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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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柔是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

    她一睁开眼, 看到的就是暗红色的车顶。

    四周的帘子都是暗色的, 将外面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 以至于她睁眼后呆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

    她在马车里。

    这个认知让姜柔心一跳。

    郁子肖还是让她走了。他在答应了让她留下之后,又强硬地将她送走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

    郁子肖将她从地上扶起后,抱着她进了屋, 晚上如常跟她一起躺下睡觉。她昨日回到屋中后,只觉得特别累, 躺在床上不多久就浑身发软,脑子昏沉,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对方将一个冰凉的物什戴在了她脖子上。

    姜柔连忙坐起来, 摸了摸衣领,果然有个东西,她将那东西从衣领中拿了出来,原是一块玉。

    玉贴着她的身子已久,放在手中暖盈盈的, 这是一块墨绿色的玉,两遍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 里面似乎嵌着什么东西, 她并不认得。

    她不知道郁子肖为何要将这东西留给自己。闵宜夫人去了,纵然皇上不会再追究郁家,可郁子肖如今已是庶人,太子和袁琛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将自己送出来, 是算一个人留在那里拖延时间,好让她平安逃出去吗?

    姜柔不敢再想,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强烈的日光刺得她眼睛一痛,随后在渐渐清晰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云辞……”

    带自己出来的是云辞。

    也是……除了他,还有谁能把自己带出来呢?

    云辞回头看了她一眼:进去吧,外面冷。

    姜柔摇头,有些急切地:“云辞,你带我回郁府,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云辞垂下眼,没有话。

    “他一定跟你了什么是不是?”姜柔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也是柢族之人,你一定明白,没有我在,他会死的!”

    她近乎哀求道:“你送我回去吧,好不好?”

    云辞的神色一如往常温和,却并没有点头。

    他犹豫了片刻,才看着她:你真的决定要回去?

    姜柔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心已决。”

    云辞:好。

    他答应了郁子肖送姜柔出城,照顾她直到安定下来,但是,他更想尊重姜柔的意愿。

    郁子肖命中有劫,又何尝不是姜柔的劫。

    他要做的,只是努力护好她。

    云辞应了姜柔,正欲调转车头,突然马一声嘶鸣,一条腿向下折去,周围的山体上蓦然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

    云辞顿时神色一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拔出了腰间的细剑,防备地看着来人。那些人看到他们,半点也不犹豫,直接冲了过来,拔刀向云辞而来。

    云辞起初还能应对自如,来去攻防,几无破绽,然后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后面源源不断有人出现,很快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几个弓箭手正要拉箭,为首的人却突然喊道:“抓活的!”

    那些人将云辞团团围住,云辞彼时尚未负伤,然而要兼顾姜柔,终究是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姜柔本被云辞推入了车厢中,躲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几声刀剑碰撞,马车外突然伸进来一双手,粗暴地将姜柔拉扯出来,一把刀便横在了她脖颈上。

    姜柔不由了个寒噤。

    那人挟持着姜柔,对云辞大声呵道:“住手!”

    云辞一回头便看到那人抓着姜柔,刀擦过姜柔的脖颈,已有血丝渗出来。

    云辞收回了手。

    “把剑扔了!”

    “哐当”一声,云辞的剑落地。

    那人方才在云辞手下吃了不少苦头,此时警惕地盯着云辞,对一旁的人叫道:“你们,断了他左腿!”

    姜柔惊慌,挣扎了起来:“不要!”

    那人将她抓紧了些:“老实点!”

    姜柔微微颤抖着:“你们……你们要抓的是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我如今已经在你们手里,放他离开。”

    云辞已经为他们做了太多,她不能让他承受这些结果。

    身后那人却冷笑一声:“今日,这位云公子,我们也是要带走的。”

    云辞担忧地看着姜柔,那人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挥起了刀棍,重重向他的腿击过去。

    姜柔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刀棍落在云辞的腿上,鼻子一酸,哭道:“不要!”

    云辞霎时间左膝一弯,跪倒在地上。

    旁边的人还要再,那人喊道:“够了,还要带回去给主子交差,把他绑起来!”

