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摘樱桃
程遥遥纤细的手拿着杂和面窝头,递在谢三眼前,殷殷看着他。
等了好一会儿,谢三终于开口:“收回去。”
程遥遥看不清谢三的表情,可他的声音显而易见是冷了下去。
程遥遥不明白,道:“这是杂合面做的,比野菜团子好吃,为什么不要?”
谢三霍然起身,好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周身都笼上了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我帮你干活,不为报酬。”
“我……我知道。”程遥遥糊涂了,她指着谢三手里的团子道,“可你吃这个怎么能顶饿呢,这是我特地给你带的,你拿着就是了。”
谢三嗓音更冷:“我了,不用!”
程遥遥脸刷地白了,桃花眼里汪着秋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谢三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话。
程遥遥的手难堪地悬在半空中。良久,她咬了咬牙,忽然狠狠把手里的饭团扔在地上,跳起来嚷嚷:“不吃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窝头在草地上弹了两下,咕噜噜滚在一边。谢三盯住程遥遥的眼睛:“捡起来。”
谢三眉骨深邃,凶起来的样子很吓人。可程遥遥现在已经不怕他了,愤愤地顶回去:“我就不!你管不着!反正你又不吃!”
程遥遥着,还用力往窝头上踢了一脚。窝头在地上滚了一圈,染上了泥土和草屑,滚到谢三脚边。
谢三额角青筋暴起,冷肃的唇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随你!”
谢三完,两口咽下团子,抓起铁锹起身,跟程遥遥擦身而过,径自回到地里干活。
程遥遥气得怔住,谢三的话和那个眼神深深刺痛了她。她不明白谢三为什么这样凶自己,却隐隐觉得,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天空中的云渐渐散开,阳光火辣。甜水村上工中午照例是要休息一个钟头的,谢三却一刻也不歇,在田里闷头干活,汗水沿着麦色肩背往下淌,手臂肌肉拉伸出饱满流畅的线条。
程遥遥坐在阴凉处生闷气,气了好久,谢三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程遥遥好没意思,扁着嘴抓起一把豆子,走到谢三身后开始播种。
程遥遥气鼓鼓,谢三冷冰冰,没了程遥遥叽叽喳喳的声音,田地里一片沉默,只有铁锹翻地的声音和悠长的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
程遥遥分着神,一头撞到谢三背上:“呜!”
谢三转身,瞧见程遥遥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皱眉道:“怎么了?”
“我……我鼻子好痛!”程遥遥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答,卷翘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
谢三一把拉下她的手,程遥遥巧挺翘的鼻尖有一点红红的,娇嫩得过分。
谢三闭了下眼睛,显然耐性经受着极大考验:“没流血。”
“可是好痛。”程遥遥还在,忽然想起自己跟谢三生气呢,撇开脸道,“算了,痛也不关你的事。”
她这副样子可爱极了,脸颊上也有一点红,像被晒伤了。谢三看着她晒得红红的脸颊,忍不住问:怎么不戴斗笠?”
对了!程遥遥灵光一闪,抓住大把柄似的:“我也不要白拿你的东西,斗笠还你,我不要戴了!”
程遥遥跑过去拿起斗笠,用力丢在谢三身上。谢三抬手轻松接住,脸沉得能滴下水来。
程遥遥又一叠声地向他开炮:“还有昨天那只叫花鸡,前天那只竹鼠,多少钱我通通折价还给你!”
程遥遥来劲了,翻包掏出一把粮票来。谢三狭长眼眸露出难得的无措,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别闹。”
程遥遥越越委屈:“我没闹,还你还你!你不是要跟我算清楚划清界限吗?我也不能收你的东西啊,我也不占男人便宜的,反正……反正我们也不是朋友,还是算清楚的好。”
到最后,程遥遥玫瑰色的唇角往下撇了一下,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她皮肤白嫩,眼圈的红就很显眼。
她生得这样美,露出受了委屈的神情,叫人心都碎了,恨不得跪在地上将全世界都捧到她眼前。
谢三垂在身侧的拳头死死攥紧,压下心头的一阵躁动才开口:“我没……”
“你没什么?”程遥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拒绝谈判的语气,“快算一算账,我好把钱还你!”
