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动作非常快。

    加微信的当天晚上, 苏昀就去找常向坦白了。

    他抱着一颗比他脸都大的红珊瑚心，睁着一双天空一样碧蓝澄澈的大眼睛，心翼翼地将心捧到他面前，讨好地嘿嘿笑着：“给你的！”

    常向：“……”

    他虽然不差钱，可也没见过这么大、颜色这么莹润的红珊瑚——珊瑚这种东西生长缓慢，二十年才能长一寸，而且对于环境要求极为苛刻, 这些年随着海水水质污染日渐严重，珊瑚的价格已经贵到了离谱的地步，像这种品相上乘、通体毫无瑕疵的整块红珊瑚雕, 怕不是要价值连城。

    可是这个鲛人随随便便就送了他一座城！

    常向忍不住抬起头来，细细量着面前的人鱼。

    他自己长得好看，眼光自然也比一般人要高上不少，可就算是这样, 苏昀的外貌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简直哪儿哪儿都好看。他之前只当人鱼在他织的幻境中美化了自己, 所以已经做好了幻象破灭的心理准备，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比梦里还要好看和生动——他个子很高，皮肤白到发光, 五官精致到极点，唇红齿白眉睫墨黑，尤其是那一双碧蓝色的眸子，蓝得澄澈、纯净, 就好像倒映了整个天空和大海，一眨不眨地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包蕴着海一样的深情，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边一个梨窝，看起来羞涩、迷人又可爱。

    单凭外貌，就足以让他怦然心动，更何况他还送了他那么多亲手制作的玩意儿，什么贝壳穿的风铃啊，盛有漂亮深海海星的漂流瓶啊，还有……用红珊瑚精雕细琢的大两颗心。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像他沉甸甸的心意。

    “谢谢，”常向笑着问，“你自己雕的？”

    “是啊，”苏昀笑着点点头，“珊瑚是我从深海里挖的，这是最大最漂亮的一颗，我一直在想给你雕个什么好，可是我手艺不好，想来想去，还是雕了一颗心……我想着，这样不破坏整体结构，如果你不喜欢，还能拿去雕成别的什么。嘿嘿嘿！”

    从深海里挖……挖的……

    生活在大海里的鲛人就是任性啊！

    常向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你的手艺很好。我很喜欢。”因为饱含了你满满的心意，他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再给你雕，雕很多很多心，我还有好多珊瑚原石，只是都比这个，”苏昀瞬间开心起来，一双碧蓝的眼睛更亮了两分，他笑着用两只手在自己胸部正中比了个心形，羞涩又真诚地，“还有我的心……也是你的。”

    为了在水中维持身体平衡，他们鲛人的心脏都长在胸口正中。

    “嗯，”常向笑着，“我也一样。”

    苏昀瞬间惊喜莫名，扑过去抱住他，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脑袋在他肩窝里蹭蹭蹭：“我好开心啊啊啊！”

    不过很快，苏昀就想起今天真正的来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暗淡下去，连眼瞳也变成了深沉的湛蓝：“常向，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你不要生气。”

    常向：“……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半年多，出现在你‘噩梦’里的人……全都是我。”

    “什么？”常向只觉得自己有听没有懂，微微皱了下眉，“全都是你？”

    “是，”苏昀瘪了瘪嘴，偷偷看了他一眼，声道，“那十二个帅哥……都是我织的幻境，他们都是我的意识所化……从来就没有别人。都是我。”他心翼翼地瞅着常向的表情，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还有他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喜欢上他的心境，全都坦白了，末了诚恳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常向：“……”

    怪不得他会突然三天两头、莫名其妙做那种被帅哥猛男这样那样的限制级春梦……原来都是这个人鱼搞的鬼！

    这也太他妈的……丧心病狂了！简直超出他的承受极限！

    常向简直不知道该什么好，冷冰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门口：“滚！”

    “哦……好的。”

    苏昀的表情瞬间垮掉，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好几眼，慢腾腾地转身，趿拉着脚步，走了。

    “等等！”

    苏昀闻言立刻转过身来，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莹莹发光的蓝宝石，期待地看着他。

    常向指了指桌子上的珊瑚心：“这个也拿走。”

    “……哦。”

