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春宫图
“什么好东西?”程遥遥最是好奇,饺子都没心思吃了,用脚尖踢了谢三好几回,急着要去看。
谢昭几口吃光饺子,噎得额角青筋暴起,谢奶奶忙给他喝丝瓜汤,叹气道:“怎么饿成这样,学车地方伙食是不是很差?”
谢昭不得不解释了几句,告诉谢奶奶机械厂伙食不错,还有家里带去干粮,并没有把他饿着。
等谢昭终于脱身出来,程遥遥已经蹲在那两个大袋子跟前研究好久了:“到底是什么呀?急死我了!”
谢昭拉她起来:“才吃完不要蹲着,会肚子疼。”
谢昭把袋子解开,一只袋子里是行李和粮食。另一只袋子里则有几只芒果和一个纸包。
“是忙姑姑啊!”程遥遥欣喜道。
“……不是。”谢昭把芒果拿出来,露出下头书籍。
程遥遥惊讶道:“是书……”
“嘘。”谢昭示意程遥遥噤声,看了眼厨房方向,拎起书跟程遥遥进了她屋子。
程遥遥房间里很清凉,满屋子淡淡清香与阳光。床上粉色软被凌乱地堆着,丢着一件白色蕾丝边睡裙,还保留着程遥遥起床时样子。谢昭看了一眼,程遥遥连忙把被子抖开盖住睡裙,红着脸解释道:“我今天急着起床才没叠被子。”
谢昭收回心神,咳嗽一声,把书放在桌上。这些书都陈旧泛黄,一些是教材,有一些撕掉了书皮,散发出一股旧书特有气味来。
程遥遥拿起一本书翻开,书页发脆,正是高中教科书,翻开另一本,是:“你从哪里弄来?”
谢昭看着她:“看看,有用吗?”
程遥遥捧着一本书,半靠在桌边就翻看起来。她今天穿了那件粉色洋衫,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腰肢袅娜地一把。她在桌上养了一瓷碗茉莉花,雪白茉莉花浸在水里,半开半闭吐露芬芳,令那乌黑发丝也染了幽幽香气。
阳光从高高雕花天窗透洒落,映着程遥遥,旧书,茉莉花,如同一副仕女图,与这所老旧破败宅子格格不入。每多看她一眼,谢昭就越发强烈地感觉到,程遥遥是不属于这里。
程遥遥恰好在这时抬起头来,对上谢昭炙热得过分视线:“你还没呢,这些书是从哪里找?”
“回收站收。”谢昭找了块布,把每本书都擦拭干净,免得弄脏程遥遥手。
程遥遥哼唧一声:“这些怎么可能是回收站找?谢昭,你开始骗我了!”
“没有!”谢昭停顿一下,吐出实情,“有一些是从黑市上找。”
怪不得。程遥遥翻开一本,里头夹着一页借书卡,盖着县城图书馆章。想必是图书馆没人管理,有些人浑水摸鱼把书偷出来,跟其他书一起当成破烂卖给谢昭了。
程遥遥把图书卡拿出来撕了,跟谢昭一起把带图书馆印章书挑出来,把违禁东西都处理干净。书粗粗整理成两堆,一堆,一堆各类教材,从学到高中,五花八门科目全都有。
到后来就变成谢昭整理,程遥遥坐在一旁捧着本,看得头也不抬。
谢昭忽然道:“这些不能让奶奶看见。”
“为什么?”程遥遥奇怪地道,“我会把书藏好,不会带出去 。”
谢昭将两本犯禁的书撕了,埋头道:“当初抄家,抄出我父亲留洋带回来,才把我父亲带走。奶奶见不得这个。”
“啊?”程遥遥失声叫了一声,把手里丢在地上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不要这些了,留下教材就行。”
程遥遥娇气时候是十万分娇气,贴心起来又叫人心都化了。谢昭唇角微微一翘,把那本捡起来:“没关系,你藏在房间里,不要带出去就行。”
程遥遥犹豫了一下,到底舍不得那些。这年头既没有收音机,又没有电脑,她在家里快要无聊死了。她歪头思考了一下:“那我选几本几本留下来?”
