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能救的都救起来

    在周丞相考过院试之后, 周丞相的父亲便去世了。

    周丞相安葬了父亲之后, 要前往玄州府学。他不放心让周夫人独自留在家中, 干脆带上了周夫人前往玄州。

    周夫人会绣花。找了一家绣庄, 哀求了许久，才能进绣庄里干活。平日里吃住在绣庄。

    周丞相在府学里生活，包吃包住。身为优等生, 他每个月还能领到二钱银子, 以及一袋米, 一罐盐。

    得了东西, 周丞相都会扛着那些东西到绣庄，带给周夫人。

    绣庄里的其他绣娘，她们十分羡慕周夫人。没想到周夫人有一位秀才夫君！

    绣庄的掌柜得知此事, 也比较照顾周夫人。

    府学的其他学生，知道周丞相家境不好, 还有一个绣娘妻子, 有些人瞧不起周丞相，不愿与周丞相往来。周丞相也不在意那些人。他独来独往, 每日埋头苦读。

    参加秋闱那一年，周丞相出了意外，手受了伤，拿不起笔。

    周夫人心里着急, 秋闱三年一次，周丞相错过了这一次，要再等三年了！

    听大夫, 若是天天吃肉，吃一些好东西，再用上最好的药，周丞相的手能尽快好起来。

    周夫人咬咬牙，在城里找了很多活。

    白日里绣东西，晚上去倒夜香。倒夜香赚的钱，比刺绣赚钱要多。而且那些夜香还能卖给城外的村民。

    周夫人努力赚钱，让周丞相吃好喝好，用最好的药。

    周丞相心疼周夫人，他不敢告诉周夫人，自己的手是被别人弄伤的。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周丞相劝周夫人放弃，好好休息。周夫人不听周丞相的话，她继续干两份活。

    最后，周夫人累倒了。

    那时候已经临近考试了。周丞相放弃了那一年的秋闱，选择照顾周夫人。

    周夫人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得知周丞相为她放弃了这一年的秋闱，她又哭又骂，伤心了好久。

    周夫人倒是不再干两份活了。她放弃了当绣娘的工作，选择倒夜香。

    平日里赚了钱，周夫人就会把钱交给周丞相，让周丞相拿去买书，好好学习。

    周夫人对周丞相的好，周丞相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恩负义。

    在三十岁的时候，周丞相终于中举！

    这时候，周夫人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夫妻两的生活过得贫苦，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生活过得更是艰辛。

    周丞相多次发誓，以后要让周夫人过上好日子。

    周夫人笑着道：“等你当了大官，以后一定要给我买七头猪！还有一个大宅子！我要在家里种菜养猪！”

    周丞相握着周夫人的手，认真地道：“芳儿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的！到时候，我陪你养猪种菜！”

    周夫人嗤笑道：“等你当官后，肯定不会再干这些事了！”

    周丞相摇头：“做人不能忘本。”

    “我才不信！”周夫人摇头。

    周丞相无奈地笑了笑。

    等周丞相进士及第，从午门出来，骑马游御街的时候。周夫人带着三个孩子挤在人群里，看到周丞相如此风光，她觉得苦尽甘来了。激动得嚎啕大哭。

    周丞相也没嫌弃周夫人，注意到周夫人，他还特地朝周夫人跟孩子们挥手。

    同科的其他人，都被其他官员许配了千金。唯有周丞相，无论其他人怎么暗示他，他都装傻充愣，不愿意休妻。

    刚开始几年，周丞相被人压着，没有出头的机会，他只能默默地当个文吏。

    在京城这种高物价的地方生活，日子过得太难了。周夫人看不到希望，觉得周丞相当不了大官了。她只能重拾旧业，又找了一份倒夜香的工作，这样才能维持得了生活，养得活孩子。

    周夫人又开始出去倒夜香，让周丞相很难受。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没有本事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心怀愧疚。

    从这时候起，周丞相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往上爬！

    花了五年的时间，周丞相才吸引了先皇的关注。从一个不起眼的文吏，升到了五品官。周丞相拼命工作，他关爱百姓，注重民情。经常会将民间的事情上疏给先皇看。先皇就喜欢周丞相这种清纯不做作的臣子，于是，先皇再次提拔周丞相。

    一个文臣，能够在十年之内爬到二品高位，周丞相的升职之路，惹人眼红。有人开始针对周丞相，周丞相开始与人结党，寻找政治盟友，相互保护。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斗，这些事情周丞相从来没有跟周夫人过。

    自从有了属于他们的院子后，周夫人就不再出去倒夜香。她用心整理家，开辟了一块菜地，周丞相给她买了七只猪仔。

    在朝堂上跟人斗累了，每当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幸福地种菜喂猪，叽叽喳喳的跟他那七只猪又长胖了。周丞相瞬间放松下来，他觉得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只要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他一个大男人，累一些又何妨？

