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洄游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大理的MU1314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机场广播的声音回荡在人满为患的机场大厅里,季安和原以为机场应该不属于春运的行列,却没想到,春节时候的归人还在把这里占据得满满当当。
他跟着广播指示拖着自己的箱子前往指定登机口,登机。
手机在关机前,来了新消息。
【鱼】:初一礼佛。季先生初一不上班吧。
【ji】:上。刚开完会。一会儿还有个会,
【鱼】:给加班工资吗?
【ji】:不知道。走了。晚点见。
【鱼】:你认真开会,晚点微信见。
季安和看着宋郁回过来的话,脸上噙着的是没压住的笑,那句“傻”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了。
他推推自己的眼镜,拢了拢昨天穿到母亲家里的西装,在座位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等待着和宋郁的“晚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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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苍山,面朝洱海的凤阳邑古村里坐落着一间古寺,名叫法真。法真寺是大理当地最灵验的寺
宋郁更是一早就开着阿姐宋柚的车将宋柚和她的男朋友带到了这里。
按理是初一礼佛的,但大多外地人都会选择大理出名的崇圣三塔。那三塔下多得是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法真寺这里相比起来则要清净许多。大概是只有本地人会踩着石头城里的石头搭出来的老路上山,去法真寺里礼佛吧。
临开春的时候,大理的雪都是攒在苍山顶,落不下来的,所以这石头路在这种开春前草木衰败的时候,会显得更好走。
宋郁跟在宋柚的身后,踩着宋柚走过的路,压着萦绕在半山的钟磬声慢慢上了山。
木鱼被宝殿里团坐着的沙弥缓缓敲着,善男信女双手合十,俯身而拜。或有所求,或感其恩,世态万千,都融进了这三拜三叩里。
宋郁也跟着屈膝在蒲团上跪下来,他合十双手,虔诚而拜。
门边的老僧在宋郁拜下时,叩向了手边的古铜铃。
铜铃一响,宋郁问佛,何时春可来?
铜铃再响,宋郁求佛,请许春早来。
铜铃终响,宋郁拜佛,春日,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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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当空的时候,宋郁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迈出了正中大雄宝殿的门,走到一边结花骨朵的矮株树边,接通电话。
梁好气愤地问道:“宋哥!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宋郁皱了眉头问道。
梁好却支支吾吾起来:“那个……灰毛!她!她那个什么……从昨晚叫到了现在,你快把她带去解决一下!”
“发情?”宋郁笑着问道。
灰毛是只母猫,前两年长大了,也要这样,叫的人心烦,宋郁那时没心情管这东西,等她发情了,就按网上教的方法,用棉签给她试了试。但这方法,梁好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
那之后他们俩就跟无声地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只要灰毛发情,梁好就把这母猫丢给宋郁。
不过昨晚灰毛发情的时候宋郁已经睡了,梁好不好扰;等被猫叫折磨了一夜的梁好又被猫叫醒了,宋郁却早都已经出门了。
灰毛就这么可怜巴巴地难受了一晚上,整只猫都有点恹恹的。再遇上梁好的起床气,一下就给吓到了门边的门槛后,她索性就撅着屁股窝在那里,不满地叫了几声。
但猫叫声还没停,整只猫就被门外拖着行李箱的人一手抱了起来。
那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眼里带着灰毛觉得亲切且熟悉的温柔,揉了揉灰毛的下巴,温和地问道:“灰毛,都长大了?”
着他把不停往怀里蹭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自己连箱带猫一起提进了门。
他穿过熟悉却又看起来像是大变样了花径,踩着满花径的落花,听着前台梁好大咧咧地叫着电话那头“宋哥”,他笑着走到了前台。
梁好看着来人,话的声音明显一滞。她那一脸惊讶险些隔着话筒传递给宋郁。
季安和连忙竖起手指,嘘声。
梁好匆匆敷衍了电话那头的宋郁,挂了电话。
季安和抢先开口,直奔主题:“宋老板,去哪里礼佛了?”
梁好大概没想到季安和会跳过“宋郁不在”“宋郁干什么去了”这样的问题,直接到了“宋郁去哪里礼佛”上。
“法、法真,求姻缘的。”
“姻缘?求和谁的?”季安和看着灰毛从行李箱上跃上了前台的桌面,他手指跟着敲了敲桌面,半开玩笑地探道,“求那个之前来店里跟你们喝酒的人的?”
梁好听了这话,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季安和的这个人。但好像才睡醒了正从楼上下来的猴子记得更清楚一点。
“那个叫程霁的人?”他着哈欠,懒洋洋地解释,“之前不是只有他跟着宋哥上楼了?”
“啊!好像是哦。”梁好被他这么一提醒,一惊一乍起来,“可是他不是被他们家总裁绑回去了?哇,他们家总裁也好帅哦。听也姓季,季先生,是您兄弟吗?”