程遥遥把那一堆拿起来,一本本认真翻看挑选。卖书人显然不识货,各种明清,外国名著,苏联,甚至童话故事都混杂在一块。
谢昭则把那些教材按照学,初中和高中分开,拿起一本初中教材翻了翻,有些吃力地辨认着上头题目,唇瓣跟着无声翕动,读着晦涩题。
谢昭看得认真,迎面忽然飞来一本书,带着风声呼啸而至,谢昭一抬手接住了,却对上程遥遥绯红脸。
“谢昭你不要脸!”程遥遥眼波颤动,脸颊红得不像话,气急败坏道:“你……你弄来什么破书!”
谢昭翻开一看,正对上一副插图,一男一女于秋千架上交欢,描绘得纤毫毕现,再翻一页,更是大胆火辣,那姿势冲击得谢昭目瞪口呆。
谢昭哪里瞧过这种东西,脸颊登时涨得通红,眼睛却盯在上头转不开去,语无伦次:“这……我不知道……”
“你还盯着看!不要脸,我要告诉奶奶!”
程遥遥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就往外跑,谢昭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等等!”
“嗤啦”一声,程遥遥粉色洋衫从领口处直接裂开,露出半边凝脂般肩膀与锁骨,还有雪白蕾丝细细肩带。
屋子里空气有片刻凝滞,幽幽腾起了那股微甜暖香。谢昭眼睛刹那间就红了,狭长眼眸下一线红色,骇得程遥遥心脏紧缩了一下。
院子里传来奶奶嗓音:“昭哥儿,帮我把水一下。人呢?遥遥?昭哥儿?”
“你!”程遥遥回过神来,跺了下脚就要嚷嚷。
谢昭一把捂住她嘴,被掌心柔软触感蹭得又是一阵燥热。他对上程遥遥要滴出水眼神,压低嗓音求饶:“妹妹,不要叫。”
程遥遥鼻息间全是谢昭味道,刹那间就软了腰,在谢昭怀里拼命挣扎,谢昭会错意,收紧手臂,在她耳边急切辩白:“我真不知道那本书,你别生气。”
程遥遥挣扎了一会儿,忽然没了动静,眼神很惊恐地瞪着他,睫毛上湿漉漉挂着一滴水。她睫毛又密又长,竟能托住一滴水,谢昭短暂地走了一下神,而后僵住了。
谢昭手压着柔软又有弹性一团肉,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又按了下,程遥遥浑身颤抖,羞愤欲死地瞪住他,脚上狠狠踩住了谢昭脚背。
谢昭猛地松开了手,程遥遥却没有立刻躲开,气坏了似,靠在他怀里浑身颤抖,脸颊连着脖颈都变成了粉色,一副被欺负坏了模样。
谢昭半抱着她放在床边,把她裂开衣襟拢好,几乎要给她跪下:“妹妹,我刚才不是……”
不是什么?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滑腻触感,叫人心神荡漾。谢昭话卡在喉咙里,劈头挨了一巴掌。
程遥遥缓过劲儿来,不解气地又是一巴掌。那一巴掌软绵绵,调情似扫过脸颊。谢昭喉结咽动,抿紧唇角盯着程遥遥,不闪不避,倒像挑衅似。
程遥遥气得跳脚,拿起一本书砸在谢昭身上:“你出去!”
谢昭还欲解释,重重一下从后背抽了下来。嗖地一声,有惊雷万钧之势,跟程遥遥调情似那一巴掌可不同,这一下童叟无欺,谢昭眉头都拧了起来,程遥遥吓得往后缩。
谢奶奶拎着鸡毛掸子,怒发冲冠:“畜生,干什么呢!”
谢昭脸皮涨红,百口莫辩地看向程遥遥:“我……”
“呜!”程遥遥一把捂住脸,翻身扑在床上,肩膀发颤。
谢奶奶更是气急,拎住谢昭耳朵往外扯:“你干出这样没德行事,你对得起谢家列祖列宗吗?你给我滚出来!”
谢奶奶那点儿力气哪能撼动谢昭,谢昭怕谢奶奶摔着了,被她拎着扯了出去,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抽了下来。谢昭往后躲,跟谢奶奶满堂屋地绕:“奶奶,您误会了,我没有欺负妹妹!”
谢奶奶举着鸡毛掸子:“你给我过来,我都瞧见了,你有什么可狡辩!我从教过你干丧德行事儿?!”
谢绯吓得尖叫,冲进屋子里找程遥遥救命,却见程遥遥趴在床上浑身发抖,她忙扑上去:“姐姐,你怎么了?你跟哥哥架了?!你别哭呀!”
