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猎知道吧?需要诱饵。对他好,好得不能再好,让他无法忽视你。等猎物吃下诱饵,你要攻击。对他不好,让他感受到落差。最后的最后,驯服你的猎物。”
这是张宝璐随航班落地后发送的第一条短信。
李琊收到后只觉是废话,不是预想中关于勾引的一招一式,不过却由“对他好”,想到了送空调这件事。
她早想到他会生气,可就是见不得那样的居住环境。那么的房间,硬邦邦的床,还没有空调,教人如何将三伏天熬过去。或许他早已习惯,甚至会为了省电费不开空调,但她顾不了这些。
李琊转角,越过台阶看上去,门半开着,男人背倚门框,神情冷漠。
是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却不敢靠近半分。
叶钊眉间轻蹙,“上来。”
她垂头走进昏暗的室内,门在巨响下关拢。
她故作镇定地:“就晓得会挨骂。”
“聪明。”
“你骂啰。”
“你聪明,当我是傻子。社区服务,亏你想得出来。要送你光明正大的送,跟我玩什么角色扮演。”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肯收吗?”
他冷笑一声,“多少钱?”
“不值钱。”她别过脸去。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叠钞票,塞到她手上,“够了吗?”
愣怔片刻,她将其猛地掼了出去,钞票从半空洋洋洒落,铺了玄关一地。
电话响起,叶钊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接听,放缓语气:“到家了?”
安静的空间,电话里的女声也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孟芝骅似乎笑了笑,“嗯。”
“什么事?”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浅笑,“今天多谢你来接我。”
“了多少回了,不要和我谢字,再你也请了我吃饭呐。那家店味道真是不错,下次再去吃吧……”
李琊眉头越拧越紧,终是听不下去,抢走电话挂断,负气道:“骗子!”
叶钊双手抱臂,嘴边噙着笑,“挂我电话,你还得意了是不是?”
“不准我电话,她就可以以?你到底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接你,去哪里接你?你都不和我!”
他靠在门扉上,点燃一支烟,“江北机场,还在渝北吃了宵夜,现在你知道了。”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无人理会。
“骗子,骗子!你饥不择食!……到底钟意她哪里,是不是就喜欢熟女?”
“李姐,他对我来不算熟女。”
“你要是喜欢熟女,不如喜欢兰姐,好歹同进一家门。”
他抬眉,“你想我做你姑父?”
她笑着点头,“好啊,我和姑姑共侍一夫——”
“完了没有?”他扔掉烟蒂,忽地将她摔在门框上。
痛觉好似消失了一般,她抵在冰冷的墙上,微微颤抖。
“你想怎样,嗯?”混合着烟草味的酒气逼近。
“你喝酒了?”她睁大眼睛,却失焦了一般,什么也看不清。
他充耳不闻,嘴唇轻轻摩挲她的耳朵,“不是想和我睡觉,这样就怕了?”
弦无声地崩断,李琊偏过头去,攥着他的肩膀,吻上去。
浅浅的触碰。
“砰——”叶钊拍门,撑开与她的距离。
她沿着门落坐在地,掌心下有三
两张纸钞,手指收拢攥紧,:“空调、电话、强吻,哪个让你最生气啊?”
一字一句,天真无邪的语气暗藏恶意。
“你这也算吻?”叶钊慢慢俯身,捏着她的下颌,瞧清长睫毛轻微地颤动。
“疼。”
蓦地,后脑勺抵在门上,他吻她。
干燥的嘴唇,咯人的胡茬。他辗转着抿吮她的下唇,近乎撕咬。
她整个人都被环住,使出全身力气却无法推开他,仓皇地呼吸,霎时,他的舌尖掠过唇珠,穿过齿间缝隙。
电流蹿过脊背,浪潮汹涌而至。
她再没法思虑,手攀在他肩头,揪着体恤,发狠地回应。
漆黑的玄关,纸币铺陈。
铃声第三度响起,他们在接吻。
唇舌纠缠,湿润的口腔,他的克制溃不成军。
如果,如果让他死去,此刻就请让他死去。
手掌探进吊带背心,后背被指甲刮得生疼,他停了下来。
李琊大口喘气,泪眼婆娑地瞧着他。
“抱歉。”叶钊慌张地以指腹擦拭她眼睑下的泪。
她抽抽搭搭哭泣,他吻去她的泪,低声:“不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头埋进他的颈窝,她哭着:“我不要你对不起。叶钊,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声音又变得好轻好轻,“你就不能喜欢我吗……哪怕一点点,就一点点。”
她的声音如锥子敲他的心口,令他沉沦入深渊,困惑又苦涩。
他紧闭着眼睛,眉头拧成川字。
片刻后,李琊借着门框站起来,“你的惩罚,我领教了。”
反手握住门把手,顿了顿,她:“没关系,我多的是时间跟你毫。”
罢,她转身离开。
叶钊宛若一尊会呼吸的石像,良久,石像都快扑灰,终于动了。
惨白的玄关灯盏亮起,映照坚实的背部,他一张一张捡起地板上的钱。
钱?算什么,凭什么。一张百元纸币长一百五十五毫米,宽七十七毫米,重一点一五毫克;明明又又轻,却压得他窒息。
钞票如废纸般从指尖掉下去,他摔上门,冲了出去。
*
便利店职员选了张的黑胶碟片放进唱机。
“Love hurts, love scars, love wounds and mars.A not tough or strong enough.To take a lot of pain, take a lot of pain.Love is like a cloud, holds a lot of rain.Love hurts.Love hurts……”
(爱会伤人,爱会留下伤痕,爱会令人受伤与毁灭。任何一颗心都不够坚韧,去承受许多苦痛。爱如一片云,饱含雨水。爱会伤人,爱太伤人。)
听见琼•杰特的歌声,李琊哭得更大声,手里的布丁掉到台阶下,滚一圈,染了灰尘。
“山茶?”秦山看清坐在便利店门边的人,走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仰头看他,抹去眼泪,“我没事。”
“为什么哭?”
