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Piano Sonata No.16 in C Major, K545: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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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关白是惊醒的,他又做噩梦了。梦里,他和陆早秋站在几十年前的贺家院子里,看着其他人烧光他们的琴谱,砸掉他们的琴。

    好在醒来的时候窗外风和日丽,家中一切如常,只有背上多了一层冷汗。

    床头放了一杯水,钟关白一边拿起水杯喝水一边下床去找陆早秋,找了一圈发现陆早秋不在家。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陆首席,你在哪,我要跟你进行精神交流。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他又躺回床上,解开睡衣扣子,拉低睡裤,找了半天角度,刻意让窗外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紧实的胸肌与腹肌上,衬得大片的肌肤如蜜一般,然后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坦白道:陆早秋,我要谈恋爱!

    仍旧没人回,他怕陆早秋有要紧事,没电话去扰,点了份早餐,吃完便把自己关进琴房里写曲子。

    钟关白是天赋大于努力的那种作曲家,从前写曲子就几乎不作修改,一气呵成,哪怕是交响乐他也不是规规矩矩地循着曲式、和声、对位与配器的路子,从一个音乐动机慢慢发展出一部宏大的交响曲。那些复调音乐从来都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拿起笔就可以直接写出总谱。

    这种太有灵气的人,往往也格外依赖这份灵气,永远需要源源不断的刺激才能写出好曲子,乏味的精神生活或者麻木的感知于他们而言都有如死亡。

    钟关白坐在钢琴前,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的时候便拿起笔,在五线谱上自下向上分别写上:低音提琴、大提琴、中提琴、第一提琴、第二提琴、独奏钢琴、竖琴、定音鼓、长号、降B调号……

    第一个低音谱号标在低音提琴那一行,第四线,升F:G大调。

    抒情的慢中板。

    第一个音符从低音提琴与定音鼓开始,第二个节加入大提琴与中提琴,一个带着肃穆基调的低沉引子,开启了钢琴协奏曲中奏鸣曲式的第一乐章。

    钟关白写完一页便将那页随手扔到身后,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将他低头写作的侧影映在琴凳右边的地上。

    引子结束,调性一转,变为E大调,与引子形成对比,进入呈式部,第一主题自《秋风颂》衍生而来,少年相识相知,志趣相投,琴棋书画,诗酒年华。

    连接部则加入竖琴与大提琴,如梦似幻,好似光阴流转。

    过了连接部后,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是一段崭新的旋律——

    沉静如深湖,湖底却水波翻涌。

    这段升C调的第二主题背后是一个清瘦的背影,一双缠着白色细绷带的手,还有手中的一把提琴与一把琴弓。

    这两大主题在钟关白笔下不断交错、变奏。

    日光一点一点偏转,他的影子也跟着一点一点移动。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旋律里,一张张五线谱从手里流出来,铺了一地。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将那些谱子一张张捡起来看,划掉一些,留下一些,涂涂改改,这次写曲,好像不能如从前那样恣意。

    写着写着就发觉面前好像有一座大山,仰望着便自觉卑微,下笔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骄矜。

    等他写完发展部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笔,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抬起头,才发觉已经写了太久,天色都变了,一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钟关白还没有回过神,脑海中仍是独奏钢琴流动在一片弦乐中的声音,身体自动地走出琴房、走向客厅、开门,机械地问:“请问找谁?”

    唐离抬起手,在钟关白的喉结上戳了戳:“……喂,醒醒。”

    钟关白没有反应。

    唐离伸头朝屋里望了一眼,没有看见陆早秋:“钟关白,你傻了?陆早秋为了管住你,都开始对你施法了?”

    钟关白退后一步,关上门。

    “钟关白你夹到我的脚了!”

    钟关白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皮鞋卡在门边,只有鞋,没有脚。

    他再次开门,皮鞋掉在地上,唐离若无其事地迅速脱掉另一只鞋,挤进门里:“我给你了四十二个电话,都没人接。”

    钟关白挡在门口:“我在写曲子。”

    言下之意:快滚。

    唐离继续厚颜无耻地站在原地,并自我肯定道:“陆大首席肯定对你做法了,哦,应该是下蛊,敬业蛊。”

    他完,突然听到一声清冷的:“你在干什么。”

    “陆首席?!”唐离汗毛一竖,完球,背后讲坏话被人听到了,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没有人,于是半惊吓半怀疑地,“……钟关白,你搞什么鬼?刚才那声音从哪儿出来的?”

    钟关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又按了一次。

    “关白,来练琴。”陆早秋淡淡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扬声器里传出来,逼真得让人以为他就在家里。

    唐离看着那个遥控器:“……好biantai。这谁弄的?”

