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王庭
围拢在火葬地四周的幸存者们低着头,开始齐声呤诵昊道教曲里的往生令,单调的音节不断重复,祈祷火苗中的灵魂能够顺利回归昊的怀抱。最开始有些嘈乱的声音后来变得越来越整齐,低沉而充满了悲悯的气氛。
宁缺因为尴尬没有走下马车,他掀起车帘,沉默看着远处的火苗,听着人们的吟诵祈祷声,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头顶高而远的穹。
荒原的空就像他熟悉的那样干净,但此时在夕阳的照耀下,自然分成了两片截然不同的世界,近夜的那面幽蓝似海,近日的那面燃烧似火。
降临到这个世界,他无法解释,童年在长安城里接触的都是对昊的信仰,他的师傅颜瑟大师是昊南门供奉,是西陵神殿上有座位的大神官。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像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信奉昊。
然而此时此刻,就在火苗里的无数灵魂之前,在海洋与火焰般的穹下,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难以自抑地渐渐地在发生变化。
人们在草甸间再次结营,度过了漫长而寒冷的一个夜晚。第二日清晨,幸存下来的数十骑燕国骑兵带着伤员南归。他们是崇明太子的嫡系,很清楚昨日遇袭时为何神殿骑兵会有那样的态度,也知道就算去了王庭,也根本讨不到任何公道,甚至还有极大的危险会被神殿惩处,所以自然选择归国。
大河国墨池苑的弟子们,没有随燕骑一道南归,而是乘坐着两辆马车和几匹马,再次启程,向着东北方向的左帐王庭驶去,同行的还有罗毅。
看着车窗外荒芜的景致和疏草间的残雪,宁缺咳了两声,从怀中取出桑桑准备好的绢,将唇角的鲜血拭去,转头望着对面的白衣少女问道:“为什么要去王庭?”
“粮队的事情总需要一个交代,而且”
莫山山眼帘微垂,睫毛轻颤,沉默很长时间后道:“我很生气。”
宁缺看着她笑了起来,道:“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了。”
闻言,罗毅转头看着宁缺,眼神满是警告,仿佛再,你子想干嘛,信不信我揍你。
见此,宁缺缩了缩脖子,尴尬解释道:“当然,我是喜欢你的性格。”
听到这话,罗毅方才转过头去看着山山,直到看得她脸通红,才移开目光。
马车还在行进,原野上的风掀起车帘,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晨光映在车厢内黑白两色素净的装饰上,落在她黑色的发与白皙的脸上,析离出几缕光影,平静而肯定的声音,从她唇间缓缓道出:“我想,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旁边的罗毅嘴角勾起,一脸深情的看着山山缓缓开口道:“我会用我这一生去守护我最爱的人直至永恒”。
此后数日时间,宁缺留在马车上养伤,同时一直享受着罗毅和山山的狗粮,三人很少下车,便是进食歇也都在车上,罗毅都看不惯宁缺了,发现他就是一个两百瓦的大灯泡。
深入荒原,由东北再折西北,行不多时便可见穹远处那抹淡淡山影。
岷山乃是世间最雄奇最长的山脉,由荒原深处一直向南延展,直至大唐河北郡之南近长安城的所在,延绵不知多少公里,仿佛是昊在世间北地留下的一把宝剑。
在荒原中段岷山有一段中断,形成然的峡谷,峡谷的西向筑有城池,由大唐北路边军精锐镇防,戒备森严,而岷山也由于这段中断被分成南北两麓。
岷山北麓深在荒原,被蛮人们称作扎什山,就是弃山的意思,表示如果走出这道山脉,便等若被昊遗弃,而岷山南麓便是以前宁缺居住的地方。
时已隆冬,寒地冻,弃山下的草场不知是不是因为山间地热的关系,竟然东一片西一片还生着些茵茵青草,帐蓬如白云一般在草场间盛放。
两辆马车,几匹疲马载着大河国墨池苑弟子来们到草场外,身后没有粮队,更没有什么护卫骑兵,看上去显得有些凄凉。
草原蛮人左帐王庭与中原联军的和议已经正式开始,各方势力带着骑兵齐聚于此,远远便听着嘈杂热闹的声音,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饮酒叙事。
王庭一支骑兵把墨池苑弟子们迎入营间,很明显草甸遇袭以及那半道神符的事情已经流传开来,有人知晓书痴便在马车之中,所以骑兵表现的还算尊重。
相反是营间那些来自中原的使者护卫,看着墨池苑弟子们的眼神有些冷淡。他们不理解粮草尽毁,为什么这些人不退回燕北,而是赶来王庭,难道这些墨池苑弟子们不知道,神殿和联军里有些大人物对他们的表现极为不满?
疲马尘车十来人,自然不可能影响荒原局势,蛮人王庭与中原联军的谈判和他们更没有什么关系,经历马贼劫掠粮草尽失,却还是坚持来此,墨池苑弟子们自己知道是要寻觅公道,而在别人看来则是被迫前来等候神殿的处理结果,前景黯淡全无光明,自然没有谁会愿意前来亲近,哪怕传闻书痴便在那辆马车郑
雄山畔的草场漫无边际,隆冬时节虽然有上万人聚集簇,帐蓬朵朵盛开,但依然有足够多的地方可以用来安置人员。为了表示诚意,王庭方面同意中原联军自行选择地方扎营调配人马,负责此事的人是西陵神殿的一位主事,他神情淡漠与酌之华见过礼后,直接把墨池苑弟子们带到了一个地方。
两个帐蓬离联军中帐的距离并不远,就在中帐后方,却显得有些偏僻,地势略高,墨池苑弟子们走进帐中,看着那些事先准备好的用具,发现还算不错,心里清楚大概是联军因为山主的关系,终究还是给了些颜面。
只是从被王庭骑兵接来此间,直到此时此刻,除了那位神殿主事之外,竟没有一个联军上层或是神殿的大人物出面,加上一路所见那些中原诸国来饶冷漠眼光,墨池苑弟子们知道自己刻意被人排挤遗忘,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不平。
猫女年纪太,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她看着帐内厚厚的羊毛褥子,想着今晚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不用在狭窄的车厢里和山主挤在一处,倒显得有些高兴。
被排挤被刻意遗忘的遭遇,宁缺去年在书院里便经历过,所以他很习惯,并不怎么在乎,只是觉得这处宿营地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妥。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