    苏昀眼角瞬间就耷拉下来，低着头，瘪着嘴，看起来很像被丢弃的动物，让常向心底微微生出一丝不忍。

    然而这丝不忍很快就……荡然无存。

    因为人鱼第二天就重整旗鼓，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一捧龙眼大的珍珠：“这个送给你，深海珍珠，磨成珍珠粉特别养颜，真的。”

    常向冷冰冰地拒绝了。

    第三天，苏昀抱着一匹鲛绡，再次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他面前：“我亲手织的，今年最流行的花色，又防水又透气，做睡衣和雨衣都特别好！”

    常向拒绝了。

    第四天，苏昀捧着一个大鱼缸，里面养着两条相亲相爱的比目鱼，他一脸羞涩地：“听你们人间有句诗，叫做‘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本来想捉对鸳鸯来着，可是它们飞得太快了，只……只好捉了对比目鱼。嘿嘿嘿！”

    常向有些不忍，然而还是拒绝了。

    第五天……

    第六天……

    ……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常向收下了他的礼物。

    简直败给他了。

    刚听真相的时候，常向是很生气，可生气正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容不得一点儿欺骗。但是后来，愤怒在苏昀带着一点儿讨好和满满真诚的灿烂微笑里一点儿一点儿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越来越无法克制和压抑的怦然心动。

    摊上这么一条长得好看，人又真诚、热情、执着且锲而不舍的人鱼……他有什么办法？他也很无奈啊。

    常向终于接受他的礼物了！

    人鱼开心疯了，当晚就拉着常向回了南海，他用织幻术织了一个透明的大泡泡，带着对常向来到海底，开心地对他展示他的“秘密花园”——

    “这个是我的贝壳床，时候睡过的。”

    “这个是荧光鱼……海底照明就靠它们啦。”

    “这个是鱼骨头雕的拨浪鼓，时候雕的，雕得不好，嘿嘿嘿！”

    “还有这边……这边是我的仓库，珊瑚原石、珍珠、海星、贝壳黏的玩意儿，鲛绡，我织的，鲛珠……我，还有我妈哭的。”

    到这儿，苏昀叹了口气，对常向讲了他妈妈的事儿，因为被孟谟吞了噩梦，很多都记不太真切了，完之后，他很快又高兴起来，搂着常向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嘿嘿笑道：“你耳钉上的钻很好看。”

    “嗯。”

    “不过没我哭出来的好看……真的真的，我哭出来的碎珠特别好看，整个南海都没我哭出来的纯粹透明，比水晶都好看，在太阳底下blingbling闪光……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哭给你嘿嘿嘿！”

    常向：“……”

    “嘿嘿嘿！”苏昀含笑看着他的眼睛，声道，“那时候我没什么朋友，整天一个人在海里游来游去，收集各种玩意儿。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爱人，就把我的宝贝全都送给他……一生一世对他好。”他着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常向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甜又软又无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

    完这些，常向低头看着左手中指上精雕细琢的红珊瑚戒指，无奈又甜蜜地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余生，就是面前的这个人了。”

    “真好……”孟谟有点羡慕地看着他，“你们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等他攒够一套房子的钱——虽然我有房子，但是他很固执，一定要自己攒钱，把我‘娶’回家，”到这儿，常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还有机会带我去他们鲛人一族的海市看看，那儿很漂亮，还有很多人类世界买不到的玩意儿。”

    孟谟点点头：“是很漂亮。”

    常向诧异地看向他：“你去过？”

    糟糕！一时不慎漏嘴了！

    不过常向都和鲛人在一起了，梦貘……应该也不会吓到他吧？

    于是孟谟也一五一十地坦白了。

    “……”常向一脸震惊，喃喃道，“怪不得你吃那么多都没事……原来你们……都不是人啊。”

    互诉完衷肠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常向疲惫地了个哈欠，笑着：“我先回去啦，免得他半夜心血来潮过来找我……”

    “……好，晚安。”

    常向走后，孟谟抱着枕头躺在床上，郁闷地滚过来滚过去。

    他以为才过了半个多月，苏昀应该还没搞定呢，没想到迎面被一吨狗粮砸中……话回来，之前他和敖钦从来都是在别人面前秀恩爱撒狗粮的啊，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孟谟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就退了房，拖着行李箱直奔机场，下了飞机就给敖钦了个电话：“哪儿呢？”

    “公司。”

    孟谟摁了电话，了辆车气势汹汹直奔公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