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215
三日月宗近的身上有奇怪的魔力。
但凡是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觉得自身像是陷落于一片绵软的细雪之下,再也无法拔足前进。温柔而艳丽的月色披洒而下,令人情不自禁便沉溺其中了。
让人见之便无法忘怀的容色,大抵的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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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娜眨了眨眼,依旧有些为之目眩。好不容易,才险险地回过了神,有些迟滞地翕合了眼帘,转头想望向别处。
但是,一只手却悄然抬起了她的下巴,又以轻浅却不失强势的力道强迫她抬头,重新望向三日月宗近的面容。
“那个男人…还在看着你哦。”三日月宗近的唇角慢扬,很轻声地提醒她,声音淡如穿过柳叶的和风,“为了不让他起疑…是否当做些什么呢?”
再度被他所凝视着,她有些失神了,不由专注地望向那双凝着夜月之采的双眸。耳旁听见他谆谆劝诱的话,不自觉地便问道:“要如何做呢?”
“哈哈哈哈……这个,要看你呢。”三日月如此回答,“我这样的老人家,对这些事情,有时是一窍不通的。”
“无论怎样冒犯的行为都可以吗?殿下会宽恕我吗?”她问。
“哦呀?‘冒犯的行为’?”三日月似乎在斟酌着她的用词,“怎样才算呢?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面前的女子沉思片刻,将手臂慢慢地搂上了他的脖颈。脚尖轻踮,竟将双唇送了上来。不过,在她得偿所愿之前,她便轻笑一声,止住了抬头的势头,与他鼻尖相贴,轻声询问:“这样做,可以吗?”
三日月宗近的面色有淡淡的诧异。
“优…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不知为,他似乎对这个被当做假名的真名格外热衷一些,一旦得知了,便不再称呼她为“日光长光”,而是直呼为“优”,仿佛是窃得了一个独占的昵称。
“三日月殿这样仁厚,有时真叫人头疼呢……”她浅浅地叹息了一声,竟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不谙世事的人。尤其对方还是这样几如拥有神性一样的高贵人物,更叫她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那醉酒的男子又兜回来了。大抵是酒劲作祟,他忘记了先前在这里吃过的瘪,浑浑噩噩地向着二人喊道:“看见阿志了吗?还有阿香!这两个女人,跑去哪里了啊……”
“呀……”三日月的眼眸微弯,轻声地提醒道,“麻烦找上门来了哦。”
“我知道。”优娜轻声。
她用余光瞥一眼那在楼梯下徘徊不去,显然是在什么坏主意的醉酒男子——兴许,他就是在等着路过的女子落单的那一刻。
“冒犯您了……”
道歉在前,声轻如羽落。
她凑上前去,在对方的唇上轻啄一下,很快便退开了,仿佛是不忍搅美梦的路过者。
三日月宗近原本笑意内敛的眼眸,倏然地睁开了。
“你……”他喃喃道,“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呢。”
“……香味?”刚犯下了冒犯之行的她,略有淡淡的不解。
“是哦,香味。”三日月宗近用拇指摩挲过她的面庞,声音轻淡,在她耳旁悠然道,“很好闻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香味。”
她微微一愣。
三日月宗近所的“香味”……她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灵力储存不足的讯号,是暗示她摄入新的力量的催促。
仔细一想,距离上次兄友弟恭的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了。
她正在出神,原本搂着她腰的付丧神却将另一只手臂也缠了上来,微弓着背,将她彻底地拢入了自己的怀中。
“三日月殿……”
她的轻呼,被更深地纳入了男子的怀抱之中。对方就像是在她身上搜寻什么,不停地低头轻嗅着,衣领、颈窝、锁骨、下巴…慢慢地嗅着。他淡淡的气息萦绕着,叫人无法躲藏。
“是哪里来的香味呢?”三日月宗近低声呢喃着问。
“有一些痒……”她扬起头,声地。
可她扬起脖颈的举动,似乎恰好方便了对方凑上来轻嗅。三日月的鼻尖蹭过了她的下巴,停在了她的唇角处。
“啊…找到了呢。哈哈哈……”他很清闲地笑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一个游戏的谜底,“是这里吧?香气的来源。”
优娜:……
事已至此,对方已主动坐在了瓮中,那她就只能行下克上的恶事了!