谢三沉默良久,把手里的斗笠扣在程遥遥头上,大步走向溪边。
“喂,你干嘛?!”程遥遥掀起斗笠,却见谢三蹲在溪边洗手,显然是等着吃饭。
程遥遥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跟了过去。她自己也没有吃饭呢,都是被谢三气的,现在肚子咕咕叫。
程遥遥走到溪边,眼角瞥见那个滚在地上的窝头,又看一眼谢三,咬了咬唇,偷偷走过去把窝头捡了回来。
谢三洗了手和脸过来,程遥遥开饭盒,递给谢三一个窝窝头,偷偷把那个脏窝头藏到身后。
谢三却看见了,伸手:“给我。”
程遥遥不好意思地道:“可是这个已经脏了。”
谢三大手接过去,蹭了蹭上面的灰就想咬,被程遥遥按住手腕:“等等。”
程遥遥倾身靠近,玫瑰色的唇撅起冲窝头呼呼吹气,把上头的草屑吹掉:“还有点脏。”
谢三耳边是血液沸腾的声音。这么近的距离看去,程遥遥的肌肤仍是吹弹可破,白嫩得像刚剥开壳的荔枝。程遥遥身上淡淡的桃花香钻入鼻间,卷翘睫毛遮住含情的眼眸,巧挺翘的鼻子下是樱桃唇,微微撅起,像在等一个吻……
程遥遥吹完了,抬起头跟谢三视线对了个正着,被他暗沉眸色吓了一跳:“我……我吹好了。”
“嗯。”谢三嗯了一声,大口咬下那窝头,吃在口中也不知是何滋味,眼前尽是那玫瑰色的唇。喉结吞咽,干渴喉咙被呛住:“咳咳咳……”
“你怎么这么不心呀?”程遥遥抓住机会,老气横秋地批评谢三,把自己的水壶开递给他:“快喝点水!”
谢三噎得脸颊涨红,接过去就喝,水珠沿着唇角滚落至喉结,好容易缓过气来。待看清手里是程遥遥的水壶时,又是一口水喷了出来。
一派兵荒马乱。
程遥遥居然没笑话他,而是羞愧地道:”都怪我,我以后都不浪费粮食了。”
谢三啃着手里的窝头,麦色脸颊上泛着不易察觉的红。
窝头还算新鲜,嚼着瑄软,仔细咀嚼能尝出玉米面的香甜。程遥遥口口咬着,谢三一口就能下去半个,他吃东西很快,仔细咀嚼,像是在品尝什么难得的美味。
程遥遥用树枝筷子夹了一点咸菜放在谢三的窝头上:“就着吃。不过这咸菜不是我炒的,所以才这么难吃。”
程遥遥认真地道:“等我改天弄一点猪油,炒出来的咸菜才最香。”
窝头就咸菜的滋味的确不能跟程遥遥做的烤菌子和叫花鸡香比,谢三看着程遥遥的笑容,却觉得嘴里尝出了一丝甜。
谢三吃了两个就不肯再吃,看着程遥遥捧着个窝头慢慢啃,还皱着鼻子,露出无意识的嫌弃表情,像只挑食的猫咪。
谢三每天下地干活,分配给他的都是离村最远也最累的活。为午饭来回跑一趟要耗费半天时间,不值当,只能自己带饭。他从施工队赚回的钱和粮都已经换成了奶奶的药,即使能从食堂拿饭,也都剩下一半带回去给了奶奶和妹妹。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大伙子,一顿两个野菜团子,怎么可能吃饱。
谢三吃了两个野菜团子,再吃两个杂面窝头,面食让胃里有了久违的饱足感。和程遥遥并排坐着,心情也难得地柔软起来。
程遥遥吃得慢,一个窝窝头啃了好久,见谢三盯着自己看,就使唤他:“我要吃桑葚。”
谢三定定看她,眼神比前两天加起来都要柔和,却莫名的让程遥遥有些害臊。她叉着腰凶巴巴地强调:”你每天给我摘桑葚,我就还给你带窝头。”
谢三当真涉水走到对岸,过了好久才回来,手里捧着的不是桑葚,而是一捧晶莹剔透的野樱桃。
的樱桃呈橙红色,剔透得像珊瑚珠子,在溪水里冲洗过,上头滚动细细水珠。放在碧绿叶子上,看得人心生欢喜。
程遥遥这回是真的高兴了,抓着谢三的手狠狠摇了一把:“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樱桃了?这樱桃最难运输,我已经好多年没吃过啦!”