    随着猪仔渐渐长大，变成了猪。先皇忽然病危，临终前将周丞相提拔到了丞相的位置。

    先皇病危，新君即位，太后摄政。那几年，周丞相十分谨慎。

    终于，在太后驾崩之后，新君不理朝政，将朝政交给周丞相来处理。周丞相这才有机会巩固自己的势力。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周夫人身体不适。

    周丞相心里又慌又怕，请最好的太医为周夫人治病。

    两年的时间，周夫人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最后撒手人寰。

    周夫人临终前，周丞相正在灾区，当时江南发生了洪灾，周丞相担心有人贪污赈灾银子，亲自将那些银子送去灾区。亲自指挥现场，安置当地百姓。

    那一天，下着暴雨，周丞相正在岸上指挥人手救百姓。

    “丞相！夫人她、夫人她……”

    家仆一身狼狈的跑来了灾区，将周夫人的情况告诉了周丞相。

    周丞相怔然，握着油纸伞的手，颤抖起来，手里的油纸伞瞬间掉到了地上。

    那时候，周丞相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挖走了。心里空洞洞的。

    许久，周丞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张了张口，声音哽咽沙哑地道：“将那几个孩子抱上去，还有那几只猪，那些鸡，能救的都救起来……”

    家仆抬头望着周丞相，将地上的油纸伞捡起来，帮周丞相撑伞。

    周丞相在灾区赈灾了三个月。期间，长子多次写信，询问周丞相是否该送周夫人回家乡安葬。周丞相写信回复了长子，让三个孩子亲自送周夫人回老家安葬。

    赈灾完后，周丞相没有马上回京。他直接跑回了老家，在周夫人的坟前，周丞相大哭了一场，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日，周丞相若无其事地返回京城。

    从此之后，周丞相亲自喂养芳芳它们。喂猪跟种菜，都是他亲力亲为。不会让仆人帮忙。

    因为惩治了不少贪污**的官员，周丞相得罪了不少人。担心被政敌报复，周丞相让三个孩子到外地历练。他独自留在京城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芳芳它们的离开，让周丞相再次承受击。

    回到老家之后，周丞相病了。卧病在床，起不来。整日睡得昏沉，嘴里一回儿呢喃‘芳儿’，一回儿叫‘芳芳’。

    周丞相的长子一直在榻前伺候周丞相。

    卫昭得知周丞相病了，亲自到周丞相的老家看望周丞相。

    “陛下。”周丞相的长子向卫昭行礼。

    卫昭摆手，他走进屋里，量着周丞相，出声问道：“丞相如何？”

    周丞相的长子摇头，脸色凝重。

    卫昭叹了口气，朝外面叫道：“吴太医！进来给丞相看看！”

    吴太医从外面走进来，帮周丞相诊脉。

    诊脉的时候，吴太医一直在皱着眉头，面色沉重。

    最后，吴太医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告诉卫昭：“陛下，丞相的身子，只怕是……”

    吴太医摇了摇头。

    人活到了周丞相这个岁数，若是开开心心的，自然能多活几年。但若是受到击，情绪崩溃，身子就会快速衰弱。

    卫昭皱起眉头，神色复杂。

    过了一日，周丞相忽然醒了，他双眼清明，精神不错。

    “陛下来了。”周丞相起身向卫昭行礼。

    卫昭赶紧扶住周丞相：“丞相不必多礼！好好躺下休息！”

    周丞相淡笑着摇头：“老臣觉得身体好多了，想出去走走。”

    卫昭也觉得今日周丞相身体不错，他陪着周丞相上山走走。

    吴太医一直愁眉不展，目光担忧地望着周丞相。

    来到了周夫人的坟前，卫昭祭奠周夫人之后，对周丞相道：“不如朕追封周夫人为长宁夫人？”

    周丞相摇头，眉眼慈祥地望着墓碑，他轻声道：“她不爱这些虚名。就喜欢养猪种菜。老臣算在附近开垦一块菜地，再搭个屋子，日后养几头猪。日夜陪着她。”

    卫昭目光复杂地望着周丞相。

    当天夜里，周家派人通知卫昭，周丞相离世了。

    卫昭吃惊，赶紧跑去周家。

    周丞相的面容很安详，他的身上穿着陈旧的衣服。

    “这是家母为家父做的衣服……”周丞相的长子声音哽咽地告诉卫昭。

    卫昭红着眼睛，抬头望向房梁。

    深吸一口气，卫昭声音沙哑地道：“丞相乃一代良相，为国鞠躬尽瘁，理当厚葬。传消息回京，让老五过来随朕治丧。以皇帝之礼安葬丞相。”

    周丞相的长子哭着跪下来，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拿出了一封遗书。哭声颤抖地告诉卫昭：“家父遗愿，葬礼从简，与家母同穴。”

    卫昭伸出手，捂住了口鼻，泪水流出眼眶。

    最后，遵从了周丞相的遗愿。让周丞相与周夫人葬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　　先皇：周爱卿来了？这些年，辛苦爱卿了。

    周丞相：芳儿呢？我的芳儿在哪？

    先皇：周夫人等不到丞相，已经先去投胎了。

    周丞相：……放开我！我也要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