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番外4 共此一生
大理的雨季每年落到十月,大概就算到头了。入冬的时候,下的雨都是一阵一阵的来,总是绵延不到多久的。
阴云连绵着,季安和的飞机穿过了乌云,落地在大理机场。这天是季安和提前从C城回来了,在出了机场后,他给宋郁了电话过去,想问问宋郁,今天中午的午饭有没有他的份。
他以为的宋郁大概会愣了之后,问他“季先生想吃什么”“季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吗”“季先生提前回来怎么不和我提前一声”诸如此类的话。
但事实是今天他连了三通电话,宋郁那头的女声都没有感情地不断重复着:“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季安和突然不安地皱起眉头,他匆匆了个出租车,报了古城的地址,就直接把电话到了梁好那里。
梁好接起电话时的语气并不太欢快,甚至算不上好:“喂,季先生?你回来啦?你快来看看鱼儿吧,柚姐明天周末不用上学,所以又把她送过来了。”
“你宋哥呢?”季安和直截了当地问道。
“还呢,大清早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大概是去找陈妍姐了吧,这几天宋哥他有事,想去散散心。那个……”着着梁好突然顿了顿,“你们没吵架吧,季先生。”
季安和明显被梁好的发问问住了,他和宋郁一直以来好好的,每次不是他退一步,就是宋郁退一步,谁都不可能为了彼此强硬地坚持什么,他们俩拿什么吵架啊?
唯一有争执的时候,也多是在鱼儿这上面,宋郁嫌他太过溺爱鱼儿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啊。
“没有。”季安和声音里原本的沉稳与坚定却有些动摇了,“他还了什么吗?就这几天,或者做了什么吗?”
“之前那个叫程霁的先生前几天来过一次,和他们家的那位一起来的……后来宋哥和他们喝了几瓶,回来就直接上了楼顶花园,大概是吹了一晚上的风,有点发烧,烧了两天,这几天好了些,然后鱼儿来了他也不理,没多久就出门了。”梁好将这几天的事都交代了一遍。
季安和“嗯”了一声,嘱托她去把灰毛抱来安慰一下鱼儿,又了两句话之后挂了电话。
梁好将电话放下,看着一边泪眼朦胧的鱼儿,她冲楼梯上唤了两声灰毛,而后抱着灰毛去了鱼儿面前。
鱼儿把从宋郁那儿受的委屈发了出来,推开了灰毛。
“不要不要,不要灰毛,不要舅舅!舅舅坏!舅舅欺负舅妈,还要欺负鱼儿!”
“没有没有,你舅妈刚刚了,他马上回来了,我们不哭了,好吗?”
“骗子!”鱼儿横了梁好一眼,不以为然,“舅妈了他下周才会回来!”
“他刚刚了的,让鱼儿站到门口,开门就能看见他了。”
“真的吗?”鱼儿的大眼睛闪烁起来,她一下跳下座位,往门边跑去。
季安和的出租车停在城墙外的,他拖着箱子走过城门,转角进了城墙边的径,径头上的第一道门开了个缝,一个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
陡生的欣喜像是越过了声音:“舅妈!”
季安和努力舒开了眉头,他嘴角勾着笑,放开了身边的行李箱,对门边的那个脑袋招了招手:“鱼儿。”
鱼儿瞬间拉开院门,兴冲冲地扑到季安和的怀里,季安和被她扑得的踉跄了两步,他搂过鱼儿,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我的鱼儿,我听有人把你惹哭了?来,让我瞧瞧?”
鱼儿往季安和的怀里蹭了蹭,撅起嘴,冲季安和理直气壮地告状:“是舅舅!就怪舅舅!舅舅不要鱼儿了。”
孩子的气都是来就来,走就走的,就和大理冬季的雨一样,维持不了多久。
她跟季安和告完状之后,又不可避免地害怕起来,她跟着季安和上楼放行李箱,在季安和给宋郁再次了个电话没接通之后,强压下烦躁脱下西装的时候,抓住了季安和的衣角,瓮声瓮气地问道。
“舅妈,舅舅会不会不要舅妈和鱼儿了,会不会也不要我们了?我,我想找舅舅……呜呜呜——”
着这姑娘的眼泪便又往外流,季安和的拇指擦了鱼儿的眼泪,将人整个抱了起来,温柔地道:“不哭了,舅妈带你去找舅舅,乖。”
季安和回身从门后拿了宋郁那辆车的车钥匙,才伸手带上门,开着车直奔才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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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机场笼罩着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到了才村头顶,笼罩着这个湖边镇。
天色被乌云压下来,刮来的大风将陈妍屋里的那棵上吹得哗哗作响,树上挂着的祈愿条被风弄得似群魔乱舞一般。
宋郁站在一楼的窗后,不为所动地看着那株老树,目光落在那老树挂着的纸条上,一动不动。
季安和那次走得时候特意回来了,回来把自己的那张留了下来,又把写着宋郁名字的那张字条偷走了。
宋郁在他走后的那天就回来过这里,也发现了这件事,其实是很明显的,熟悉的位置只剩下了孤零零一张纸条。
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张字条好像又补了回来,宋郁一直没注意,直到今天,他才注意,注意到之前那张孤零零纸条边又变得不孤单了。
“宋郁,今天不回去了?”陈妍一直没问宋郁为什么来,就连刚刚季安和电话来,她也没多问一句什么,只是了宋郁在这里。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不会多闻多问。这也是宋郁躲来她这里的原因。
“不回去,那人不在,没意思。”
“你这是怎么了?”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以后我们都老了,他比我先走,我该怎么办?有时候我又想,要是我先走,他那样的性子,会不会很难受,又不啊……最近我又在想,不定我们根本都撑不到白发苍苍的那个年纪——不瞒你,我和他都七年了,要是我们有一天,都没那么喜欢彼此了,你……”
“要我,”陈妍突然笑了笑,“我其实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宋郁觑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那树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字条?”