    钟关白:“我。有段时间弄来吓自己的,一听就不敢挥霍生命了。”

    他完,自己先笑起来,这才像是从刚才那些带着浓烈情绪的旋律中挣脱出来了。

    唐离:“我应该给教育部写信,建议他们给全国中学生配备这玩意儿,保证人人都上重点大学。”他思考两秒又自我推翻道,“不过我严重怀疑这玩意儿的合法性,陆首席有时候起话跟恐吓似的,中学生家长肯定会投诉的。”

    钟关白:“……”

    钟关白:“你到底来干什么?”

    唐离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已下载的视频:“你的直播视频,《秋风颂》火了,好像这几年只有你一个人还带谱上台演奏,视频封面就是你用左手翻谱的这一幕——”

    屏幕上的钟关白微微倾身,眼眸低垂,形状美好的脖颈收在白色立领与黑色领结中,手腕从袖口中延伸出一截,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页琴谱。

    “这个,号称年度最优雅瞬间,不知道多少人拿来做手机屏保。”唐离翻视频下面的评论,“不过底下也有很多黑你的贺粉,你一把年纪了还欺负朋友,臭不要脸。哦,还有,你早就过气了还回来蹭他们天才钢琴少年的热度。”

    钟关白无所谓道:“哦。”

    唐离开玩笑:“要不要我给你买个水军?”

    钟关白:“你可以把本来要买水军的钱给我。”

    唐离翻白眼:“钟关白你你一个艺术家,怎么这么爱钱?”

    钟关白嘲讽:“对,艺术家就活该贫困潦倒而死。”

    唐离上下量钟关白:“你这么缺钱啊?还贫困潦倒,我看陆早秋把你养得如花似玉的。”

    钟关白:“……我跟你实话吧,解散工作室、违约,我本来就已经赔的跟王八蛋似的,一分钱没有了,现在还约等于失业在家,靠老婆养着。”

    唐离不信:“得了吧,你作曲的版税呢?每年都有吧?而且你不就一直得意于被老婆管着么?”

    钟关白:“……这个是有,也在老婆账户里。其实我本来没想这事,老师的事办完之后,早秋如果他高频听力不能恢复,可能就会改变工作重心。后来我就想……如果我要求婚,我希望能送他——”

    唐离大吃一惊:“你连买高级助听器的钱都没有了?陆首席家教这么严的吗?”

    钟关白:“不是。我希望我能送他……一支交响乐团。”

    “为什么……”唐离反应了好半天,然后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钟关白,“……我知道了,如果你买下一支交响乐团,那不管发生什么,这支交响乐团的首席就永远都会是……陆早秋?”

    钟关白的神色十分认真:“对。”

    唐离想,果然爱会使人想要创造一个世界,啊,真是黏黏糊糊。

    “那正好。”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丢给钟关白,“戴上跟我走。”

    钟关白:“去哪?”

    “去赚钱。”唐离点开视频播放键,琴声便随之流出。

    “这个视频我是和秦昭一起看的。他看完就,故事性太强,谁都听得出来,这曲子背后有点什么。”唐离,“秦昭,那是一种直觉,不管这个‘有点什么’到底是什么,他都想把它拍成电影,请你做配乐。他现在稍微露个脸都被人围追堵截,所以我才来找你,接你去谈这个事。”

    “不行。这曲子背后是有点什么……”钟关白想了想该怎么,“其实不是有一点什么,那是一些人真实的人生,我不知道他们愿不愿被扰,以这样一种形式。”

    唐离:“钟关白,这不是一种扰,我们不是要扒开某些人具体的人生来瞧瞧看,没那么恶心。我应该这么,有些东西之所以可以动人,那是因为它是属于人的、共有的一种东西。一些作品被创作出来之后,自己已经有了生命力,不再受创作者的初衷拘束。哪怕创作的时候只是一颗种子,它自己也能长成一个世界。《秋风颂》之所以动人,归根结底不是因为它奏出了一些人的人生,而是因为,每个人都能从这里面找到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角落,用海明威的话,它为每个人而鸣。”

    “跟我去吧。”唐离把钟关白拖出门,“放心,不是我订的地方,秦昭订的,没有烟,没有酒,没有鸡,没有鸭,单纯谈事情。”

    钟关白坐在车上,给温月安了个电话,想征求意见。

    是贺玉楼接的。

    “贺先生?我是钟关白。”

    “嗯。”贺玉楼应道,“找月安?他在院子里看鱼,看得睡着了。”

    钟关白把唐离的意思了,贺玉楼:“放手去做。”语气听起来沉稳而不容置疑。

    钟关白不放心:“可是老师……”

    “我在收拾月安的东西,过两天南下。他嘱咐我,你时候的东西,要收好,一起带走。钟关白,你是月安的学生,他有一样,你却没有学会。你若觉得对,便去做,不必迟疑。若不敢负人,终不能成事。”贺玉楼顿了一会儿,声音慢慢变得悠远,“何况,现在是什么年月了……我与月安都老了,只嫌所剩岁月不够相伴,哪里会在意旁人。”

    钟关白想起温月安也曾他心软,可是听贺玉楼来,他却忍不住为温月安问一句:“贺先生,您……留老师一人过了几十年,难道如今也觉得是对的么?”

