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掳劫之人
玉夫人四十来往岁上下, 慈眉善目, 富贵圆润, 瞧着有种莫名的亲和感。
应是佛家所的慈善福报之人的面相。
“玉夫人好。”白苏墨出生世家,惯来礼数周全。
见她俯身, 玉夫人愣了愣, 快步上前扶她, 目光中迟了迟, “国公府好福气, 白姐生得好看, 礼数又周全,是京中贵女典范, 早前便听闻过, 今日一见,才觉听闻不过七八分罢了。”
她言语恳切,不似有假,但白苏墨早前是听不见的,看人唇语之余, 察其言观其行的习惯由来有矣,玉夫人的称赞中似是暗含了些惋惜。
她怔了怔, 脸上的笑容略有迟疑。
“白姐请坐。”玉夫人做相请姿势。
白苏墨却之不恭,“夫人也坐。”
白苏墨瞥见她动作里的促狭。
齐润也皱了皱眉头,遂即砖头看向一侧的白苏墨。
白苏墨也看了眼他。
齐润会意。
白苏墨继续同玉夫人着话, 齐润悄然环顾四周, 周围有驿馆的士兵, 国公府七八个侍卫,亦有玉夫人身边跟来的几个侍卫,这几个侍卫瞧着倒也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齐润一时也估量不下,但心使得万年船。
齐润上前,拱手道:“玉夫人不知,姐这两日路途奔波,亦有些水土不服,饮不了茶水。”
齐润解围,白苏墨歉意笑笑。
玉夫人愣了愣,迟疑一份,赶紧翻下茶壶:“我竟不知此事,险些唐突了。”
“无妨。”白苏墨笑笑,“是苏墨不好与玉夫人听。”
玉夫人笑笑,尴尬道:“那……我让人唤壶白水来?”
白苏墨莞尔,“不必劳烦玉夫人,宝澶……”
宝澶会意,朝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玉夫人果然怔了怔,脸色不知因是紧张还是先前的疏漏而略红得有些不自在。
白苏墨拎起茶会,反倒替她斟茶:“夫人喜欢饮白茶?”
玉夫人应景笑笑,连忙应是。
白苏墨笑容僵了僵,还是继续。
齐润看了看,摆手唤了一侧的侍从上前:“去唤姑爷和于蓝大人来,悄声去。”
侍从领命。
玉夫人见又有人走,似是更有几分不安。
齐润朝身后使了使颜色,几个侍从皆会意警醒。
齐润上前,朝白苏墨道:“姐,苑中今日风大,可先加件衣裳再来?”
他突如其来一句,应是要离开,玉夫人竟有些慌。
白苏墨一面起身,一面道:“也好,请玉夫人稍等,苏墨稍后回来。”
“唉……这……白姐……我。”玉夫人也跟着起身,可似是实在无理由留下她,焦头烂额之时,竟直接上前拦下。
她忽然上前阻拦,国公府几个侍卫均拔刀上前。
玉夫人吓得退步。
周遭的驿馆士兵不知出了何故,一面拔刀,一面相互面面相觑着,玉夫人带来的几个侍卫也是不知当进当退,唯有其中一人拔刀,没有退后。
齐润看向那人。
早前瞧得再是仔细,也未将他瞧出来。
他相貌并不出众,在几个侍卫中也不显眼,可就这一幕,便很快将他与众人分别开来。
见他持刀冲上前来,国公府的侍卫都护在白苏墨前。
“姐,心。”齐润话音未落,那人已往刀上撞过来。
众侍卫拦下。
“姐,走。”齐润挡在白苏墨身前,正欲护着她离开,那人又似是不要命一般冲上来。
齐润不敢贸然。
一面是城守夫人的侍卫,一面是白苏墨身边的侍卫,驿馆的士兵似是不知道应当偏帮哪一头?
