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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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的晚, 一直等到过了冬至才姗姗来迟, 不过, 倒是恰巧赶上了楚娆解了门禁的那天。

    一觉醒来,层次的屋瓦房檐上落满了雪,地上积起来的都能没到腿肚, 正适合楚娆在雪地里撒欢。

    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楚娆穿着狐裘隐匿在其中,东奔西跑地印上了好些脚印子。

    祁苏坐在卧房圈椅,透过半透明的琉璃窗棂,隐约能看见一个娇的身影在院子里上窜下跳。

    他看的出神,没注意四九捧着食盘进来。

    “公子, 到点要喝药了。”祁苏的余毒清的已然差不多, 但之前手上被刺穿伤了元气, 屈木平便加大了剂量,要他每日喝四大碗的药汤。

    “嗯。”祁苏收回视线,接过四九手中茶碗。

    “的刚从外头出来,紫烟姐姐夫人高兴极了, 来回捧了好几堆雪回屋堆了雪人, 要不是紫烟姐姐拦着, 怕是能把花坛里的雪搬空。”

    “江南见的雪少, 她如此也应当。”

    素来淡漠的公子都会替人话了, 四九偷笑了两声, 继续道:“公子,您吩咐的, 的已命人办妥。”

    “工匠们正在填四院的井,往后便只剩下后院和膳房有两口。”

    “嗯。”

    “焦扬县的路基都已修完,咱们城北百花巷的米铺明日便要正式开张,掌柜的跟的提过,想请公子有空的话去捧个场,不过公子放心,的已经替公子推拒了!”

    四九得意地道,他太了解自家公子了,这种场合那是一百个都不愿意去的。

    “百花巷?”

    “是的。”

    祁苏翻书的手翻到一半,抬眸看向窗外那蹦跳的身影,“去备马车罢。”

    咦?

    “公子,您要去?”四九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公子何时去过县里看米铺,这么多年,那可是连广陵城的老铺子都没去过。

    祁苏不答,四九循着祁苏的视线往外望去,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笑呵呵道:“是,的这就和夫人去,夫人闷了这几日,指不定要高兴成如何呢!”

    两处在同一个院子,四九跑开不多一会儿,就兴冲冲地奔回来,“公子,的和夫人已经禀报好啦。”

    “她如何。”

    “夫人高兴地很!”

    祁苏的唇边几不可见地带起一抹弧度,面上却依旧是冷淡,“好了,你下去罢。”

    “是,公子。”四九笑着从身后带出长圆的檀木食盒,摆到祁苏面前,“夫人还让的给公子带了这个,请公子亲自查看。”

    祁苏目不斜视,“嗯。”

    四九完就出门准备明日的车马行装,室内只剩下祁苏一人,他的视线从书页转移到了桌角的食盒上。

    难道是吃的?

    他手执着书踟躇了片刻,忍不住探身上前掀开了盒盖。

    盖子开,一个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里头。

    浑圆的头,圆咕噜的身子,萝卜作鼻,褐石作眼,头顶戴了一顶褚色的毛线帽,线脚别扭漏缺,一看就是楚娆亲手织的。

    “难看。”

    祁苏轻笑了一声,摸了摸雪人的头。

    他收回身低头继续看书,半柱香过,抬头复一眼,胖雪人瘦了一圈,变成了瘦雪人。

    祁苏起身,走至角落的错金离兽炭炉,将茶壶中凉了的水浇在银屑炭上。

    回头看了眼桌角,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雪人,拢着眉头,语气轻缓,

    “啊,是不是,太热了。”

    “夫人,奴婢觉得这样不好吧。”紫烟为难地站在内室门口,盯着外围。

    “没什么不好的,我又不冷,紫烟你冷嘛。”

    “奴婢哪里紧,倒是您大伤刚愈,被公子知道了该怎么办?”

    楚娆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的雪人:“所以让你看着门,不让他知道呀。”

    紫烟看着房内被熄灭的几盆炭火,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人傻乎乎地为了雪人把房里的炭给浇灭的,公子就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此事既劝不过,紫烟换了个话头,“夫人,明日出门,奴婢准备替您准备一件绸衫,一件里袄,两件夹袄,再加一件狐裘,您看如何,够不够?”

