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殷煜车到新家门口，祁乐就在门口等着他。

    祁乐一见到他就问，“你搬到我公寓里了吗？”

    殷煜之前要租房子，他觉得自家儿子要多照顾，所以空出一间房给对方。

    殷煜点点头，“昨天搬了。”

    两人一起走进家里，新家是根据祁乐的喜好装修的，风格简约，看着很干净。

    殷煜进了家门后没发现自己的父亲，眉头皱了皱，“我爸有事找我？”

    祁乐嗯了一声，没有多。

    殷煜量他一眼，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七点半的时候，殷世坚回家了。

    祁乐先迎了上去，接过对方手中的东西，又给他使眼色告诉他殷煜来了。

    殷世坚看着坐在客厅里的儿子，眉头紧锁，神情很是凝重。

    “先吃饭吗？”祁乐挡住殷煜的视线，不让对方看到男人的表情，免得到时候又吓坏便宜儿子。

    殷世坚捏捏眉心，抬脚走向厨房，“先吃饭吧，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他。”

    祁乐跟在他的身后，又偷偷瞥了一眼儿子，“要不，别了吧？”

    他也是被母亲抛弃过的人，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祁于海不是自己亲生父亲，那种感觉并不好，像是美梦突然破碎，更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祁乐又看了一眼客厅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子，虽然他跟殷煜的遭遇差不多，但是祁家是真正把他当亲生孩子照顾。

    他有祁于海这个养父，有温娴这个阿姨，夫妻俩从关心他的身心健康与成长，还有两个哥哥从宠着自己。

    他并没有因为蒋童天抛弃他而失去了什么。

    相反，他获得了一个温暖健全又幸福的家庭。

    而殷煜跟他则是不一样的。

    殷煜是单亲家庭，从没有妈妈，殷世坚又经常忙于工作，对儿子难免总会又疏忽，不然半年前他也不可能遇到那么叛逆的殷煜。

    祁乐拉了拉男人的袖子，声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这半年来，他跟殷煜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大致摸透了对方的性格，敏感冲动玻璃心，有时候还会口是心非，很孩子气也十分自我，也特别的倔。

    而且现在正值青春期，更是敏感的年纪，祁乐怕他经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击。

    “坚哥，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你现在突然告诉你们不是父子，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祁乐组织着语言，试图服殷世坚，“我当初知道我跟祁家没有关系的时候，我也很难过的……”

    他能想到这些，殷世坚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只是瞒了儿子这么多，崔黎现在又突然出现，被殷煜知道都是迟早的事情。

    殷世坚沉默了良久，最终发出一声叹息，“先喊他吃饭吧，我再考虑考虑。”

    祁乐知道他有顾虑，拍拍他的背便出去叫殷煜吃饭。

    殷煜一顿饭吃得并不是很自在，期间，他一直听到老父亲叹气，祁乐也一直偷偷看他。

    两个爹都这副样子，他突然有点紧张。

    饭后，殷世坚因为还有一点公司的事情要处理去了书房，留下祁乐跟殷煜在客厅里。

    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祁乐看得目不转睛，很是专注。

    殷煜犹豫片刻，蹭到他旁边的位置，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对我什么？”

    祁乐闻言扭头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殷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你跟我爸要结婚了？”

    祁乐：“……”

    见祁乐沉默，他又嘀咕道：“我能想到你们欲言又止的原因只有这个了。”

    毕竟他是儿子，老子要是想结婚总该跟儿子个招呼。

    “其实你们结婚我也没什么所谓，谁让我爸喜欢你。”

    殷煜得极其声，手指不停扣着指甲，模样很是紧张。

    祁乐盯了他许久，不由轻叹：“别胡思乱想，我还结什么婚？”就算是他现在真的想领证也没到年龄。

    殷煜咻的一下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你还算跟我爸分手？！”

    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祁乐震惊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到一贯的淡漠，“坐下好好话，心你爸听到削你。”

