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出什么事儿了？

    杨导听到动静, 出去叫住一个工作人员问怎么回事儿，工作人员：“有人看见卢方圆在楼顶天台……好像是要跳楼。”

    孟谟正要去后台通道候场，闻言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卢方圆？跳楼？”

    不过是PK失败而已，跳哪门子的楼？他有病吗？

    “没你的事，”杨恽瞪了他一眼，“唱好你的歌, 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孟谟点点头，正要走，就在这个时候, 他突然听到外面一阵爆炸一样的惊呼声，霎时觉得不对，跟着杨导追出门去，刚好看到演播大厅对面三十三层高的楼顶上, 一个人影一跃而下，高速坠落。

    他来不及思索, 瞬间化作人类看不见的巨大神兽，四足腾空飞跃而起，在半空中接到了卢方圆，然后缓缓落在地上, 将卢方圆从背上甩了下来。

    ——看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卢方圆高速坠落到一半，突然减慢了速度，像一枚轻飘飘的叶子一样缓缓飘落, 然后咕噜咚，脸朝下砸在地上，摔出了一脸血。

    所有人：“……”

    孟谟则趁着大家注意力被卢方圆吸引，悄无声息地回到人群中，重新变回人类的样子。刚跑过来的杨导看见他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瞬间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以为你能帮上忙还是能救人？快回去！马上就到你上台了！”

    孟谟乖巧地笑着点点头，心里腹诽道，我还真就是能救人。

    他一面腹诽，一面匆匆朝后台走去，迎面撞见一个浑身包裹在深灰色雾气里的男子一脸惊惶地从安全通道里冲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超级大的灯牌，上面“卢方圆我爱你”六个大字闪闪发光。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被人翻过来，表情麻木、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等救护车来的卢方圆，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喉咙里发出极其恐惧的尖叫，挣扎着要跑，好几个壮年男子都差点儿没摁住他。

    现场场面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空中悬浮的、离卢方圆越来越近的移动灯牌，除了孟谟。

    随着灯牌越来越近，卢方圆挣扎得越来越剧烈，尖叫声也越来越惨烈，瞳孔都快涣散了，周围不少看客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咔咔拍照和录像。

    眼见情势马上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孟谟在冷眼旁观和多管闲事之间挣扎了半晌，一跺脚，还是朝衰神的背影追了过去，追上后伸手对衰神鼻尖一指，冷冷道：“站着！别动！”

    衰神：“……”

    他认出眼前这个长得白皙好看的男孩子是那天见过的神兽梦貘。

    自成仙以来，所有神仙都对他客客气气、敬而远之，还从来没有一个神仙敢用这种语气命令他，更别是神兽了。

    衰神被吼得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为什么？我夫人出事了，他那么害怕，我这个做相公的要过去陪着他才行。”

    孟谟简直要被他的迟钝给气笑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害怕的就是你吗？！”

    “害怕我？”衰神眉头皱了起来，一脸茫然不解，“可是昨晚我都和他解释过了呀，他也没再躲着我，还激动得……”在我嘴里射了。

    “……”孟谟完全不想和这蠢货话，“闭嘴！站着别动！否则卢方圆有个三长两短，你哭都没地方哭！”

    衰神于是听话地闭了嘴，怀里抱着卢方圆的大灯牌，丧丧地站在人群里，眼巴巴地、担心地遥望着离他十几米远的卢方圆。

    孟谟跑着挤到卢方圆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喉咙里发出轻声的哼唱。在梦貘一族有催眠效果的曲儿的作用下，卢方圆终于慢慢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救护车一长一短的长鸣声。

    孟谟松了口气，心道不知道现在回去唱歌还来不来得及？也不过才耽搁了五六分钟，应该来得及吧……就是可能会插广告什么的，算是直播事故了，杨导一定会像上回骂卢方圆一样劈头盖脸骂他一顿。

