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老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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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连绵又下了两,临四十七巷的生意还是那么冷清。

    宁缺并不知道长安府有位叫上官扬羽的司法参军,因为骨子里的贪婪从而替他解决了刺杀御史张贻琦一事最后的麻烦,罗毅是知道,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宁缺。

    此时的宁缺正端着微烫的面碗,望着被雨水不停冲洗的青石板,想着不久后的入院试,想着昂贵的学费和住宿费,心情有些郁闷,感觉有些冷,下意识里用左紧了紧衣领,罗毅则看着这穷的一批的宁缺直摇头。

    虽从那位背景神秘的东家中免了整整一年的铺租,细细一算等于是平空挣了三百两银子,但这银子并不是现银,只是纸面上的东西,若那东家真的扛不住官府的压力又或是老笔斋即便无租金也经营不下去,便等同于零。

    想到这点,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低头用筷尖挑弄着碗里的面条,戳弄着鲜嫩的葱花,完全没有吃东西的**,这两他连写字的兴趣都没有,更何况是这碗吃了好几年、闭着眼睛不用闻都能猜到放了四颗花椒、三十粒葱花的汤面。

    铺子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哗哗击打着地面,水花四溅成雾,视线越来越差,那户部清运司库房的外墙都快看不清了,宁缺端着面碗走到门槛上,半蹲着继续看雨,然后开始低头吃面。

    忽然他抬起头,向右上方望去。

    一名中年男子撑着把油纸伞出现在老笔斋门外,嚣张的雨水把他身上那件青衫打湿大半,腰间的剑鞘上也满是水珠,正是免了宁缺一年租金的那位东家。

    被雨水打湿了青衫,前襟后摆上的颜色有些发深,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奇妙的是这名中年男子没有丝毫狼狈感觉,撑着油纸伞静静站在槛门,看着眼前毫无间断的雨丝,神情从容平静,就像看着满街桃花一地阳光。

    来到大门前,朝树看向楼上向罗毅微微一笑打了一个招呼,罗毅也对他点零头,宁缺则是仰头看了他片刻,没有话,继续低下头来吃面。

    长时间后沉默,中年男子忽然低头望向他,微笑道:“面很香。”

    宁缺蹲在地上回答道:“吃的次数太多了,再香的面也就只是那么回事。”

    “我没有吃过。”

    “虽然你免了我一年租金,但我不打算请你吃。”

    “我喜欢你写的字。”

    中年男子话题转的奇快,就像二人眼前淋漓的雨水,渗不透雨伞便顺伞面滑落,从这点可以感觉到此人平日只习惯发布命令,并且不允许下属质疑自己命令。

    “我也喜欢。”

    “写的很好。”

    “我知道我字写的很好。”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字里面的杀意很饱满,我很少见到有人杀意如此饱满无碍。”

    宁缺低头沉默,看着中捧着的面碗问道:“你今晚上要去杀人?”

    中年男子感慨回答道:“是啊,能容我人不能容我,那我只好杀人了。”

    宁缺仰脸看向他,问道:“想杀人就去杀吧,杵在我铺子门口做什么?”

    中年男子应道:“我在等雨停,也在等几个人。”

    “等雨停的时候往往雨不会停,等人来的时候往往人不会来。”宁缺好心劝道。

    “人不来肯定是有不来的道理。”中年男子微笑道:“不过能不能让我和你聊两句比较严肃认真的话,而不是像那些苦行僧一般试来探去?”

    “这个态度就对了,我也不喜欢尽在云山里转来转去。”宁缺笑着回答道:“不过我不喜欢蹲在地上和站着的人话,因为高度有差距。”

    “你可以站起来。”

    “为什么不是你蹲下来。”

    中年男子笑一笑,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蹲了下来,湿漉漉的青衫下摆遮住了老笔斋的门槛。然后他看着宁缺犹带青涩的脸认真地道:“我现在很吃力。”

    宁缺低头吃面,等着下文。

    “很多大人物想要我表态,但我现在的情况是不能表态,所以我现在正在被围攻,我和我的兄弟们做事很干净,官府若要用唐律治我罪不方便,所以他们决定今晚上直接把我灭掉,趁着这场夜雨,南城西城的对都已经涌了过来。”

    “你等的那些人呢?”

    “我有一个兄弟前些死了,剩下的兄弟大部分都在官府里有差事,那些大人物很轻易便能用差事把他们困在军营和衙门里面,所以今夜我的人很少。”

    夜雨依然在继续,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大的倾向,中年男子等的人看模样也是等不到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平静温和讲着自己当前面临的情况,没有做任何掩饰,然后他看着身旁的宁缺,微笑道:“但所有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今夜的问题在于,我的身边必须要有一个人,但那个人我找不到。”

    宁缺看了一眼他腰畔的那把佩剑,猜测里面那把剑应该很,问道:“你身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够快够狠够勇,杀饶时候不能眨一下眼睛,不能让任何东西落在我身上。”

    “不包括雨水吧?”

    “自然不。”

    “那这个要求倒不高。”

    宁缺挠了挠有些湿气的头发,道:“为什么是我?”

    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他端碗的右上,道:“我打听到一些事情。虽然梳碧湖的砍柴人在长安城里没什么名气,但我很清楚一个专杀马贼的少年能做些什么。”

    宁缺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有什么好处?”

    中年男子很欣赏少年的直接,伸出指弹掉油纸伞上的雨水,微笑道:“整个长安城没有人知道我的底牌,今晚上如果我赢了,那张底牌就能掀开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真的是一根很粗的大腿,很值得你抱上一抱。”

    “既然今夜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不把底牌先打出来?”

    “因为底牌不是一张牌,是一个人。我无法命令他,相反他能命令我,他需要我赢了今夜这场战斗,因为他想看看对的里有没有藏着牌。”

    “好吧,我对这种风格的对话实在是有些厌憎了,我只想你这根大腿或许很粗,但对我真没有太大吸引力。你既然知道遥远的梳碧湖,那你一定知道我曾经有会抱住一根看似很细,但实际上是大唐最粗的腿之一,可我没有去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