赛前他们还有过一段不错的对话,歌唱得也很好,票数仅仅次于这次异军突起的西红柿。
可童老师也过,有时候一件或许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事,就足够将抑郁症患者击垮。
蹇济鸿收回所有想法,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里面太黑了,他想过要开灯,但是又担心刺激到黎禾,只能拿出手机简单照亮。
蹇济鸿转头就发现床上趴着个大包,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他知道一定是黎禾正埋在被子里。
蹇济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在网上查过许多资料,在今天之前,他原以为自己能料理这种突发情况,可真当他走到黎禾身边,却发现资料是资料,脑子以为会了,可身体却什么都不会。
最后,蹇济鸿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换上安乐给他准备的睡衣,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
暗黑中,蹇济鸿很清楚地看到黎禾猛地僵住,瞪着那双明亮的大眼,惊恐地看着他。
蹇济鸿没话,他动作很慢,但是不容拒绝地钻进被窝,睡到了黎禾身边。
黎禾开始表现出抗拒,瑟缩着往后躲。
蹇济鸿一把捞过黎禾的肩膀,将他抱在了怀中。
他感觉到黎禾在颤抖,抖得很厉害。
安乐,现在的黎禾不愿意话。
蹇济鸿想,那自己就安静地陪着他,抱着他,让他知道自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不想话,那么就都不。
这时,蹇济鸿却听见黎禾在自己耳边,不断地、带着哭腔很声地:“对不起,对不起……”
蹇济鸿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黎禾在什么。
十年前的那件事,不光光在他的心中是一根刺,对于黎禾而言,也像一把锈烂的刀,十年来不断地割磨着他的血肉,每日每夜不停折磨着他的神经。
黎禾每一次道歉都在为他当初做的事,增添无数恶毒的形容词。
黎禾他罪不可赦,他不可原谅,可当他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内心深处一定在渴求着原谅。
但黎禾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渴求,所以他要把不可原谅摆在明面上,一遍遍地出来。
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真的不能被原谅。
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他自己背上更多的枷锁,让他走不出来赎罪的怪圈。
这些枷锁让他夜不能寐,随时胆战心惊,连和他交流时都如履薄冰。
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蹇济鸿想。
他怪了黎禾十年,现在黎禾早就受到了惩罚。
蹇济鸿眼眶有些发热,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黎禾回到自己身边,他要怎么样“折磨”黎禾。
可他怎么下得去手呢,每一次对黎禾的那些恶语,疼在黎禾的心里,也腐烂在他的脑海。
这是一份毫无意义的双向折磨,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蹇济鸿用力地抱紧怀中的黎禾。
黎禾还在颤抖着着抱歉,蹇济鸿一把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堵住黎禾不停的忏悔,转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温柔又坚定地:“我原谅你了。”
“黎禾,我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要: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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