    虽然有点儿丢脸，但又不会死人，也无所谓啦。

    想到这儿，孟谟松开卢方圆的手，匆匆挤过人群往回跑，就在这个时候，卢方圆蓦然惊醒，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极其恐惧的尖叫声，猛地挣开摁着他的人，跳起来就跑，撞飞了一辆自行车和几个惊慌躲避的行人。

    几个壮年男子都拉不住。

    不仅如此，他边跑还边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死命往手腕上一划，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孟谟：“……”

    他最后还是陪着卢方圆去了医院，其间杨导、路绛、文一阆和好几个工作人员分别给他了电话，他都没有接。

    因为他害怕只要一接了，就会忍不住丢下卢方圆，回去参加比赛了。

    他真的很想很想站在舞台上唱那首歌啊。

    可是他又不能扔下卢方圆不管。

    一直到救护车驶到医院，医生给卢方圆注射的镇静剂起了作用，他才从病房里出来，给杨导回了个电话，果不其然被杨导劈头盖脸一通骂，并告知他已经“因身体不适临时退赛”了，末了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孟谟声道，“杨导放心，卢方圆已经没事了。”

    杨恽：“……”

    卢方圆明里暗里对孟谟连讽带刺使绊子的事儿，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可就算是这样，卢方圆出了事，孟谟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帮忙，甚至为他放弃了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

    ——杨恽做了多年选秀导演，眼光奇准无比，只要今天这首歌唱出来，孟谟的人气一定会爆，不出意外的话，本届梦幻魔方选秀总决赛的冠军就是他了。

    他简直不知道该他什么好。

    所以只能叹了口气，简单安抚了他两句，就挂了电话。

    孟谟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愣愣地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看了半晌，刚才兵荒马乱的，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醒地意识到……他这次是真的退赛了。

    没有办法在舞台上唱他想唱的歌了，没有办法进前三强了，没有办法和梦幻娱乐签约，过他期盼了很久的、三五年不愁吃的安逸日子了。

    他必须要离开这个承载了他最多温情回忆的城市，继续过那种漂泊无定、四海为家，饥一顿饱一顿，每天醒来都要为去哪儿寻找噩梦而发愁的生活了。

    虽然以他现在的人气，很多娱乐公司都会排队等着签他，可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长久停留，所以……也没有办法做歌手，没有办法把他们梦貘一族的歌，唱给那些被快节奏的高压生活和心理疾病折磨而无法安眠的人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得不离开敖钦了。

    想到这儿，他感觉自己的心一揪一揪地疼，眼眶酸胀酸胀，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他点开通讯录，找到敖钦的名字，拇指在上面悬浮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什么呢？他因为卢方圆退了赛，又矫情地后悔了？还是像上次那样继续死皮赖脸地缠着他签约？

    敖钦虽然过，不管他是否能进前三强，都可以签他，但敖钦是那么那么好的人，他已经不忍心让敖钦为了他而破例了，因为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他那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硬要塞人进去的时候，敖钦就不好拒绝了。

    他不想让敖钦为难。

    况且，敖钦已经给了他机会，对他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是他没抓住机会，怪不得别人。

    孟谟将手机揣回衣袋里，低着头丧丧地往病房走，结果刚拐过楼梯角，就看见衰神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蹲在病房门口，像一条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病房里飘出一朵墨黑色的噩梦。

    ***

    卢方圆又做噩梦了。

    他梦见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色雾气里的“鬼”，又来找他了。

    鬼冷冰冰地抱着他，在他脖子上冷冰冰地舔了一口，阴森森地笑出一口闪着寒光的白牙，用低沉沙哑、让人头皮发麻的森寒嗓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失忆了，不知道你把我给忘了。我以前是你的爱人呀，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卢方圆吓得瑟瑟发抖，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什么？失忆？他竟然失过忆？他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因为他父母担心他胡思乱想，所以故意瞒着他？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难道是因为他做过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

    传只有执念太深的冤魂，才会在阳寿尽了之后不去投胎转世，而在人间徘徊不去。

    这个鬼以前是他的爱人，那么对方十有八/九是从前被他辜负过的人，也不定就是被他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所以才会死不瞑目，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来找他索情债。