谢三没回答,闷头回地里干活了。好半天,手腕上柔软的触感仍然没有消失,他无意识地用指腹蹭过手腕,耳根滚烫。
程遥遥坐在阴凉地里吃樱桃。这种樱桃当地也叫恩桃,皮薄味浓,在程遥遥看来比后世那些大樱桃和进口车厘子都要美味许多。可惜这樱桃皮薄坏得快,早上摘的下午就能长出蛆虫,后世以冷鲜派送速度闻名的顺丰快递也奈何它不得。程遥遥自从离开外公外婆家,就再也吃不到了。
程遥遥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樱桃,腮帮子鼓动着,玫瑰色的唇撅起,噗地吐出一个樱桃核,自己先傻兮兮笑起来。
谢三蓦然醒悟过来自己在看什么,狠狠掐着自己掌心,逼自己专心干活。
程遥遥却跑了过来,手里擎着半个窝窝头:“我吃不下了。”
完了个的嗝。
谢三还没话,程遥遥捂住嘴,脸颊涨得通红,冲他瞪眼道:“不准笑,都怪那樱桃太好吃了!”
谢三没敢笑,往她身后一看,一大捧樱桃竟是吃光了,留下一堆光秃秃的核,略带惊讶:“你全吃光了?”
“怎么?你也想吃啊,我忘了给你留一点了。”程遥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
谢三欲言又止,眼神瞟向程遥遥的腰肢,细细一把,也不知道吃到哪里了。
程遥遥把窝窝头塞给谢三:“这个给你,我好饱,不要吃了。”
再拒绝便是矫情,谢三接过来两口吃了,让程遥遥去休息,避会儿太阳。
程遥遥把她心爱的斗笠带上,道:“不用休息。咱们加紧干活,今天早点回家。”
程遥遥播种的姿势很熟练了,手一抖,四颗豆子整整齐齐落在坑里,再用脚拨上土。然后心翼翼再量两步,乖巧得让人想狠狠揉一把。
两人不到四点半就收工了。回家是不可能早回的,程遥遥闹着让谢三带她上山摘樱桃,要带回去让知青朋友也尝一尝。
谢三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摘给你。”
“我要自己去。”程遥遥抬起下巴,娇蛮的神态却并不让人讨厌,只让人忍不住想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谢三沉默了一瞬,答应了。
程遥遥自己也发现了,谢三其实很好话,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
其实也不奇怪。在原书里,谢三就是一个沉默寡言又意外让人依赖的角色,前期出场时人气比原男主还要高出许多,奈何后妈作者偏心自己那个高干貌美亲儿子,硬是让谢三酱油下线了。
去对岸要淌过溪。面对清可见底的溪,程遥遥提着鞋站在岸边,雪白脚趾紧张地蜷缩起来,就是不敢下去。上次那条蛇给她的阴影太大了,要不是谢三舍身救人,她可能中毒死掉了!
程遥遥看了眼水底,又往谢三身上量,忽然向他伸出手。谢三瞬间僵硬成一根木头,避开几步站在水里,冲程遥遥道:“你下来,我保证不会有事。”
“……哼!”程遥遥挽起裤腿,露出纤细笔直的腿,脚踝莹润得像玉一般。她咬着唇,试探着往水里踩。水底鹅卵石滑溜,程遥遥柔嫩脚心猝不及防踩上去,先是剧痛,再是一滑:“啊!”
程遥遥脚心剧痛,带得半边身子都麻了,整个斜斜跌进水里,千钧一发之际谢三一把捞住她,抱高,水花溅湿了谢三半身。暖,软,轻,谢三脑子里轰然一声,身体已经迅速做出反应,双手拎起程遥遥几步跨到岸上。
程遥遥怎么会这么轻,软得像一朵初开的花,盈盈放在草地上。圆润脚趾就紧张地蜷缩起来,脚背沾了一点水珠,雪白,细腻,晃人眼。
谢三把程遥遥放下后就立刻放开手。程遥遥只有脚弄湿了,谢三却是湿了大半个身子。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什么。
程遥遥惊魂未定,俏脸发白,桃花眼里漾着雾气,赤着一双白生生脚丫站在那里,简直……
谢三喉结咽动,好半天才用不那么哑的嗓音开口:“你太不心了。”
程遥遥听着这像责怪的语气,立刻就委屈道:“是你要我自己下水的,我怎么知道鹅卵石那么滑。我的鞋子还掉了……”
程遥遥惊慌之下,手里提的鞋子就飞了出去。谢三抹了把脸,转身走进溪里帮她找鞋子。还好下游处拦着水草,程遥遥的两只鞋就缠在水草里,没被飘走。
谢三捡起鞋子把水草摘下去,鬼使神差地,张开手掌比了一下。与他手掌一般长。
谢三把鞋里的水倒出来,摆在有太阳的地方晒,才起身,程遥遥已经跑到一边叫起来:“快看,那棵樱桃树好高啊!”