她摇头,起身便走,“我回去了。”
秦山抬手唤她,“哎——有事和我呀!”
她停下脚步,回头道:“老秦,我很差劲吗?”
秦山不解地:“没有啊,谁你了?”
“你我找不到男朋友,我真的不值得被喜欢吗?”
“啊?怎么会,我那是开玩笑的,谁会不喜欢你。”
“在你看来,我没有优点吗?”
“你……有啊!唱歌好听,还会写歌,才华横溢,做事也认真,很多优点。”
“那是不好看吗?”
“你是我认识的最漂亮的女孩儿,真的,果壳的人都这么觉得。没发现你在的时候,酒都卖得多些?都喜欢你。”
“是吗?”
“平时这么自信,突然怎么……谁击你了?我帮你揍他。”他踌躇道,“难道是我?”
“如果是你,会选我还是,孟芝骅?”
秦山心里一惊,不出话来。
她凄冷地笑了笑,“不会是我对吧?在你们眼里,我只是妹妹崽。”
看着她远去,他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
巷里的大排档喧闹嘈杂,为显空间宽阔,右侧的墙贴了一面长镜,边角已坑坑洼洼。镜中倒映客人欢笑模样,仔细看去,酒瓶之后有一位稍显低落的人。
秦山搁下筷子,:“把我叫出来也不话。”
叶钊端起酒杯,敷衍地敬了一下,自顾自一饮而尽。
秦山随他抿了一口酒,“孟芝骅怕你出事儿,电话都到我这儿来了。这不像你。”
“你跟她怎么?”
“还能怎么,就了你手机坏了,让她不要担心。”
“谢了。”
“我都想买本黄历了。”
“为什么?”
“看看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你们一个二个怪头怪脑的,山茶也是。”
叶钊抬眼看他,“她找你了?”
秦山摆手道:“她在便利店门口哭,问我孟芝骅和她选哪一个,把我吓得不轻。你,这孩儿难道对我有点儿意思?不会吧。”
叶钊静默不语,递了支烟给他。
他点燃烟,摇头:“嗯,应该不会。我估计她被甩了……不对啊,她也不该找孟芝骅作参照吧。哎,你句话行不行?”
“所以呢,你选了谁?”
“我没搭腔,她断定我会选孟芝骅,然后就走了。”他挠了挠眉毛,“其实非要让我选的话,肯定不会是她对吧,确实是个妹妹崽。”
“嗯。”
“女人,真是难懂,恐怕回头还要安慰她。”
“她就问了这个?”
“了好多,什么不值得被喜欢,不好看,没有优点。我真是奇了怪了,那人得是什么样儿,把她逼到这个地步,都开始自我否定了。”
叶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夹着烟垂在身侧,颓然道:“是我错了。”
“什么?”
“一切。”
秦山叹气,“现在这样,不是你的问题。要我,当年不是那个女人,也不至于过成这样。你对她这么好,她还脚踏两只船,这就不了,关键是最后骗走你的版权,完全是落井下石。”
叶钊全然没听进去,闷声喝酒。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不该任由她靠近,没保持好距离。
这烂泥一般的人生,他有什么资格。
可他也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想大声宣告,想得到她,占有她的青春,想疯了一样去爱她。
他远没有她勇敢。
他错了。
作者有话要: 本章曲目:《Love Hurts》琼•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