    那天道士他眉宇之间阴邪之气过重，劝他积德行善多做好事……其实潜台词是他没失忆以前做过不少坏事的意思吗？譬如害死了爱他的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男，原来竟是个基佬吗？

    而且是个曾经害死过爱人的渣男死基佬。

    也许最近那些倒霉事儿，全都是他做坏事的报应，也许……他根本就不配继续活在世上。

    所以那个鬼在扒他衣服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一动都没动，眼睛闭得紧紧的，拳头也攥得死紧死紧，浑身微微颤抖着，虽然恐惧到极点，却强忍着没有躲开、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

    他胆战心惊地任由那只鬼温柔地八广了他的衣服，温柔地田遍了他的全身，温柔地用冰凉的寇墙包裹住他的关键部位，最重要的是……他还被他寇映了、糕炒了。

    鬼离开之后，卢方圆裹着被子，大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鬼给日了，而且日得超级霜，较声大得让他自己都面红耳赤。

    醒来的时候，夏深一片年逆。

    完了，卢方圆想，原来他真的是个变态。

    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变态、死渣男。

    卢方圆失魂落魄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他以为那个鬼向他索完情债，应该就会投胎转世去了，没想到在他唱第二首歌的时候，无意间往台下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鬼站在离人群远远的最后一排，手中举着一个巨大的、写着“卢方圆我爱你”的灯牌，对他笑出了一口森森白牙。

    卢方圆下意识地了个哆嗦，瞬间就走了音。

    再也没能拉回来。

    做了亏心事、糟了报应，还被鬼给缠上了，现在连比赛都输了……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对他寄予厚望的父母？还有什么资格浪费国家大米饭？

    他还活着做什么？

    死了算了。

    反正他还有个让父母事事省心、品学兼优的弟弟，也不差他一个糟心儿子。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台上，听导师们挨个儿diss完他，宣布路绛获胜，失魂落魄地从舞台上走下来，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后台，走进演播厅对面的大楼，乘电梯直接上到了三十三层天台，然后在楼下围观群众的惊呼声里，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没有摔死。

    他竟然没有摔死！

    从三十三层高的楼顶天台上跳下来，他竟然没有摔死！

    ……这真是太让人绝望了。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又看见那个鬼，捧着那个超级大的追魂灯牌，一步一飘地朝他走过来了！

    走过来了！

    他走过来了啊啊啊！

    救命啊！他好害怕啊！要崩溃了啊啊啊啊啊！

    不不不，不要救他的命，神啊，快降下一个炸雷把他劈死吧！

    他听到远远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心如死灰地想——为什么救护车来得这么快？为什么？为什么他连死都死得这么艰难？为什么？

    苍天啊，请让他死吧，谢谢！

    ……

    铺天盖地的浓重的悲伤和绝望充斥了噩梦的每一分每一寸，绝望到令人窒息，连孟谟这种以噩梦为食的神兽都险些陷进去出不来。

    看这情况，不定卢方圆等下醒来还要闹自杀，于是孟谟当机立断，“嗷呜”一口将他的噩梦吞了。

    吞完之后，孟谟头一次没有感觉到满足和愉悦，而是非常愤怒，非常想发火，非常想揍人！

    非常想！

    亏衰神还是个神仙呢，连个话都不会，还有卢方圆那个讨厌鬼，瞎几把乱想什么？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人渣渣一对儿！

    他竟然为了这两个死渣男，而放弃了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事，和至关重要的人。

    简直太他妈的让人难以接受了！

    孟谟走到病房门口，冷冰冰地看了衰神一眼，然后伸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一路拖进了楼梯间，不由分将他暴揍了一顿，然后才将卢方圆的噩梦三言两句了，暴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口口声声你喜欢卢方圆，喜欢到将人蔷日了？日你奶奶个腿儿！你喜欢他怎么就不知道替他着想？！”

    作者有话要：　　衰神没有这么渣……本来想把这段直接写完的，但是已经四千多字了，实在是写不动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