就连玉夫人身边的侍卫都愣住。
更勿提在一侧吓得花容失色的玉夫人,已经全然僵在原处。
国公府的侍卫闻声来得更多。
驿馆的士兵也都被惊动,自驿馆各处纷纷涌了过来。
那人已成瓮中之鳖,逃不出去。
遂用听不懂的话骂了一句,有侍卫认出,“是巴尔人。”
周遭都愣住。
这人是玉夫人带来的,若非跟着玉夫人是进不来驿馆的,莫驿馆,怕是连潍城都不应当能进得来。
玉夫人竟与巴尔人勾结?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侍从们也都未及反应,那巴尔人穷凶极恶奔向玉夫人,玉夫人吓得向后坐到在地,他拎起她胸.前的衣襟将她拎起,用蹩脚的汉语道:“你这妇人,既狠不下心,就让你女儿给人陪葬吧。”
“不要不要!”玉夫人似是被他的话吓到,连忙抓着他握刀的手,颤抖道:“我按你们的话,带你们来驿馆了……你们好放过我女儿的,不要……不要杀我女儿……她还……”玉夫人已浑身颤抖,她应是胆妇人,此刻,却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紧紧握住那握刀人的手,那人竟挣脱不开。
场中翻转太急,都忘了动作,齐润却抓紧此时时机,“姐,走。”
那玉夫人同巴尔人已相互牵制住,应趁此时带姐走。
白苏墨一面为方才的事情震撼处,一面被齐润拉走。
只是临行几步,【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
她慌张回头。
玉夫人没有话,只是一面死死握住那人的手,一面无助看向场中众人。
白苏墨脚下踟蹰,她已许久没有听到过旁人心里的声音,而这次,这声音却如钝器般,声声击碎在心底。
【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
声声声嘶力竭,而嘴边却无力气纠缠。
“姐。”于蓝已先赶到。
“先送姐回苑中,快。”于蓝吩咐。
身侧跟来的两个侍卫已护着白苏墨离开。
临到离开,白苏墨终是开口,“于蓝,留玉夫人性命,她女儿被巴尔人掳劫了。”
于蓝愣了愣,迟疑点头。
白苏墨一面走,一面看向玉夫人处。
【赐敏……赐敏……】玉夫人已泣不成声。
许是离得太远,白苏墨已渐渐听不见。而玉夫人内心的悲切,似是声声钉在她心里。
“苏墨!”正好迎上钱誉。
“钱誉……”她想也不想,一把扑入他怀中。身子微微着颤,想起方才玉夫人的场景,她鼻尖都是红的。
钱誉猜她是吓到。
“人在何处?”另一侧是潍城城守陆敏知。
侍卫应道:“后方花苑处。”
陆敏知眉头拢紧,声音沉得发涩,朝白苏墨同钱誉拱手:“内子让白姐受惊,下官万死不辞,先行一趟,稍后寻白姐告罪。”
陆敏知脸色铁青,从急的态度来看,应是对玉夫人之事毫无所知。
眼下,是急匆匆赶来的。
“我与陆大人同去。”钱誉开口。
陆敏知点头。
钱誉朝苏墨道:“先回苑中,我稍后便回。“
白苏墨点了点头,临得他二人将要走远,白苏墨唤道:“玉夫人有苦衷。”
陆敏知怔住,钱誉朝她颔首。
她知晓,旁的无需她多,他已会意。
……
临到驿馆花苑处,只见早前行刺的巴尔人已被箭矢刺穿,就地正法。
因得玉夫人的缘故,也无人好上前审讯。
于蓝处,白苏墨有交待,国公府侍卫亦未为难。
只是那巴尔刺客作古,玉夫人情绪临近崩溃,“赐敏,赐敏……啊,你们把赐敏藏在何处!你们好的,我将人带来,你们便放了赐敏,你们这些畜.生,恶魔!”
