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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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遥遥才吃过冰棍,嗓音带着一丝冰凉甜味,眼含惊讶:“你想我去吗?”

    谢昭掌心冒出汗来,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于艰涩道:“可文工团是个好去处,你……”

    程遥遥掏出包里那张报名表,在谢昭眼前晃了晃:“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报名。文工团待遇挺好,还分配宿舍。我今天报名,明天就可以搬进去了。”

    “这么快?”谢昭猛地抬起眼,来不及掩饰不舍被程遥遥看了个正着,“你不是……不想去么?”

    谢昭那张脸向来八分不动,此时咬肌紧绷,一副口是心非模样落在程遥遥眼里又新鲜又有趣。她一本正经地瞎编起来:“那林家麒得挺有道理,文工团待遇好,还能帮我弄成城里户口呢。你不是也想让我报名吗?”

    不,我不想!谢昭恨不得嘶吼起来,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无法言语。

    程遥遥盈盈站在他面前,美貌叫艳阳为之失色,双腿修长,还有比文工团更适合她去处吗?她长得这样美,难道真叫她在农村潦草一生?

    程遥遥等了一会儿,脸终于完全绷紧了:“我走了!”

    她气哼哼抬脚就跑,昂着头才走出几步,脚下突然一崴:“哎呦!”

    她身子一歪就往后倒去,背后稳稳一双大手托住她,才没让她跌在地上。

    程遥遥心脏砰砰直跳,扶着谢昭手站直了,又生气又丢脸,低头一看,叫道:“我鞋!”

    程遥遥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系带皮凉鞋,衬得脚踝纤细玲珑,脚背雪白。此时皮凉鞋脚踝处带子从根部断裂开来,正是害程遥遥摔跤元凶。

    程遥遥气得咬牙。肯定是刚才那个吴蔓故意推她一跤,把带子扯坏了,刚才又一通暴走,鞋带不断才怪呢。

    谢昭半跪下去,轻轻托住程遥遥脚尖和脚踝:“动一动,扭伤了没有?”

    程遥遥尝试着动了动脚:“不疼,没有扭到。可是我鞋子……”

    谢昭道:“附近没有修鞋摊子。能勉强穿吗?”

    程遥遥一抬脚,鞋子就整个挂在她脚尖上,裂口像一张丑陋大嘴:“不行!这样好丑!”

    谢昭见状,道:“我去供销社给你买一双布鞋。”

    “我才不要穿呢!”供销社皮鞋要鞋票,不要票布鞋多是深褐色和黑色鞋面,白帮,绊扣一系,要多土气有土气。何况程遥遥今天穿了一条洋装裙子,配上一双布鞋,那成什么样子了?

    程遥遥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要窒息了,拼命摇头:“太丑了,我不要穿布鞋,我宁愿光着脚走!”

    谢昭抬头望着程遥遥写着娇气脸,叹气道:“这里离机械厂不远,我带你回去,拿工具修一修。”

    程遥遥指尖点了点下巴,矜持地思索一番,终于点头:“那好吧。”

    谢昭用程遥遥一条丝绸发带从她鞋底绕到鞋面,绑了两圈,个蝴蝶结,让程遥遥勉强能够走路,带着她回了机械厂。

    烈日当空,机械厂操场被蒸腾得泛起了白雾。各种机械零件,轮胎和铁皮车停在操场上,年轻人们被晒得满头汗水,仍孜孜不倦地空气里飘荡着机油味,如同雄性荷尔蒙般一点就燃。

    程遥遥远远站在树荫下,看谢昭过去跟一个领导模样人话。过了会儿,提着一个工具箱回来了:“走吧。”

    谢昭在前头走,刻意跟程遥遥拉开了一段距离。操场上一堆年轻人仍然伸长了脖子往这儿看,眼睛追寻着那一抹鹅黄色袅袅婷婷背影,眼睛都要滴出血了,师傅和领导连声呵斥也没用。

    宿舍楼下种着几颗古槐,洒落一地浓荫。两层宿舍楼方方正正,谢昭宿舍在二楼,一进屋程遥遥就闻到了一股汗臭味。

    她轻轻皱起鼻尖,谢昭已经抢进去,先把倒在地上凳子扶起来,脏鞋子踢进床底下。这才道:“坐吧。”

