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今晚的晋城主街有些不出的寂寥, 或许是因为城中那向来灯火明曳的酒栈此时熄了整楼的烛火。
没有预兆,百姓们偶尔狐疑地来回张望,但没人能窥探的过那道漆朱的大门。
门后的别院里, 一间靠东的主卧烛火晦暗, 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腰间,不同寻常的安静使得她看起来没什么生气。
她的呼吸很浅,薄薄的眼皮偶尔有些颤动,原本姣好的面容失了血色, 显得惨淡入雾。
“她何时会醒。”
祁苏站在床边, 他的右手被剑刺穿的窟窿还滋着血, 却只是敷衍地裹了一层白纱, 筋皮连着血肉,断断续续地有血珠子滴下,素色的衣袍袂摆上一片狼藉。
“你手上的伤先让老夫看一看。”屈木平挥退了一旁协助他替楚娆诊治的丫鬟,难得好脾气的对着祁苏道。
“她何时会醒。”祁苏重复了一句, 没有多余的动作。
屈木平皱着眉看向祁苏, 还想继续规劝的话硬生生忍了回去,“也是幸好被你的手挡住了一寸, 应当能醒, 只是万一,万一这丫头——”
“屈老。”
“好,好, 我不了。”
屈木平摇着头走至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能治的,他都治了,只希望这个丫头有福气些,能熬过来,不然,怕是祁苏以后也废了。
一声叹息,门被轻轻地合上。
祁苏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楚娆,他吃了十几年的药,喉口都没有今日这般的苦。
动不动就能哭的人,怎么会有胆子替他挡那一剑。
苦涩缓缓地从舌尖开始蔓延,一路往下扎进心口,撕扯成的碎片,每一片里都是她,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就想起了昨日楚娆哭着的那些话,她,他以后一定会再娶,也一定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这些当时不明所以的话,现在他竟然有些明白,她所谓的以后,是没有她。
【我们想念的人或许会以其他的方式来遇到我们,真的,祁苏,我不骗你。】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是。”
祁苏走到床沿,低下身靠在楚娆的身侧,他清冷的双眸第一次染上了血红,声音嘶哑如困兽,“不要死,我不想遇到别人。”
就算再像你,也都不是你。
【我是真的胖了嘛。】
【祁苏,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哈哈,你真不经骗。】
...
【让我呆在你身边吧,我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不好么。】
好啊,好不好。
...
远在柳州,今日也不知为何下起了雨。
半山腰上‘与世隔绝’的岳霖书院里,楚绥背倚在廊道木栏下,手上随意地翻着一本书册,明明是罚站,硬生生给他罚出来几分潇洒肆意。
这次倒不是因为逃堂,而是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无故烦躁,晚上噩梦频频,是以今日晚来了一炷香,被夫子发现罚在了外头。
罚站没甚么好心烦的,楚绥心塞的是昨晚做的梦,不知为何,梦的竟然是娆儿在哭,他被那哭声搅得整晚都睡不好,现在火气直冒。
偏这时候,还有不长眼的人敢来惹他。
“哟呵,这是哪个姑娘的绥哥哥,被夫子罚站呐?”
开口的是柳州城首富之子李尔顺,他是家中最的儿子,因此被宠的锦衣玉食,无法无天,唯一有个缺点,就是人丑。
因此他平日最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楚绥便是整个书院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连夫子才五岁的女儿,都只会让楚绥抱,这能让李尔顺服气吗?
更不要他心仪以久的王姑娘,似乎也对楚绥关心不已,所以他逮着机会就要刺刺楚绥,今天见他被罚了,他差点就想放鞭炮庆祝。
楚绥心里有事,闻言只是瞟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李尔顺顿时有些不爽,“楚绥,我,我不跟你废话,你快,王家姐是不是.....又给你书信了!”
楚绥皱着眉头道:“是又如何,你烦不烦。”
李尔顺:“我就是告诉你,你不要王家姐的主意,我爹已经给我提亲去了,她是我的人!”
“随你,快滚。”
楚绥的心情越来越差,眼前的人还没眼色的继续晃来晃去,就在他快要发作之时,墨宝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少爷,少爷!”
楚绥见书童神色惊慌,双眼通红,心下一沉,“怎么了?”
“是姐出事了,姐她出事了!”
手上的书‘啪’的掉在地上,楚绥一把抓过墨宝的领口,额头青筋暴跳,“娆儿怎么了?快!”
“姐在晋城被刺伤了,祁家的马车就在书院外——”墨宝边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被人喊出去,来人言简意赅,就是告诉他楚娆遇刺的事,“少爷,外头传话的人还,不知道姐还能不能活——”
“谁要敢瞎,我撕烂他的嘴!”
墨宝还没完就被恶狠狠地断,再抬头,楚绥已经箭步般飞了出去。
他只能瘪着嘴,抹了把眼泪,哭哭啼啼跑着跟了上去。
空荡的廊道上,留下李尔顺被楚绥方才的神情吓得哐当摔倒在地,好半天才回过神,“他,他这是怎么了?”
书童和墨宝认识,知道些楚家的事,轻声提醒道:“少爷,楚家少爷有个妹妹,宠大的,这下子看来,是出了事儿。”
书童看着那已经消失在转角的暴戾背影,叹了口气,“这伤人的人,估计是不得安生了。”
***
房门半开着,雨水夹带着风飘了点进房,遇上炭盆烧出的暖气,化成白烟,拢在门口的男子身上,配合着他冷冽阴沉的神情,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是谁做的。”楚绥的手握成拳垂在两侧,已然捏的失了颜色。
“祁广耀和祁风。”
楚绥双眸狠厉地剐过祁苏,强忍想一拳的冲动,“你就那么看着么。”
祁苏挥下袖袍,掩过那被剑贯穿,满布疮痍的手掌,一言不发。
楚绥没再看向祁苏,他走到床沿蹲下来,用只有他和楚娆听得见的声音,轻柔的道: “是不是很疼,别怕,哥哥会替你讨回来。”
如往常一样的,楚绥伸手摸了摸楚娆的头发,情绪在这一刹无法抑制地崩溃,他带着近乎哽咽的语气,红着眼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唯一的妹妹,“你就那么喜欢祁苏,喜欢到拼了命也要给他挡刀,喜欢到,忘了还有哥哥也会难过么。”
...
快过子时,楚绥最后掖完楚娆身上盖着的薄被被角,终于转身走出门口。
过了几息,他背对着停下了脚步,“娆儿的时候,有一回被剪子割伤了手,我第二日和林湛两个人把一屋子的剪子都偷出去,扔到了湖里,那次我们两被娘了一顿,但我和林湛高兴了一整天。”
楚绥回过头看向祁苏,字字冷冽,“你知道吗,如果是林湛,他死都不会让人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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