    “够了够了!”

    好不容易出趟门,楚娆原想在祁苏面前穿好看一次,谁知还是得裹的严严实实。

    楚娆担心祁苏过来,时不时也会冲着窗户口望去,正好看到了经过的那一群工匠。

    “外头那些走来走去的人是谁?”

    “噢,他们呐,夫人,他们是来填井的。四九公子不知怎么了,看四院那口井不顺眼,要找人填了去。”

    她也不懂,填这井做啥,以往夏日还能冰瓜果呢,突然封就给封了。

    紫烟的随意,楚娆闻言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和祁苏只了重生呀,祁苏怎么知道她不喜欢那口井

    ***

    翌日清,去焦扬县的马车稳稳停在三进宅的侧门,祁苏低身撩帘进去,就看到楚娆端坐在里头,白狐裘袍拢住了周身,娇俏的眉眼,琼鼻樱唇,姿容如雪中红萼。

    一双杏仁眼,瞳仁漆黑,看向他的时候,眸中亮闪闪的,灵动不已。

    她巧笑盼兮,“祁苏,我等你好久啦!”

    祁苏被她的笑晃了眼,略微一愣神,才坐上楚娆明显留出的空位——她的右侧。

    “怎得起这般早。”

    “我好久没坐马车了,”楚娆话锋一转,嘴角微翘,“而且,这次是你特意带我出来,比我寻常坐的马车还要开心。”

    虽然受用,不过,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祁苏看了她一眼,“等到了,你会更开心。”

    “嗯!”楚娆没听出不同,只以为祁苏的是看铺子开张的热闹场面,那她当然喜欢了

    马车辘辘而行,祁苏兀自从旁拿起四九备好的棋瓮,开始摆棋。

    见他慢条斯理地整理,楚娆心念一动,昨晚纠结的事跟着爬上心头。

    她从他手里的瓮中抓过一把棋子,捻了一颗摆在棋盘上,一边试探道:“祁苏,你是不是与我一样啊?”

    祁苏纠正了下楚娆摆的那颗落子位置,头都不抬道:“一样如何?”

    “就是,记得前世的事?”

    楚娆想了一晚上都想不到自己何时漏嘴,要么是祁苏也重生,不然为何他能知道井的事,她是不信世间之事能有这么巧,她从晋城回来就封了井,还正好是四院里的。

    大概是在想事,楚娆胡乱又摆了两三颗,准备下第四颗的时候,手被祁苏拦住。

    楚娆见他眉头皱的很,还以为是要什么重要的话,大气不敢出,“怎么?你真的记得?”

    只见他沉吟一阵,开口,“楚娆,我好似教过你落棋,怎么一颗都不对。”

    “”

    楚娆气急,将祁苏手里的棋瓮一并抢了去,“你不麽,我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不不许下棋。”

    祁苏手里一空,好笑地抬头看向她,“我梦到过。”

    “你是,你能梦到前世?”

    “嗯。”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问我。”他没准备瞒着楚娆何事,但她不问,他也不会刻意想要讲起。

    楚娆哑然,她怎么会想到问祁苏这种问题,不过,如此的话,那岂不是

    “祁苏,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答我。”

    “嗯?”

    “唔,我前世之后,那你有没有再娶?”楚娆支支吾吾捡了重要的字句,反正祁苏应该听得懂。

    祁苏倒是没什么犹豫,“我只梦到你落井那日。”

    “那,你觉得你会不会再娶?”

    祁苏想了想,应当是不会,但不能确定的事,他不惯出口。

    “我不知道。”

    “”

    楚娆将棋瓮往祁苏手里一送,“自己摆吧!”

    “本来你也不会。”

    “祁苏,我改主意了,你不许下棋!”

    马车内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四九坐在车辕上,心地对着紫烟道:“紫烟姐姐,公子和夫人莫不是吵架了,我们要不要去劝劝?”

    紫烟抿唇笑着摇摇头,这种架,多吵吵还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