    姜柔看着那些人将云辞按在地上,用绳子绑了起来,那双白皙的手腕被勒得通红,她只觉得心如绞痛,张开嘴,口中尽是嘶哑的声音:“云辞!云辞……”

    云辞抬起头看着她,嘴角动了动。

    姜柔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在:别怕,我没事。

    她看着云辞,已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流出来,嗓子中全是破碎的呜咽。

    身后的人将她一扯:“带走,分开关起来。”

    姜柔的眼睛被蒙了起来,随后便被绑起来,推到了另一个车厢中。

    她缩在车厢中,努力想镇静下来,可是身子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太子抓了她,是要威胁郁子肖,可他抓了云辞是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姜柔眼前的的黑布被掀开时,眼前是一角杏黄衣袍。

    那人语气似乎有些不悦:“太子妃的娘家妹妹,你们便这么绑着过来了?”

    姜柔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只觉得不寒而栗。

    身后的人给她松了绑,姜柔的手脚被绑了一路,又酸又痛,突然被解了绑,手脚都还是僵的。

    她揉了揉手腕,抬头看着太子:“殿下将我绑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萧承文笑了:“妹妹何必这么生疏,你长姐是孤的太子妃,你父亲是孤的老师,孤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

    姜柔只觉得心下厌恶:“姜柔如今已到了殿下手中,殿下有话不妨直,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萧承文闻言,脸色却是依然没变,笑道:“既然你这么,那孤便有话直讲了。”

    “如今徐家已覆,郁子肖被夺了侯爵。”萧承文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你跟着他,下场会如何,你可清楚?”

    姜柔轻声道:“郁家无罪,不过是成了平民百姓,姜柔还受得了。”

    “不愧是老师的女儿,倒还有些风骨,不过你有句话可错了。”萧承文那双细长的眼轻眯,好像在再平常不过的事,“郁家会怎样,还要看孤想让他怎样。”

    姜柔冷眼看着他:“太子想做什么?”

    “不要惊慌。”萧承文笑道,“孤会拿郁子肖怎么样,全看你会如何选择了。”

    姜柔没有话。

    “郁子肖身上有一决云令,若是你能帮我讨了来,孤便答应放你们一马,如何?”

    姜柔漠然道:“如今太子未拿到决云令,尚且留我们一命,若是太子得了这东西,姜柔又怎能知太子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萧承文轻轻笑了几声,问:“你如今,还有选择吗?”

    看姜柔不欲,萧承文又继续道:“你放心,孤向来话算话,你若能帮孤取得决云令,孤自然不会亏待你。况且徐家已覆,宣王便难成气候,你与其跟着郁子肖担惊受怕,不如为孤所用,等孤登上皇位,你身为皇后的妹妹,身份依然显赫,又何必跟着郁子肖去寻死路?”

    姜柔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姜柔无意于沾染太子和宣王的事,只要到时太子能放我和郁子肖离开,便够了。”

    萧承文笑道:“这么,你是答应了?”

    姜柔攥紧了袖中的拳,微微点了点头。

    “好。”萧承文舒心一笑,拍了拍手,便有人端进来一个托盘,他拿起了托盘上的酒杯,递给了姜柔,“孤自然是信你的,不过为了防止孤不想看到的事发生,还请妹妹将这杯酒服下,日后事情成了,孤自然会给你解药。”

    姜柔看着他,良久,接过了那杯酒。

    萧承文很有耐心,坐在那里等着她喝下去。

    姜柔抬起头:“云辞呢?”

    “云辞?”萧承文眉梢微动,随后拉长了声调:“哦,你那个道士?这倒是个奇人,孤还想重用他,自然不会拿他怎么样。”

    姜柔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分辨出此话的真假。

    今日她听到那些人要活捉,云辞如今应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他定然不会为太子这样的人所用,到时太子会拿他怎么样……

    眼下,只有答应了太子的条件,慢慢与他周旋,才有机会能救出云辞。

    姜柔闭了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萧承文站起了身:“孤会遣人将你送回郁府,你要如何做,孤不会管,只要你将那决云令交到孤的手上,孤自然会履行承诺。”

    他已经迈出了一个脚,却又收了回来,看着姜柔笑道:“对了,你尽管放心。这酒中下的是一种慢性毒,绝非发作起来让人痛不欲生的药,不过若是一直得不到解药,中毒之人会慢慢衰竭而死,妹妹生得如此美貌,孤可不愿看到你香消玉损。”

    他最后留下一句:“太子妃待在东宫也时常寂寞,日后孤会叫妹妹时常进宫来陪太子妃话。”

    萧承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姜柔坐在地上,一瞬间失了力气。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允许她软弱。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她全都要弄清楚。萧承文做过的事,定然要梓为此付出代价。

    姜柔咬了咬牙,慢慢站起了身,一旁的两个人上前道:“我等送郁夫人回府。”

    姜柔没有看他们,目光看着前方,劲直走了出去。

    郁子肖,这一次,让我来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