下克上嘛,这可是战国时期最常发生的事情了。身为战国时期大名的刀,怎能不理解呢?所谓“下克上”,下级取代上级,家臣屠戮家主,仆从夺取权利,农民驱赶国君…以下犯上,没什么不可能的。
“三日月殿。”她轻笑起来,用手指轻轻勾住了对方的袖口,扯着他向着那三四叠大的狭茶室走去,“战国时代的故事…下克上的故事,您了解多少呢?”
“诶?”三日月大概有些不明白她为何提出这种无关的话题。
“细川氏罢免将军,尼子氏取代京极氏什么的……了解吗?”她笑着问,将门扇合上了,“我们来聊一聊这些战国时代的故事吧。”
“嗯?”三日月宗近似乎有所斟酌,“战国时代…那不是我所擅长的呢。”=;;;XS
“没事的喔。我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知于您。”她,“身为下位者,应该尽心地侍奉殿下,令三日月殿感到愉快,这是应当的。”
簌簌的轻响,女式的吴服从她的脚踝边落了下来。一双淡蓝色的笑眼扬了起来,散开的朝雾弥漫其中,隐隐约约的,似还有少见的冶艳之光。
……
……
犯错喜+1
“外面的雪似乎停了。”
当优娜察觉到这一
点时,她正用手指替膝上慢枕的人梳理着细碎的绀夜色发丝。
三日月殿是个温柔的人,也是个虚心的、关爱晚辈的人。“抱歉、抱歉,又要别人帮我扮穿衣呢。”当他需要优娜帮忙的时候,他就会这样笑眯眯地。
不过,这倒也不是他的错处。
那些狩衣与佩甲,确实太过繁复。他身为平安之刀,本就应当立于宝殿高台之上,由着众人服侍仰慕、悉心伺候。生来就站在高处的,沐浴着贵族之光辉的天下最美之剑,就是如此。
被爱慕,被艳羡,被殷勤地仰望着。
恰好,她也不排斥照料旁人。悉心地为他系上狩衣的腰带之类的活,很适合她。
眼下,三日月宗近悠然地靠到了她的膝上,似乎在尽心地享受着晚辈的儒慕之情。
“我想起来了…细川氏罢免将军这件事。所罢免的将军,还是足利氏的。”他迟到一步地慢笑着,“我在足利家的时候,也听过这些事。”
罢了,他大概是终于躺够了,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向了窗外。“雪已经停了啊……那就是溯行军已经被消灭了。差不多是时间离开了吧?”
付丧神的体力都很好,与溯行军大规模地战斗都不会有太多损耗,更何况是其他的事。他抚平了衣上的褶皱,对身旁的优娜:“那种香气不见了呢。是我的功劳吗?”
她向着三日月宗近行礼,低声:“正是三日月殿的功劳。”
“哎呀…”他似乎有些无奈,“没想到我还有这种冲动的时候呢。明明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知怎的,闻到香味的时候,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她歪头,轻笑起来:“那就请三日月殿把这当做一场意外,在雪融以后,就忘记了吧。”
三日月宗近的眸微微一眯。
“意外……吗?”他似是在斟酌,慢慢道,“你可是过‘在主公面前见到我、就无法移开视线’之类的话呢。要我将这当做一场意外,稍稍有些过分吧?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记忆力却是不错的哦。”
优娜:……
不妙!
“三日月殿…那个……”她腼腆地笑了起来,“能服侍于殿下,我很荣幸。不过,既然雪已经停了,我们还是先去找一期先生他们吧?”