    “是。”贺玉楼。

    那十年留下的最大烙印,并不是死亡与分别。它阉割了一代人,让他们在几十年后仍心有余悸,不敢多一句不正确的话。

    贺玉楼可以负月安,却不能把温月安心里那个师哥变得面目全非。若他不只身一人做那些事,不走那么多年,他也就不是贺玉楼了。

    钟关白挂了电话,唐离问:“请示得怎么样啊?”

    贺玉楼一个短短的“是”字,坚定有力,钟关白便懂了。他对唐离:“拍。”

    唐离兴奋地敲了一下方向盘:“就快到了。”

    地点在一家私人会所里,廊桥流水,竹林幽静。

    秦昭已经在等了,他是这个圈里难得的有什么就什么的人,上来就直接谈正事。他想做什么,要什么样的效果,有什么要求,能提供的资源,通通给钟关白听。和秦昭合作特别简单,他是一根筋的人,足够真诚坦率,只有把事做成一个目的,别的都没有。

    钟关白把《秋风颂》的背景简要一提,然后:“我不想拍得浮于表面,但是弄深了,又担心不能过审。”

    “每年都有大批的电影不能上映。”秦昭得很直白,“几年前,我自己也吃不饱饭,想的肯定是生存问题,但是现在就算电影全赔了,也没关系。走到这一步,拍电影这件事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口碑和影响力,就是想留下一些值得留下来的东西。我不是拍给审查部门看的,今天的观众看不了也没关系。”

    “我明白。”钟关白,“就像老巴赫。”

    其实伟大的音乐家也一样,不跟随于潮流,不受困于时代。

    他们谈了许久,把能敲定的都敲定了,唐离送钟关白回去。

    唐离在车上炫耀:“没想到吧,秦昭这么红,但是一点没膨胀,不像你。”顺便贬低一下钟关白。

    钟关白:“我也谦虚。”

    唐离嘲笑道:“你就扯吧。谁不知道你,就没把其他音乐人放在眼里过。”

    钟关白:“人家比我差,我嘴上还好,那是假谦虚。”

    而真正的谦虚是对于音乐本身,对这个伟大的领域,永远心存敬畏。就像秦昭那样,不为其他,只想为某个领域留下一些值得留下的东西。

    唐离:“啧啧。”

    钟关白:“爱信不信。”

    唐离正准备回呛,却突然看见了什么,他踩刹车减速:“钟关白,你看那里,人行道。”

    钟关白顺着唐离的目光看去:“快停车,我120。”

    唐离把车停到一边,两个人走过去,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摔在地上,脸上和胸口都是血,已经晕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被人了放到这儿的吧?”唐离不敢相信,因为看样子,女孩像是一头撞在了十几根从大货车尾部伸出来的金属杆件上才摔倒的。

    那些粗大的金属杆那么明显,根本不可能绕不开。

    本来女孩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当钟关白和唐离过去之后,旁边马上就围了一群人,有几个还举着手机拍照。

    唐离看了一眼正在电话的钟关白,虽然戴了口罩,暂时没被人发现,但是也因为口罩和不同于一般人的气质被拍了不少照片。

    钟关白完急救电话,指了一下女孩身下的地面,对唐离:“盲道。”

    唐离怒了:“操。这货车也太他妈缺德了吧,刚好从半空中伸出这么一截到盲道上来,盲杖都发现不了。”

    钟关白:“唐离,你刚才不是也没发现?这不是故意干缺德事,这就是忽视,假装一个少数群体不存在,反正跟他没关系。”

    唐离语塞,半天才:“……你怎么就发现了?”