季安和轻嗤了下,揉了一把手边声哼唧的灰毛:“我只有一个弟弟,你们都见过,他叫季同。”
完,季安和突然注意到灰毛越来越反常地凑过来,那哼哼唧唧的模样让季安和把手从灰毛那儿抽了回来,他认真询问了一番,才知道灰毛发情的事。
他跟猴子搬了行李上楼后,才问梁好要了根棉签,替宋郁照顾了一下他的女儿。
等忙完这些,也才将过午后。
他正着要抱灰毛去楼顶花园晒太阳,用宋郁很早之前留给他的那把钥匙,开了楼顶花园的门。
门后的风铃迎风而响,季安和目光随之沉了沉。
那一股思念如花架上牵起来的藤蔓,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那天夜里,他的风铃哑了的那天夜里,宋郁就是站在这里,听他过得不好的话,也就是站在这里,摇响这串他留给宋郁的风铃,告诉他。
——“在的,你听。”
那风铃声清脆,那些话也记忆犹新。
他站在风铃前愣神,沉浸在之前在这楼顶花园发生的一幕幕里,沉浸在宋郁和他的这一方天地里。
直到梁好拿着宋郁的车钥匙上来,“季先生”三个字断了季安和。
季安和回头看着站在楼梯那儿的梁好,挑眉问道:“怎么了?”
“您要去法真寺看看吗?”梁好摇了摇手上的车钥匙,“我想去凤阳邑,所以……让我蹭个车?”
季安和觑眸反应了一阵,在看到梁好意味深长的笑容后,才忽然挑眉头,答应道:“好,走吧。”
他走上前,从梁好手里接过那把宋郁的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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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里苦行,食素修善。
宋郁和宋柚在寺里吃完素斋,还陪着宋柚那男朋友一起往寺旁的南诏古城遗址转过去。
丛生的荒草,荒凉的黄石,将那些年月的文明遮掩过去。
宋郁这一天并不高涨的情绪也在这和心里的境地近乎一样的荒野里跌落到底。
他沉默地踩着脚下石基,沉默地看着茫茫四合,沉默地期待着春风吹生的新草能快些长来,给这荒芜地感染一点生机,一点春色。
静谧在这四合里蔓延开来,虫儿挥翅的声音都显得异常明显。他看着那两个牵着手渐行渐远的人,眼角吊了一天的笑意刹那烟消云散。
他比谁都清楚,季安和不在的每一天,与他来都如同今天眼见的这片荒芜。
他踽踽独行在这里,手上握着的手机却再次振动起来,破了这场荒芜地的静谧。
宋郁看着来电人里那栏“梁好”,有些不耐烦起来。
“又怎么了?灰毛还发情呢?你给她弄……”
“喂。”电话那头禹西响起来的却不是梁好的声音,宋郁握着手机的手僵了僵,嘴角突然发起了颤。
这声音于他是过分熟稔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也是他久久不敢认的。
他颤抖着询问:“季、季先生?”
“是我。”季安和的声音如旧温柔,话语里甚至带着笑意,他开着玩笑,“我想,今天应该不只是灰毛发情了,宋老板。”
宋郁心头一震,体会着季安和的暗示。
“所以我的宋老板什么时候下山呢?”
“你在哪儿,季先生?”
“我在凤阳邑村口,”季安和不以为意,“车只能开到这里。我的手机没有信号,只有用梁好的,不过她要走了,最好,你可以快点下山。”
“嗯。”宋郁的眼里骤然一亮,他好像在一瞬间,在这茫茫四合里找到了春光一般,他蹒跚的脚步变得匆忙起来。
他踩过衰草,跳下黄石,风声低啸在耳边,他追逐着春光的脚步而去,飞快地跑到了村口,他看到了那个倚靠在自己车的车门上,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从来没见过季安和穿西装的模样,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认真地辨认着眼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人,他好像快认不出来了,快认不出来那个他的季先生了。
季安和看着那远远停了脚步的人,他先收了手机,抱臂看着宋郁,扬声问道:“宋老板,还不过来吗?”
宋郁应声,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车前,离季安和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季安和迈了两步,走到宋郁面前,他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抬眼看着面前紧张得双唇着颤的宋郁,他蓦地笑了起来,搂过眼前人的腰,让话音就落在宋郁耳边。
“我听,春节之后,就入春了。”季安和不疾不徐着宋郁之前给他听话。
“嗯。”
“所以……”季安和吻在宋郁的颈侧,郑重而温柔地宣布。
“春天来了,宋郁。”
这是宋郁的春。
这是那个叫季安和的人,来了。
刹那间如春风入耳,春雨如酥,落在宋郁心头。
这三年荒芜汲汲的地方,在这一刻似被星火燎原,烧尽了衰黄的气息,又似一瞬之间东风卷来,蔓草丛生,翠绿葳蕤。
宋郁感受怀里的温热,他越来越情难自禁。
他一下搂紧了怀里的人,将人锁禁在自己的怀抱里,手落在那人的脖颈后托着。
他轻轻低头啄吻,眼里尽是情深。
“季先生……”
他的千言万语都混杂于眼底情衷的旋涡里,无声地将孑然而来的季安和吞没。
“宋老板。”
四目相对,情愫蔓生。
双唇渐贴,唇齿纠缠。
作者有话:
车是没有车了哈 完结也完结了哈!番外后面再写哈!爱你们(づ ̄3 ̄)づ╭?~感谢一路追过来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