她显然是想光速转移话题。
“我很喜欢被人照顾的感觉喔。”三日月宗近这样回答她,“下次,也请你关照了,优。”
///
风雪停了,证明余下的时间溯行军已经被其余的队友解决掉了,历史回归了原本的轨道,可以继续向前了。
现在,静御前也可以离开他们二人,继续自己的宿命了。
优娜自掏腰包,花辛苦出阵的钱为她雇佣了新的侍从,负责护送她前往母亲所在的北白川。
夫君已然远走,回到剩下的家人身旁寻求庇护,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静御前听闻她的决定,心底也觉得合适。她怀有身孕,实在不适合长途奔波,还是稳定
地在某处久居为好。
“谢谢你,优。”临行之前,静坐在轿笼之中,向她道谢。这位瘦弱的京都美女,语气相当恳切,“虽只是萍水相逢,但我会一直记得你与你家殿下的恩情。他日若能相逢,定会厚怀以报。”
优娜站在轿笼一侧,张望着远处正在清扫道路积雪的城下男人们,道:“雪快要扫干净了,御前也请尽快上路吧。等回到了北白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届时,想必九郎阁下也定会安然无恙。”
提前自己深爱的丈夫,静露出了苦涩的笑,但很快,她的眸间又燃起了一丝希冀之火。
“承蒙吉言。我也相信他会平安无虞地回到我身旁来的。”她着。
轿笼的帘子慢慢放下了,抬轿的侍从一用力,便扛着轿杆深一步前一步地涉雪走去,静御前的几个侍女也跟了上去。
优娜抽出了腰间静御前所赠的那柄折扇,悠然叹了一口气。
饰以金箔与朱丝的桧扇,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彩,但她从前的主人,却并不能再度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了。
静御前回到母亲身旁不久,便被源赖朝所传唤,此后成为了镰仓的人质,常常要面对严苛的审问。但她从未供出任何夫君的线索,也拒不告知夫君逃亡何处,连审讯的男子也拿她毫无办法。
后来,镰仓的主母北条政子听闻她的歌舞大名,便要求她在祭祀之时献上舞蹈。静御前被迫答应,却并未歌唱政子所要求的曲谣,而是毫无惧色地当着群臣百官的面吟唱了思念夫君的恋曲。
如此勇气,叫人不由为之震愕。但上天却并未予她多少命运的怜惜,不久之后,三十一岁的源义经死去,她也随即病终,跟随而去。
在临别之时,优娜所的话,全都是心知肚明的欺骗与安慰。同情之心不可免,但她乃付丧神,绝不可改变历史,只能任由悲剧朝着原本的方向行进而去。
雪散之后,冬日的晴天高远而明朗。
优娜站在清扫了积雪的径上,对三日月道:“三日月殿,我骗了御前阁下呢,了‘你的夫君很快就会回来的’之类的谎话…她会原谅我吗?”
三日月宗近闻言,散漫道:“就算是遭人记恨,也非得这样做不可。”
“是吗……”
“嗯。”
三日月宗近的手指忽然伸了过来,慢慢地勾起了她的下巴,令她对上了自己的眸子。
“三日月殿……?”
她凝神,呼吸微滞。三日月殿的面容漂亮到令人不敢随意直视,他这样做的话,就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听到我的话了吗?”他很和蔼地问,“就算会遭人记恨,也不可改变历史,也不要对历史之中发生过的事情耿耿于怀。比如…主公的前尘往事。”
他着,指尖慢慢摩挲过她的面颊,轻声:“我还希望优能一直照顾着我呢。不希望失去的东西…就是所谓如是吧。”
她愣了愣,垂下眼睫,道:“好。”
她知道三
日月宗近的是哪件事。
她对主公的过去,似乎有些太过好奇了,以至于在执行任务时,都会向静御前询问那些民间的传闻。明知道真正的故事必然在后来得势者的涂抹下修改的面目全非,却还是在孜孜不倦地追逐着。
成王败寇,胜者有权利书写史书。她从静御前口中得知的故事,又能有几多真实?