    钟关白低声:“你忘了,我以前还没失业的时候,也是资助他们的。”

    唐离想起来:“我记得你以前读书的时候也经常去一个特殊教育学校给那些孩弹琴,有个看不见的女孩问你,星星长什么样子,你弹给她听,所以后来才有了《听见星辰》和《一颗星的声音》。”

    钟关白也想起当时那个女孩:“好多年了,她应该都长大了。”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两人不放心,于是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围观群众见无瓜可吃,这才作鸟兽散。

    护士问能不能联系到女孩的亲属,钟关白把女孩的包递给护士,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提供身份信息的东西。

    护士找到一本残疾证,里面写着监护人和电话。

    “您好,请问是李意纯女士吗?”护士问。

    钟关白原本想等护士联系上女孩的家人就走,没想到听到了这个名字。

    护士明情况,报上医院地址,请对方尽快过来。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才挂了电话,对钟关白:“已经联系上监护人了。您要是有事的话,可以离开,没关系的。”

    “我还是等监护人来吧。”钟关白。

    护士点点头,准备离开,他又多问了一句:“这个受伤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护士翻开残疾证:“钟霁和。”

    梅雨霁,暑风和。

    钟关白问:“钟霁和?不是李霁和?”

    护士又看了一眼,确认道:“是姓钟没错。”

    唐离:“怎么啦?不能跟你同姓啊?”

    钟关白:“我留下来等监护人过来。”

    唐离:“你认识?”

    钟关白忍不住朝急救室看去,可是门关着,他什么也看不见,刚才的女孩满脸是血,他也认不出样子。

    “那个问我星星长什么样的女孩,叫李霁和。”钟关白。

    唐离:“不定是同名不同姓。”

    钟关白想起好多年前,他每周都去那所特殊教育学校弹琴,那所学校里有很多孤儿,都是天生残疾被父母抛弃的,李霁和也是其中一个。

    去得多了,他和孩子们都熟悉起来。

    有一天,李霁和抱着钟关白的腿,对其他孩:“你们谁都不能嫁给阿白哥哥,只有我能嫁给阿白哥哥。”

    钟关白想了想,弯下腰解释道:“阿霁,阿白哥哥只能和男孩子结婚,而且是成年了的男孩子。”

    女孩立马就哭了:“那我怎么办?”

    钟关白:“阿霁是妹妹。”

    李霁和哭了半天才决定退让一步:“那,那好吧……就妹妹吧……但是我以后要改名叫钟霁和,和阿白哥哥一个姓,才是真妹妹,阿白哥哥要是再认其他妹妹,就都是假妹妹。”

    钟关白笑着摸摸李霁和的头:“好,阿霁以后就跟我姓钟。”

    钟关白回忆起来,后来在娱乐圈里沉浮,虽然一直提供资金,可是那么多年都没有再回去过,仔细一想,也不知道究竟忙了些什么竟忙成这样……

    等了二十来分钟,他看见一个女人焦急地朝这边走来。女人老了许多,一张白皙的圆脸却还和从前一样和善,他认出来,是李意纯,于是便摘下了口罩。

    “请问有个刚被送来的女孩是不是在这边……”李意纯又是惊讶又怕是自己认错了,“是……钟关白?”

    钟关白点点头:“李老师。”

    他喊完,又觉得十分愧疚,人家一直记得他,还一眼就认出来,他却没有再回去。

    “好,好。”李意纯还想着方才的电话,有些着急,“我来看阿霁,我先去问问她的情况再来找你。”

    “是我送她来的。”钟关白把具体情况了,“现在她还在急救室,不过刚才在救护车上,医生看了,没有生命危险。”

    “好,那我在这里等她出来。”李意纯这才稍微放下一点提着的心。

    过了一会儿,钟关白问:“……李老师,学校现在怎么样?”

    “不错的,添了很多教学设施,多亏了你一直在捐款。”李意纯看了看钟关白,“好像这几年比从前瘦了,也不要太忙了把身体弄坏了,你看你,都忙得没时间回来看,其实比起捐钱,孩子们都更想你回去看看。”

    钟关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能李意纯不知道他今年没法捐款了。

    他正想着如何回应,李意纯却:“你看,你今年又捐了这么多钱,暑假的时候都已经开始修新校舍了。”

    “我……”钟关白疑惑,“今年捐了款?”

    李意纯点点头:“只不过换了一个捐款账户,账户名是陆早秋,转账记录上也明了是钟关白捐款。陆先生我早就认识了,知道他是你的伴侣。他你太忙,没有时间,所以他总是自己一个人来,有时候拉提琴,有时候也弹钢琴。我想想,他这样,也有好几年了吧。”她着,笑起来,“不过陆先生不爱笑,话也严肃,朋友们怕他,还是更喜欢你些,也一直都记着你。陆先生也觉得这样很好,他,他也希望那些朋友更喜欢你,能记得你。”

    “最近陆先生几乎天天来学校,给孩子们上音乐课,他还能教中文和英文……今天他还教那些听不见的孩子手语……”李意纯看着钟关白的神色,以为他在难过,“我知道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但是你也别太担心了,他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平安健康的。”

    钟关白沉默了很久后,突兀道:“其实他还能教法文……他是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