溪这一边,绕开那棵歪脖子大桑树,眼前立刻一亮。这是一片不高的山坡,半山腰上长着一棵樱桃树,树干有脸盆粗细,枝头果实累累,像缀满了无数珊瑚珠。许多鸟雀围着樱桃树叽叽喳喳啄食樱桃。
谢三一靠近,它们就扑啦啦张开翅膀飞走了。
“好多好多樱桃!”程遥遥兴奋地仰头看着樱桃树,还伸出手去够,可惜这樱桃树太高了。
谢三把菜刀别在腰上,灵活地上了树。他人长得高大,长手长脚,上树却很灵活,在纠结的树枝上攀爬着,不多会儿就爬到了高处。
樱桃树的树枝在他脚下危险地摇摇晃晃,落下好几颗樱桃掉在程遥遥头上。
程遥遥脸都白了,叫道:”谢三哥,你不要爬那么高,好危险!”
谢三伸出手够着最高处的一枝樱桃,折断,丢下来。
程遥遥忙伸手接住,好大一枝樱桃,是向阳生长的,颜色格外地红。程遥遥顾不上吃樱桃,只是冲他叫:“你下来。太高了,我……我害怕……”
谢三似乎是笑了,也许没有,转身继续折。
程遥遥再叫两声,谢三反而探身出去摘远处的樱桃,她咬着下唇不敢吭声了。
这么高的树,站在树底下看着的心情格外不一样。谢三稍稍踩滑一下就……她紧张地看着谢三的一举一动,心脏砰砰跳,呼吸都不敢大声,就怕搅到谢三。
谢三噼里啪啦折了七八枝,树上熟透的樱桃差不多快折完了,这才停手,沿着树干三两下又跳了下来。谢三手里还捧着个鸟窝,送到程遥遥跟前,语气透着难得一见的愉悦:“你看。”
程遥遥看也不看,冲他嚷嚷道:“你下次别爬那么高,吓死我了!”
谢三擦了把汗,道:“我常常爬树,没事。”
程遥遥的脸立刻就垮了下去。谢三这才看见,程遥遥的表情似乎要哭了,眼角透着红。
谢三掌心顿时冒出汗来。他在褂子上蹭了蹭手,眼角瞥见地上的樱桃,忙弯下腰把地上的樱桃枝全都捡起来,一大把累累垂垂的珊瑚果实送到程遥遥面前,仍然换不来她一个甜美笑靥。
谢三像做错事的大狗一样,沉默地用那双漆黑眼睛看着程遥遥。
程遥遥玫瑰色的唇还撅着。
好半天,谢三福至心灵般缓缓道:“我下次……不爬树了。”
“关我什么事?”程遥遥嘟囔着,揪下一颗樱桃塞进嘴里,又道:“你拿的鸟窝呢?快给我看看!”
谢三把放在一边的鸟窝捧起来,递给程遥遥看。
用草和细树枝编成的鸟窝十分精致,里头躺着三只的浅蓝色鸟蛋,精致可爱。程遥遥顿时笑了:“蒂芙尼蓝!真漂亮。”
她伸出纤细指尖想摸,被谢三避开,道:“摸了会染上人气,大鸟就不孵蛋了。”
程遥遥惊讶道:“不是掏鸟蛋吃吗?”
“……”谢三沉默了一瞬,道:“这时候的鸟蛋已经孵了一阵子,吃不得。”
程遥遥抱着手臂道:“不能吃你拿下来干嘛?”