    谢昭把窗户和门都大开着,阳光与微风涌入,屋子里空气终于清新起来。

    程遥遥走到谢昭床边坐下,好奇地张望。这是一间十二人间宿舍,六张上下铺。窗边有一张桌子,上面丢着饭盒和茶缸。

    谢昭床位在窗边,算是最干净一个铺位了。床上除了一张席子和枕头,什么都没有。程遥遥坐到谢昭床沿上,道:“收拾得挺干净嘛。”

    程遥遥坐在自己床上。这一幕让谢昭联想起谢宅那一晚,程遥遥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床上,猫儿一样往他怀里钻……那香艳一幕夜夜入梦,让谢昭下腹滚烫起来,连忙掐紧了掌心要自己回神。

    谢昭开沾了机油工具箱,从里头拿出几样工具,对程遥遥道:“鞋子给我。”

    程遥遥翘起脚尖,送到谢昭跟前。

    “……”谢昭伸手解开那根天蓝色发带,把那只坏了凉鞋从她脚上脱下,手指不经意蹭过那丝绸般肌肤,喉结咽动。

    谢昭拿着鞋和工具箱,远远地坐到了宿舍门口,是要避嫌意思。

    程遥遥道:“你带我回宿舍,没关系吗?”

    谢昭摇头:“没事,你安心待着。”

    谢昭把鞋带断裂地方举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切了一块皮子和热熔胶,认真地修补起来。

    阳光和树影一道落在谢昭身上,他侧脸线条深邃,干活时神色严肃又认真,透着一股难言魅力。

    程遥遥托腮看着他,觉得气一点一点消失了,主动跟他搭话:“你会修鞋呀?”

    “嗯。”谢昭比对了一下鞋带,又用锉刀修一下断口。

    “你怎么什么都会呀。”程遥遥晃悠着光脚丫,嗓音很甜,很软,像融化了冰淇淋。

    谢昭手一错,锉刀直接割破了手指,鲜血滚落,浓郁纯正气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恰好又割在上回伤口上,谢昭皱了皱眉,还没反应,程遥遥“呜”地一声,惊恐万状地瞪住他手。

    “没事。”谢昭忙道,“只是割破了一点,你看。”

    程遥遥见鬼似往床里缩,一手紧紧捂住自己鼻子:“你……你把手拿开!”

    谢昭忙把手背到身后,程遥遥还是叫:“不行呜……你你去洗手!你离我远点儿!”

    程遥遥眼角到颊边飞红一片,眼波纷乱,盈盈地要滴出水来,吓坏了样子。谢昭忙丢下鞋子和锉刀,道:“你别怕,我……我这就去洗手。”

    谢昭转身向走廊尽头水龙头大步走去,那股致命吸引终于消散了些,程遥遥把手放下,心脏狂跳不止,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扑上去了……可那股浓郁纯正味道仍然存在,吸引得程遥遥爬下床,一步步走向门口。

    锉刀上,一滴鲜血尚未凝固。程遥遥伸手沾了那一点鲜红,她指尖纤细白腻,与那点血色对比,触目惊心。

    今天明明已经吸饱了阳气……程遥遥盯着指尖上血迹,蹙着眉,鬼使神差一般送入了口中。

    一道强烈视线落在脸上,程遥遥一抬眼,谢昭正站在她不远处,他背着光,脸上神色莫测。

    程遥遥心脏猛地一紧,慌忙把手放下来,磕磕巴巴道:“你……你洗完手了?”

    “嗯。”谢昭脚步略带迟疑,道,“血已经止了,我能过来吗?”

    程遥遥嗅了嗅,空气里那股浓郁气息渐渐褪去:“好吧。”

    程遥遥转身先跑回床边坐好,心里发虚,不知道刚才谢昭看见了多少。她盯着自己那只光着脚丫,好半天都没敢话。

    过了一会儿,谢昭放下工具,提着那只鞋走了过来:“修好了。”

    程遥遥就着他手看了看,雪白鞋带已经黏合在一起,天衣无缝,凑近了仔细看才能看见一道黏合痕迹:“真修好了,你真厉害!”