    殷煜下意识看向身后，发现楼梯没人，才又坐回沙发上。

    祁乐斟酌着字句，心翼翼试探：“是你爸有事跟你，我没什么事跟你。”

    “什么事？”殷煜顺着他的话问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我怎么知道？”祁乐故作不耐，眼睛直视着电视机，

    殷煜翻了个白眼，“爱不，不就是我大学的事么？”

    “有可能。”祁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快速转移话题，“会不会是你搬去我那儿被发现了？”

    “你不谁知道？”殷煜顺手拿了一块水果，大着胆子抱怨：“就你天天跟我爸告状，害我老是挨骂。”

    “嘿？兄弟……呸，儿子，在你眼里我这么坏的吗？”祁乐也不是真生气，捞个抱枕朝他轻轻扔去，“你要不是对我没大没的，我会想收拾你吗？”

    殷煜没躲开抱枕，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反正我挨骂都是你的错。”

    语气还特别委屈。

    祁乐不由一乐，“儿子，你在跟爸爸撒娇吗？”

    “滚，天天就知道蹬鼻子上脸。”殷煜很是嫌弃，起身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祁乐不服，“你又对我没大没？”

    殷煜捂住耳朵，纳闷道：“你怎么比我爸还唠叨？”

    “我也是你爹啊。”祁乐抓了一把瓜子开啃，“你爸不疼你，爹疼你还不好吗？”

    “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疼我哪里了啊？”

    殷煜也没生气，反倒有一句没一句跟他搭起话来。

    祁乐眯了眯眼，这半年来，殷煜的改变还是很大的。

    以前的殷煜戾气太重，残暴跋扈，凡事都以暴力解决。

    现在则是比那个时候阳光多了，脸上再也不是凶神恶煞的，终于有了少年该有的青春活力。

    他吐掉瓜子壳，叹了一口长气，“你这只白眼狼，爹明明可疼你了。”

    “行行行，就你疼我行了吧？”殷煜瘫在沙发上，跟他拌嘴后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殷世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祁乐跟儿子就在客厅里一边啃瓜子一边看电视剧。

    “尔晴必须死！”看着电视的祁乐突然高喊了一声。

    殷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老看这些破宫斗？”

    祁乐抱着抱枕，“你不也看得津津有味，我跟你，尔晴她……”

    到一半他就顿住了，殷煜回头看到自己父亲走了过来，立马坐直身体喊了一声爸。

    殷世坚微微颔首，走到祁乐的身边坐下，电视上正在播放片尾曲，看来是一集完了。

    祁乐往旁边挪挪屁股，“工作处理完了？”

    “嗯。”

    殷世坚眉心紧紧皱在一起，脸色并不是很好。

    祁乐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便宜儿子，果然就看到殷煜紧张时习惯性的动作——扣指甲。

    “你——”殷世坚刚一开口，看到儿子出于本能的敬畏又不知道该从何起。

    他缓了缓，还是换了个话题，“今晚留下来吧，大学如果不想住学校宿舍的话就搬到这边。”

    殷煜似乎是有什么想要，但看到父亲的脸色，张了张嘴还是点头应下了。

    殷世坚完就直接上楼，祁乐看了一眼儿子，找了个帮儿子收拾房间的借口也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殷煜微微蹙眉，他总觉得他爸跟祁乐瞒了他什么事情。

    不过他没细想，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看也没看直接接听。

    “殷煜，睡觉了吗？”是宋霖之的电话。

    “还没呢。”殷煜瞬间把他爸的事情抛到脑后，拿着手机往后院走，“宋叔找我什么事？”

    “你明天有空吗？”宋霖之顿了顿，“我这儿有两张音乐会的票，要一起去吗？”

    宋霖之很少会约人，殷煜不由愣了一下，忙不迭答道：“有空有空，几点的呀？”

    “明天晚上七点十分的，我下班后去接你吧。”