程遥遥好半天才抬起头,脸上表情像哭又像笑:“我……噗嗤……”
她又把脸埋进被子里去了,搞得谢绯一头雾水:“奶奶在哥哥呢!姐姐你快点出去劝劝!”
程遥遥笑得浑身发软,抹掉眼角眼泪,对谢绯道:“我才不要劝,他活该!”
话虽如此,程遥遥还是把谢奶奶拦下来了。她费了半天口舌,才让谢奶奶相信他们两个闹着玩儿,谢昭不心把程遥遥衣服撕破了,程遥遥才闹翻脸。
谢奶奶将信将疑:“他好端端去你房间做什么?你别替他开脱,女人什么亏都可以咽下,就是这种亏不能吃!”
完还狠狠瞪了眼谢昭。
谢昭在院子里劈柴,脸上带着一道红红伤,眼睛都不抬一下,面无表情脸写满了憋屈。
程遥遥举起三根手指:“真,我干嘛要替他开脱,我是那种肯吃亏人嘛?他给我带了一点高考复习资料,帮我搬进屋子来着。”
“高考?”谢奶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高考不是已经取消了吗?你是听见什么消息了?”
一个农村老太太居然对高考这么了解。程遥遥没注意到这一点,只道:“是我爸爸给我写信,内部消息,高考在这两年很有可能就会恢复。”
谢奶奶问道,“遥遥,你准备参加高考?”
也准备……离开这里?
程遥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笑道:“我算复习,谢昭也跟我一起复习!”
谢昭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有几分错愕。
“高考……高考,好啊。不论什么局势,读书都是一条最好出路!”谢奶奶亢奋地点点头,琢磨着什么,“高考没有这么快恢复,你们有 至少两年时间。”
谢绯睁着懵懂鹿眼,忽然问道:“可是我们家成分……可以参加高考吗?”
一句话如同冷水兜头泼下,让谢奶奶发热头脑冷却下来,也浇灭了谢昭心里才燃起一丝热度。
他抿了抿唇:“我不是读书料。”
谢奶奶怒道:“胡!你时候是你爹亲自开蒙,有读书底子。你爹和教书先生都夸过你,过目不忘,要不是……”
谢奶奶把鸡毛掸子一扔,拉着程遥遥道,“遥遥,你仔细跟奶奶高考事儿,你知道多少?”
程遥遥对第一届高考还真知道不少消息——她外公就是这一届高考考生,当初外公以二十八岁大龄考上大学,成为那个年代最金贵大学生,一直深以为豪。
时候外公每天晚饭时候,喝着酒,就会对程遥遥起自己高考事儿。那时候他在乡下插队,是如何紧张地复习,又如何压中了考题……一切都历历在目。程遥遥甚至记得外公那一套复习资料,压中了一大半考点。
这些程遥遥都不能,只能挑一些含糊告诉谢奶奶:“我爸爸有个朋友在教育局工作,据国家已经有意向恢复高考了。而且不论出身,都能参加考试。”
程遥遥话,仿佛一道光,照亮了谢家漆黑一片前路。她描绘前景是那么好,叫习惯了苦难谢家人一时不敢轻信。
谢昭面无表情道:“我去读书,家里怎么办?”
谢奶奶怒道:“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奶奶死了也闭得上眼睛,你还操心这个做什么!这事儿我得好好想一想,遥遥,你把屋子里书收好,这个消息不要传出去,免得惹祸上身。”
“哎。”程遥遥乖乖点头。
谢奶奶晚饭也不吃了,背着手回屋去了。她每次遇到什么重大事情,都要在房间里独自思考,再拿出一个章程来。
程遥遥和谢绯把房间里书都收拾好,谢绯羡慕地看着那些教材,她跟谢昭一样,从没去读过书,认识字是奶奶和哥哥教。
程遥遥把几本学教材和一本不会惹祸童话书给她:“有看不懂来问我。”
“嗯!”谢绯捧着书开心地跑出去了。
程遥遥奇怪地在房间各处找了一下,没找到那本春宫图,估计是谢昭趁着奶奶不注意拿走处理了。
晚饭是一锅绿豆汤配杂面窝窝头,加了一点儿糖,甜滋滋冰冰凉,就着酸黄瓜和腌紫苏叶,开胃爽口。谢昭独自一人捧着碗,坐在院子台阶上吃,跟谁赌气似。
程遥遥眯了眯眼,端起碗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