    “穿上试试。”谢昭半跪下来,握住她脚踝,雪白脚底刚才踩在地上,沾染了少许灰尘。他用手掌仔细擦拭过去,姿态无比自然而认真。

    程遥遥脚趾头动了动,踩住谢昭掌心,忍不住笑起来:“好痒。”

    “下次不要光脚乱跑。”谢昭握住她脚踝,把鞋子套了上去,系好鞋带。

    程遥遥见他神态并无不同,心里也渐渐放松下来。穿好鞋子后站起身来,在地上走了几步,很稳当:“没问题,跟之前一模一样!”

    “嗯。”谢昭把工具收好,道:“我送你出去。”

    谢昭带着程遥遥出去,免不得走过操场,又是引起一阵轰动,远远还有人喊了一声“嫂子”,惹来一阵善意哄笑。

    谢昭面无表情,只是浑身肌肉僵硬,脚步都乱了一拍。程遥遥倒是落落大方,走到无人街角处时,问谢昭道:“你听见他们叫我什么了吗?”

    烈日当空,谢昭额上冒出了汗水,心里也如同沸腾岩浆一般翻滚,唇却抿得死紧,哑巴一般。

    “……哼!”程遥遥登时摔下脸,自讨没趣地道,“我走啦!”

    “……等等!”谢昭终于出声。

    程遥遥顿住脚,故意背对着他,藏住眼底漫开笑:“干嘛?”

    谢昭绕到她面前,从兜里摸出什么,递到她眼前。

    程遥遥大失所望,撇嘴道:“给我钱干什么?”

    谢昭语气略带低沉:“你要给家里买东西,用这钱。”

    程遥遥道:“可是……”

    “我知道这些钱不多,是我现在能拿出来全部了。”谢昭狭长眼眸认真地望住她,“你要记住,吃软饭不是好男人。”

    那一叠钱约莫有五块,压得平平整整,不知道放了多久。这钱确不多,程遥遥荷包里还揣着今天刚赚来三十几块呢。她看着男人粗糙大手里一叠零碎钞票,心里涌动着一股酸涩和温柔交织情绪。

    程遥遥忽然伸手扯开谢昭身上破褂子,露出大半肩膀和胸肌。他肩膀肌肉线条流畅,麦色肌肉上几道交错伤痕,已经结痂,不似新伤。

    谢昭猝不及防,窘迫地看着程遥遥:“妹妹?”

    程遥遥弄错了,脸颊也泛起红,她抢先发难道:“哪儿来钱?你是不是又去帮人扛货了,还是干了别?你来城里是学车知不知道?学车要很专心,你要是把自己弄得太累,分心出事了怎么办?!我……奶奶和绯怎么办?”

    谢昭把褂子穿好,遮住那些旧伤疤,眉眼间竟是泛起了一丝笑意。

    程遥遥瞧见了,脸越涨越红,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挠人了。

    谢昭忙顺毛道:“我没有去干活。这钱是卖山货得来,奶奶这段日子没有生病,钱就剩下了一些。”

    程遥遥哼哼唧唧:“你肩膀上伤就是扛货留下!”

    “是。”谢昭忙承认下来,顺着程遥遥话,“上回奶奶吩咐过,我就没有再去扛货了。这些日子我都在认真学车,不会分心。”

    程遥遥这才满意,她看着手里钱,想了想又递给谢昭:“你还是留着吧,你在外面住要用钱,男人身上没有钱可不行。”

    谢昭按住她手,大手裹住她柔软滑腻手指:“以后我赚了更多钱,都给你。”

    “你可得话算话呀!”程遥遥眼波一转,终于露出了笑靥。

    原书里谢昭可是成了一代大佬,富可敌国,谢昭钱都给自己管,她可要赚翻了。

    谢昭将程遥遥送到街角,前面不远处就是供销社。谢昭停住了脚步,前面人太多,让人瞧见他跟在程遥遥身后不好。

    程遥遥抬手挡在额前,阳光洒落在脸上,照得她肌肤通透瓷白:“我走啦。”

    “回去代我跟奶奶问好,让她跟绯别担心我。”谢昭看着她水墨似眼,玫瑰色唇,吩咐道:“你出入要注意安全,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

    “你都吩咐好多遍了。”程遥遥嘲笑他,“我记得。”

    谢昭又道:“……报名有人陪着你去吗?”

    程遥遥早就把刚才要报名话忘到了脑后,看着手表催促他:“我跟韩茵她们一块儿呢,你快点回去吧,都为我耽误好久了!”