陈妍走到了宋郁身边,双手撑着了飘窗的大理石上,她的目光跟着宋郁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到宋郁偏头来看她的时候,她才开口。
“不久之前,季先生来挂的。他七年前把这纸条偷走了,现在,完璧归……在这儿了。”陈妍的语速不快,目光落在了宋郁的心头,一语双关。
宋郁的目光僵住了,陈妍的话音却没落:“或许,你该去看看,他还回来的东西。”
宋郁听完后,知道陈妍话里话外是在暗示着他什么,他回身迎着大风冲到了那株树下,微微一跃将那裹了塑料纸不怕雨淋的纸条攒在手里。
他将那纸条展开在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手心里,一字一字地将这半大的纸条看完,仿佛是个老眼昏花的老人一般,他看了许久,才将那字条上被划去的四个字和那又重添的八个字读完。
陈妍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
“宋郁,你的季先生,在过来的路上,他叫你在这里等他,他有话给你。”
宋郁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他嘴里嗫嚅:“等不及了。”
等不及要见到那个人了,他的季先生。
那个永远都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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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在宋郁骑车没走上一段距离的时候倾盆而下,才村路的檐下站满了躲雨的行人,大概是大家都知道这雨下不长,所以连等雨停这件事都显得悠闲起来。
宋郁却没有心情等这个雨停,他放弃了路,绕着才村的公路想快速离开才村回到古城去见季安和,又怕回去的路上会错过,他特意选了公路。
他在雨里抹了抹自己被雨淋湿的头发,目光却突然停顿在了环湖路上那辆在自己眼前调头,停在右前的车上。
那是他的车,他不会不认识。
他站在自己的自行车边,扶着自行车把手的手一下子抓紧了自己的自行车的握把,他忐忑地看着那个从驾驶室里开门的人,那人举伞,走下来,朝宋郁一步步走进,近到那伞为宋郁遮去了倾盆而落的大雨,近到眼里只有彼此的时候。
那人开口了,是熟稔的带着责问语气的一连串亲昵:“怎么不伞?感冒好了吗?万一又发烧呢?你这人怎么回事?”
宋郁却在一瞬间放开了自己的自行车把手,一只手覆在了季安和举伞的手上,一只手将季安和一揽,他将人牢牢地抱进怀里。
季安和耳边是久违的宋郁带着害怕的颤音:“季、季先生。”
季安和空出来的那只手犹豫了一阵,还是攀上了宋郁的背,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沉稳而坚定地唤了声:“宋郁。”
“季先生,”宋郁第一次把自己埋在了季安和的肩头,他向季安和示弱的姿态让季安和有点不知所措,“季先生……”
季安和微微侧头,在宋郁的眼角亲昵地吻了一下,才开口:“我听,你去才村了。看到了,我还给你东西了吗?”
宋郁站正时咬了咬唇,季安和却先仰头,冲着他道:“我当时还回去的时候,一直告诉自己,不会发生的,所以我在写的时候,特意画了个叉,又换了新的。陈妍跟我,这老树很灵验的。我想,大概是真的?”
宋郁安静地听着季安和完,他捧起了季安和的脸,唇落在了季安和的眉心,落在了季安和的鼻尖,落在了季安和的唇上;就像这淅沥的雨,在了青山头,在了平湖上,在了大理的烟水里。
深情裹挟着两人的温柔也融进了大理的烟水里。
“是真的。”宋郁肯定着,“那株老树,很灵验的。”
“嗯。”季安和嘴角漫着笑意,手指扣住了宋郁的手指,两手牵在一处,“回去吗?”
“回去。”宋郁暂时放开了季安和的手,和他把自行车搬进了后备箱,季安和替宋郁撑着伞,看着宋郁把自行车绑稳。
“宋郁!”季安和开口道,“那你上车可要好好跟公主道歉了,不然……”
“不然不让我回去吗?”宋郁看了看自己兜里摸出来的那张字条,漫不经心地接话。
“嗯,公主今晚气不消,你就只有自己睡了。”季安和故意开玩笑道。
宋郁一听急了:“那不行,她长大了,你哪能一直守着她啊,她自己亲爸亲妈都没这么惯着她呢!”
“哦。”
“季先生!”
“知道了……”
话音在和越发的雨声一起散落在了洱海的环湖路上,只留下刚刚被宋郁攒在手里的纸条静静地躺在潮湿的路上。
字条上写着被一个大叉划去的四个字:
——七年之痒。
而这四个字旁边又添着八个字:
——风花雪月,共此一生。
作者有话:
最后一个番外也写完了哈!是之前答应了要写一个下雨舅妈去接舅舅的番外爱你们!这是真的没了!宋老板和季先生大概只有等下次节日剧场的时候,我们微博再见哈!感谢各位订阅了的评论了的送了海星的姐妹们 感谢我的金主鹤与舟!再次给大家磕头哐哐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