“阿玉……”
玉夫人一袭话,陆敏知僵住,一股冷汗不知从背心何处冒起,好似将他拖进了冰窖当中。
“大人……”玉夫人也僵住。
看看周遭之人,再看看陆敏知,玉夫人知晓她将陆敏知也牵涉其中。
“你方才什么?”陆敏知脸色已是煞白,上前一把扶起她,额头却是青筋暴起,“赐敏不是回她外祖母家了吗?你方才什么!”
陆敏知已是双目猩红。
玉夫人眼中的泪似是流不尽,更咽得声音似是已将陆敏知凌.迟。
“大人,对不起……此事未告知你,是他们告诉我,若是告诉大人你,就杀了赐敏。”玉夫人泣不成声。
“清楚!赐敏怎么了!”相对旁人的目光,陆敏知更在意是自己女儿的安慰。
玉夫人声音自心底揪起:“赐敏回去路上,被巴尔人劫走……他们……他们取了赐敏贴身的信物,送信于我……若是将此事告知大人,便直接要了赐敏性命……大人,赐敏尚……赐敏是我的命啊……”
陆敏知攥紧了双拳:“他们让你做什么!”
玉夫人一面抽泣着,一面缓缓垂眸,从袖间抽出一把短的匕首,颤颤道:“他们让我将他们的人带进城中,带进驿馆,还给我一把匕首,只要我刺白苏墨一道,他们就放赐敏走……"
陆敏知怒喝:“你糊涂!”
玉夫人应道:“我没答应他们……赐敏是我女儿,白姐亦是旁人女儿,我如何下得去手……但他们拿赐敏性命相逼,我只能……我只能应了他们带他们来驿馆,我……我没有想杀白苏墨……”
“你这与行刺有和不同!”陆敏知犹如诛心。
陆敏知身边的副将更咽,“夫人,您这是陷大人和陆家全家于不义啊……”
白苏墨是国公爷的孙女。
国公爷在国中,在军中是何威望。
夫人伙同巴尔人刺杀国公爷的孙女,那便是置大人和陆家与死地啊!
陆敏知倒吸一口凉气,早前是被赐敏的生死冲昏了头脑,却忘了家中还有陆敏知,还有赐珩,还有整个陆家几十余口人。
玉夫人止住了哭声,面色如死灰一般。
陆敏知闭目。女儿落在巴尔手中,他痛心疾首,但还有赐珩和陆家上下几十余口的性命,同样系在他腰间。夫人与他相濡以沫二十余载,他更不能弃。
“钱公子。”他双目猩红,“此事陆某脱不了干系,等陆某寻回女儿,提头去见国公爷。”
玉夫人似是也知晓了钱誉是相干人。
跪着爬到钱誉身边,“钱公子,此事是我糊涂,与我家大人无关,与我陆家上下无关,钱公子,我家大人对此事毫不知情,陆家上下罪不当诛,钱公子,求求你,此事与陆家无关啊……”
陆敏知将她扯回:”够了。“
于蓝皱了皱眉头,看向钱誉。
姐既向他过,也应向钱誉起过。
陆敏知拱手:“既是内子所为,陆某承担一切后果,等此事结束,陆某自会有个交代。来人,送夫人回府。“
副将扶了玉夫人起身。
但此事钱誉若不首肯,此事于事无补。
于蓝又瞥向钱誉,钱誉却问道:“方才死前了什么?”
他指得的是地上那具尸首。
一侧的侍卫道:“是对玉夫人,既狠不下心,便女儿陪葬。”
陆敏知面色灰白。
钱誉继续问:“玉夫人,你了什么?”
玉夫人怔住,慢慢道:“我按你们的话,带你们来驿馆了……你们好放过我女儿的,不要……不要杀我女儿……她还……”
钱誉错愕看向她:“你们?”
玉夫人似是也才反应过来,伸手捂住嘴角:“还有……还有两个姑娘……不知去了何处……”
话音刚落,钱誉心思已沉到谷底。
苏墨!他撒腿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