    她跟谢昭招了招手,脚步轻快地跑向了供销社。

    谢昭将眼底失落压下,站在街角看着程遥遥背影,直到看见她跟韩茵和张晓枫一道进去了,这才转身离开。

    韩茵和张晓峰晓不得又将程遥遥批评了一顿:“你出去一下,这都几点了?我们还以为你又遇上流氓了呢!”

    程遥遥赔笑道:“没有。我鞋子坏了,去修了一下。”

    韩茵和张晓枫忙低头看她脚上鞋。程遥遥这双鞋子可是她爸从广州带回来,外国货,眼馋死了一干女知青。

    “修哪儿了?看着挺好啊,这师傅手艺真好。”

    程遥遥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当然。”

    张晓枫笑道:“你筐子里放了什么啊?那么大一包,弄得我跟韩茵哪儿都不能去,给你看着筐子。”

    “我差点忘了!”程遥遥从筐子里提起那一大包蝉蜕,拿到专收药材干货柜台上:“你好,蝉蜕收不收?”

    收药材售货员是个大妈,奇怪地量了程遥遥一番:“你来卖蝉蜕?”

    没办法,程遥遥长得这样漂亮,穿得又贵气,着实跟蝉蜕联系不到一块。

    程遥遥面不改色地笑道:“村里孩子托我卖。”

    “怪不得。”大妈露出果然如此表情,把那包蝉蜕放在秤上。

    这些蝉蜕看似一大包,其实称重后只有3斤7两,其中还有一些破损蝉蜕,折价算作3斤5两。

    蝉蜕在供销社收购全国统一价是2块一一斤,大妈递给程遥遥6块零5毛钱。

    韩茵和张晓枫唏嘘不已:“原来蝉蜕也能卖钱,可比咱们辛辛苦苦赚工分强多了。咱们还干什么活儿啊,捡蝉蜕去卖得了!”

    孩子们顶着大太阳找了几天蝉蜕,就能赚到6块零5毛钱。甜水村最能干壮劳力一天工分顶了天也才8毛而已。而韩茵和张晓枫是城里来知青,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姑娘,一天只能赚三毛钱工分罢了。

    不过韩茵也就平白发几句牢骚而已,这蝉蜕不是谁都能找得到。她每天辛辛苦苦下工回家,还得帮她住人家干点杂活,累得倒头就睡,哪里还有精力去找这些东西赚钱。

    程遥遥把钱收好,韩茵就拉着她去布料柜台,喜滋滋道:“我刚才看中了两块料子,你帮我参考一下选哪块!”

    夏天到了,供销社新上了一批颜色鲜亮确良布料。韩茵看中两块料子,一块是粉底白花,一块是红白格子,确好看。

    韩茵显然在柜台前纠结很久了,售货员姑娘笑道:“看好了就买吧,每样就剩几尺了,刚好做一件罩衫。”

    韩茵把料子比在身上,对程遥遥道:“你最会扮了,你快帮我看看,我穿哪个好看?”

    程遥遥盯着那件粉色白花,用手摸了摸。韩茵道:“选粉色?”

    程遥遥笑道:“你气质偏野性,眉眼也浓,那块红色适合你。”

    韩茵被程遥遥夸得很高兴,又有点迟疑:“可是粉色也好看……我再比一比。”

    张晓枫好笑道:“我也她穿红好看,她就是决定不下来。”

    韩茵把红布放在柜台上,她还没完全松手,嗖地一下,布料就被另一只手扯了过去。

    “这块料子我要了。”

    这声音十分耳熟,程遥遥转头一看,正是吴曼和林璐璐。吴曼手里抓着那块布料,冲营业员道:“多少钱?”

    这是冲自己来了。程遥遥皱起眉头,韩茵抢先怒道:“这块料子是我先看中!”

    吴曼理都不理她,掏出钱和布票拍在柜台上:“给我包起来!”

    “你听见我话没有,这块料子是我要买!”韩茵被吴曼态度激怒了,伸手去抢那块料子。

    吴曼把料子往身后一藏,林璐璐也站出来:“这料子是我朋友先看中,我们先付了钱,凭什么是你?”