程遥遥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一颗泪痣风情无限,不笑时美得盛气凌人。谢三被她这样盯着,兽一样的眼眸地垂下去,半晌低声道:“好看……给你看看。”
程遥遥哼了声,道:“看完了就给人家放回去,鸟妈妈回来找不见窝和孩子,要跟你拼命的。”
谢三呐呐嗯了声,真的又上树了。他单手攀爬也十分利索,一只手心翼翼托着鸟窝,半点也没磕碰到。
程遥遥仰头看他一个大个子在树上挂着,轻手轻脚地放置鸟窝,突然按住了胸口。这……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程遥遥光着脚丫,在这片山坡上跑来跑去地寻宝。这片山坡简直是宝藏,除了一棵樱桃树,还有几棵杨梅树,结着或淡红或青色的梅子。
想到谢三佐餐的青杨梅,程遥遥来了精神,拿出饭盒开始摘杨梅。
谢三提醒她:“这个很酸。”
程遥遥挑大颗干净的杨梅摘,心地放在饭盒里,头也不抬道:“不怕酸,我明儿做好吃的给你。”
谢三由着她,自己在背阴处捡菌子和马粪包。
杨梅一颗颗像长着软刺的球,手指轻轻捏着摘下,力度一重就会捏破梅子挤出汁水。这些杨梅是野生的,不像后世那种杨梅红得发黑,是深深浅浅的红,还有半青半红的,捏上去比较结实发硬。
摘一颗浅红色的放进嘴里,一吮,酸酸汁水就溢满口腔,片刻后才有回甘,令人口齿生津。倒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酸得可怕。
谢三在山坡下摘了一些鸡枞,抬头瞧见程遥遥脸皱成一团,道:“你想吃,村西头后山有甜的东魁。”
程遥遥来了兴趣:“东魁?村里有种这样好的品种吗?”
东魁是杨梅之王,个头大肉厚,大和口感都是其他杨梅无法比拟的。程遥遥从前最爱吃一家老字号蜜饯,它家的秘制杨梅干就是用东魁杨梅做的,肉厚耐嚼,不似普通杨梅干吮起来干巴巴,尽是核。
谢三嗯了声,只道:“你想吃?”
程遥遥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神。”
程遥遥的桃花眼形状很美,卷翘眼睫毛密密交织,笼着眼中一汪秋水,总给人以多情的错觉,眼下一点泪痣勾魂摄魄。被那双眼睛望着,谢三心神一荡,从后背到掌心都冒出汗来:“怎,怎么?”
“真笨。”程遥遥的冷幽默没得到回应,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你看我的眼神,写满了想吃!”
“……”谢三抿住唇,转头道:“明天给你带。”
程遥遥期待着东魁杨梅,手上也不停摘着野杨梅。正值杨梅刚刚成熟的季节,不多时就摘了满满一饭盒。程遥遥又在布兜里垫了柔软草叶,一大把樱桃枝一颗颗摘下,装了满满大半兜。剩下的放在谢三筐里,带回去给他家人吃。
剩下零落的樱桃和杨梅装不下了,程遥遥决定吃完再走。两人盘腿坐在草地上,你一个我一个地吃,难得开话匣子。
程遥遥还是第一次从谢三嘴里听到他的家人。在谈及奶奶和妹妹时,谢三一贯冷肃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温柔:“樱桃补脾胃,适合我奶奶吃。”
程遥遥问:“你奶奶身体不好吗?是什么病?”
“当年……落下的病根,脾胃虚弱和咳疾。”谢三淡淡带过当年的事,只是拳头不自觉攥紧,手背青筋突起。
程遥遥咬住舌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赶忙岔开话题,道:“你还有个妹妹是不是?她怎么不出来上工?”
谢三提起妹妹,语气柔和下来:“绯身体弱,胆子也,不常出门。”
程遥遥吮着杨梅核,尝出了酸涩味儿。原书里写过,谢三的妹妹谢绯也是个美人儿,是真正娇娇怯怯的一朵白莲花,因为长得太漂亮出身又不好,谢三从不让她出门,一直死死护着。后来又有原书女主护着,拿的是宠文女主的剧本。
想到谢绯,就不免想到原书女主,想到原书女主,嘴里的梅子就酸得冒泡。
程遥遥手一扬,一颗梅子就砸在谢三头上。
谢三:“?”
程遥遥擦擦手呼啦站起来:“吃饱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