    殷煜连忙应下，挂断电话又猛地跑上楼，差点跟下楼的祁乐撞上。

    “你心点。”祁乐觉得自己很是操心，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照顾这么大的熊儿子。

    他刚想问便宜儿子在开心什么，抬眼就看到了殷煜眼底藏不住的欣喜，不由一怔。

    “我明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殷煜想了想又：“到学校吃。”

    大一现在也没开学，食堂的饭也不是多好吃，便宜儿子撒谎是真的不会撒谎。

    祁乐狐疑看他一眼，“谈恋爱呢？”

    “谈个屁，我就是出去吃顿饭而已。”殷煜莫名心虚。

    祁乐回以他一个理解的眼神，冲他笑道：“爹帮你掩护，放心吧。”

    殷煜有点脸热，“不是谈恋爱！”

    祁乐摆摆手，“爹是过来人，懂你的。”

    殷煜：“……”

    见他被自己调戏得无言以对，祁乐才问：“跟宋霖之出去的吧？”

    殷煜一怔，祁乐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霖之跟你和好了？”祁乐着还偷瞄了一眼房间，生怕被老男人听到。

    殷煜也跟着他偷偷瞄一眼，支吾着：“宋叔本来就没跟我不好啊……”

    便宜儿子还是不开窍啊……

    祁乐微微蹙眉，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

    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殷煜不仅在这方面迟钝，还似乎有点恐同，一时间也不可能会发现自己对宋霖之的真正感情。

    宋霖之那个人又不果断，对于殷煜也没有什么信心。

    两个人注定会有一点坎坷。

    想到于此，祁乐又不禁摇头晃脑。

    晚上临睡前，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殷世坚正坐在床上查看公司的报表。

    祁乐掀开被子上床，殷世坚就放下手中的工作，用手把祁乐的刘海往后捋，“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好。”祁乐躺在他身边，脚搭在他的腿上，问道：“崔黎的事情让你很苦恼？”

    “……还好。”殷世坚迟疑了一下，又轻叹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她会直接找上殷煜。”

    “她找过一次了。”祁乐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上次殷煜跟我过了，有个女人自称是他母亲。”

    殷世坚神情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还在宅子里的时候……”祁乐抱着他胳膊，掩嘴了个哈欠，“坚哥，我错了。”

    他眼角还夹着泪花，看起来是真的困了，殷世坚心口一软，“怎么错了？”

    祁乐用脸蹭蹭他的胳膊，“我不应该到现在才告诉你这件事。”

    儿子跟祁乐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要好，殷世坚突然间反倒有点高兴，他捏住祁乐的鼻头，“是错了，该罚。”

    祁乐立马凑上来要亲亲，一脸的乖巧。

    两人闹了一会儿，夜深后便相拥而眠。

    ……

    次日的清，门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祁乐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还是被吵醒，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不满地嘟囔道：“你快去开门啊，吵死……”

    他着突然停住，睁开一看，床上哪里还有殷世坚的身影。

    位置还是暖的，看起来是刚离开不久。

    看着时间已经是早上的七点，他伸了个懒腰，垂着头坐在床畔醒盹，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个门铃换掉。

    洗漱完一开房门，对面的儿子顶着一顶鸡窝头也开门了，显然也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他了个哈欠，问道：“你早上回学校还是下午？”

    “不回。”殷煜刚睡醒很冷漠，声音不冷不淡。

    祁乐也没在意，两人一块下楼时还能听到殷世坚的话声。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话，语气有点冷厉。

    “我想见殷煜。”

    崔黎的声音突然传来，祁乐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了门口。

    玄关处只站着殷世坚，门只开了一条缝，没有给崔黎进门。

    祁乐又看向殷煜，发现儿子似乎并不在意，独自往餐厅那边走去，连忙紧跟其后。

    “是我妈吧。”走在前头的殷煜突然开口，语气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