    “你!”韩茵还要生气,却被张晓枫拉了一把。

    张晓枫声道:“她是大队支书女儿。”

    韩茵脸色一变,硬生生把怒气忍了下去,只是不甘心地瞪着吴曼。

    林璐璐知道她们认出了自己,脸上露出高人一等傲气,还跟吴曼有有笑地商量:“这料子做件新罩衫正好,等你选进文工团就正好穿上。”

    营业员包着布料,艳羡道:“文工团?那可是好单位啊。”

    “哎呀。还不知道能不能选上呢,璐璐你别了。”吴曼脸上掩不住笑。

    韩茵气得咬牙,张晓枫拍拍她肩膀,声道:“别气了,还有别料子呢。”

    营业员也道:“你别急,这种花样下星期还会再上一批,你们到时候早点来买,肯定买得着。”

    吴曼跟林璐璐对视一眼,故意用几人都能听见嗓门道:“我可不喜欢跟别人穿一样衣裳,不过到时候我都穿好几回了,别人捡咱们穿剩下有什么关系?”

    韩茵气得眼圈通红,差点扑上去:“你!”

    张晓枫紧紧拉住韩茵,程遥遥冷笑一声,眼角扫过韩茵和林璐璐脸,道:“穿剩下有什么要紧?没听过那句话吗?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吴曼和林璐璐脸色顿时铁青。她们自认为长相出挑,可这句话从程遥遥嘴里出来,却叫她们毫无反击之力,简直一刀毙命。

    “噗嗤”一声,韩茵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直到林璐璐和吴曼气冲冲走了,张晓枫才道:“遥遥,林璐璐可是支书女儿,你没必要跟她对着干。”

    “支书女儿怎么了?”程遥遥撇了撇嘴,支书和他老婆自己也不怕。

    只剩下那块粉红白花料子了。韩茵这会儿却不想要,只一心惦记着那块红白格子。营业员也有点不好意思,跟她道:“下星期新料子到了,我给你留一块。”

    “好了啊!”韩茵这才高兴起来。

    程遥遥便道:“这块粉色我要了。”

    韩茵道:“你不是有两件粉色衣裳了吗?”

    “我给别人带。”程遥遥买下了那块粉色料子,还另外买了一件浅蓝色细格纹棉布和一卷深蓝色布料。程遥遥还去粮油店了半斤油,用是程父给她寄油票。

    三人买好东西,就往邮局去了。今天月初,知青们家里都会寄来一些东西,邮局里挤满了人。

    程遥遥拿出介绍信,营业员给了她一个大包裹和三封信,看来她上次寄东西很有用嘛。

    程遥遥捏了捏信封,两个厚厚,一个薄点儿。仔细看一下名字,其中一个厚信封却是寄给程诺诺,落款也是程父。

    程遥遥用手捏了捏,很厚实,估计有不少票据。她瞪着那封信,犹豫了一下,还是还给了营业员。

    她拆了自己两封信,一封字迹比较潦草,信上询问程遥遥在乡下怎么这么辛苦,沈晏和程诺诺有没有帮着她干活,让程遥遥把糖票留着自己吃,一定要保重身体云云,显然写信时候心情颇为激动。

    第二封信就冷静多了,上面夸了一通程遥遥寄来杨梅干很好吃,嘱咐程遥遥要注意团结同志,跟自己妹妹和沈晏也要守望相助。洋洋洒洒两三张纸,程遥遥随便扫了一眼,就倒出信封里钱和票据来看。

    这一回票据少了些,其中还有好些有“特殊补助”字样,显然是程父从特殊渠道弄来。钱却有足足一百块。程遥遥不由得又想起程诺诺那封信来,很想知道程父在里头放了些什么。

    程遥遥把票据和信都收好,又给程父写了一封回信。她在信上照例关心了一下程父身体,让程父不用给自己寄钱了,乡下花不了什么钱。如果有手表票,可以替她弄来一张。想了想,程遥遥把这句话划掉了,只让程父把她从前穿了衣服寄一些来。

    程遥遥把信读了一遍,封口寄了出去。现在她不缺钱,程父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多,要他月月给自己寄钱着实有些吃力了。

    韩茵和张晓枫也拿到了家里寄包裹,只是都没程遥遥包裹沉。三人找了个没人地方把包裹拆开。

    韩茵包裹里是晒得起了糖丝地瓜干,两斤挂面,还有一件新衣服。张晓枫包裹里则是一罐麦乳精,一大叠烙好煎饼,这种煎饼充饥耐饿,能放好久。

    程遥遥开自己包裹,里头居然是七八个写着苏联文字肉罐头,巧克力,一件漂亮洋装,另外还有一盒饼干和一堆红肠,一看就知道程父跟苏联人了交道。

    韩茵拿着那件洋装看了又看,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爸对你可真好!这么多好东西!”

    “还行吧,就知道用钱糊弄我。”程遥遥故作不屑,不知道怎鼻子有些酸,她有点想自己那个亲爹了。虽然不靠谱,但是飞到世界各地时候,也总会给她买各种华而不实礼物。

    原主这个父亲,其实也不算顶坏。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吃。韩茵用两斤挂面跟程遥遥换了肉罐头,张晓枫也用煎饼跟程遥遥换了红肠。

    韩茵道:“我得写信给我家里声儿,别给我再寄挂面啥,要寄跟张晓枫家里一样寄能直接吃煎饼。”

    程遥遥奇怪道:“挂面不是更稀罕吗?”

    “我住在别人家,哪能自己开灶啊?煮好了,人家孩子往我跟前一站,我是分还是不分啊?”韩茵把包裹里东西都拿出来,塞进自己包里。

    张晓枫也是一样,把东西塞进包里,压成从外面看不出来形状。住在别人家里就是这么不方便,还不如以前住宿舍,大家晚上各自偷吃,开灶。住在人家家里,一根柴都不能乱动。

    韩茵对程遥遥道:“你这些东西,就这么带回去?”

    程遥遥轻松地道:“谢家跟你们那两家可不一样,没孩儿,没人馋我巧克力。”

    韩茵恨铁不成钢:“我看你也别太傻了,以前是刘敏霞,现在又是谢家!那谢家穷得揭不开锅,你可别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填补,咱们可是有两百斤粮食放在他们那儿,每天跟他们一块儿吃就成了。”

    张晓枫这时道:“你们听了吗,刘敏霞是单独开火。”

    “这个我清楚!”韩茵对这些八卦最敏锐,道:“她那两百斤粮食藏在自己房间,每天单独开火做饭,用又是林贵家里柴火,你她脸皮厚不厚,林贵家现在恼火得不得了!还有那程诺诺,这次她算遇到对手了!”

    三人都把东西收拾好了,提起来往县城外边走,一边走一边听韩茵书:“程诺诺去住那户人家,女人可厉害了,直接把程诺诺两百斤粮食锁在了柜子里,每顿饭全家人都喝野菜糊糊,等程诺诺出门了再偷偷吃细粮!”

    程遥遥脸色古怪,这作派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张晓枫惊讶道:“他们怎么能这样?程诺诺也不闹?”

    “程诺诺那才厉害呢。她算准了他们家偷吃细粮点儿,杀个回马枪,然后笑眯眯也上桌去吃。”韩茵书先生似一拍手,“把他们全家都臊死了。那家老爷子人挺正派,把全家人骂了一顿,以后都做一样粮食。”

    程遥遥嗤笑:“那老爷子人正派,之前吃两样饭时候怎么不正派了?”

    张晓枫和韩茵都道:“你得也对。管他们呢,程诺诺也算是遇到对手了。”

    程遥遥走了几步,忽然灵光一闪,道:“程诺诺去住那户人家,老爷子叫什么?”

    韩茵想了想,道:“好像叫……林武兴。”

    程遥遥差点绊倒,居然是他家!

    林武兴生了三个儿子,日子在村里算是殷实,还刚刚起了两进青砖房子。但是林武兴在村里出名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那个厉害老婆——林王氏,人称林婆子。

    这个林婆子在林家牢牢掌握着厨房钥匙,也掌握着话语权,刁钻蛮横,重男轻女,是村里头一号泼妇。她二儿媳叫张爱花,蠢钝如猪,是有名长舌妇。三儿媳刘敏,阴险毒辣,笑里藏刀。

    程遥遥为什么对他家这么了解呢?因为原书里女主,就是他们家孙女啊!

    怎么会这么巧?原书里没有写到这一段啊,是自己带动蝴蝶效应改变了剧情吗?

    程遥遥脑子里乱糟糟,唯一可以肯定一点是,程诺诺住进她们家,形同养蛊,也不知道最后谁能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