可纵使如此,仍旧是好奇。不仅仅是因为她人格之中的“忠诚”,更是因为那些连续的梦境——她在梦中,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哀伤与痛苦,恍若亲身经历。
她想要……
想要将那个人,从这漫长的、宛如永不结束的雪夜一般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
虽然自不量力,但她的心中偶尔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三日月宗近也告诉她了。“不可对主公的前尘往事太过执着”、“得到了主公的名字的话、你便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如果她恪守着付丧神的本分,那就不该去触碰那些发生在梦境之中的事情。
她正低头沉思着,身后远远传来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嗓音:“弟—弟——三日月——”
看这劲头,像是鹤丸国永。
她扭过头,果见得一袭白衣、几乎要和雪地融为一体的鹤丸,顶着冬日天晴后的阳光朝这里跑来,仿佛一只在冰面上溜冰难以刹车的鹤(……)。
“你们知道我和一期遇到了什么吗?!”他一边狂奔,一边开始远距离吐槽,“真是吓了我一跳啊!溯行军竟然想为源义经组建一支军队,帮他攻源赖朝啊!还好我和一期一振发现的快,直接把敌人都解决掉了!要不然,可真是会让人大吃一惊——诶?”
话音未落,他原本兴冲冲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鹤丸国永愣在原地,目光从三日月宗近身上掠到优娜身上,又从优娜身上掠到了三日月宗近身上,来来去去,往往复复,十分诡谲。
为什么三日月宗近挑着日光长光的下巴?
这种姿势,是在占人家的便宜吧?
烛台切光忠知道了,绝对会拔刀冲上门来单挑的吧?
而且,日光长光为什么穿的那么奇怪?
他身上那一件,是女式的服装吧?胸口还绣了那么大的一片唐栈花——大吃一惊!
而且日光未免也太适合女装了!
不——不如,这家伙……不会原本就是个女人吧?!
鹤丸国永的表情慢慢转为吃惊,然后转为兴奋。
“我,日光——”他又哥俩好地凑了上来,直接把尚在发呆的老人慢慢地推至了一旁,像亲兄弟似地搂着优娜的肩,兴奋地问道,“你不会是女孩子吧?!你不是光坊的弟弟,而是光坊的妹妹?”
优娜愣了下,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脱掉从阿志那里买来的衣服。
“啊…这个……”她刚想解释,鹤丸就已经一把敲定了她的身份谜题,热切地,“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本丸里没有女孩
子,你担心害怕,才会故意隐藏起自己的身份的!放心吧,你是光坊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妹妹做过分的事情呢?所以不必瞒着我!”
优娜懵懵懵懵懵。
噢,好像……也是吧。唉算了算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不是吗!就这样吧爱怎么就怎么吧!别把她赶出本丸就好。
破罐子破摔.jpg
“哈,你是默认了吗?”见她不话,鹤丸拍了拍她的肩,上下左右地凑近开,“不过,我还真是得到了一个大惊喜啊!没想到本丸里会出现可爱的女孩子呢!还是光坊的妹妹!让我看看,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呢——”
一只鹤正活泼地上下左右拍动翅膀寻觅食物,不远处,一期一振的身影也出现了。源氏兄弟则还没回来。
一期一振甫一赶来,立刻就被面前的画面惊了一下。=;;;XS
——鹤丸国永正搭着优娜的肩,上下左右地凑近乱看着。
“鹤先生,您在做什么……”他连忙上前劝阻,“凑的那么近,会把日光吓到的。而且……日光,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一期一振有些疑惑地看着优娜身上的衣服。
鹤丸国永直起腰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告诉一期一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日光长光——是女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
一期一振瞳孔地震。
瞳孔地震。
地震。
震。
“啊…是,是吗……”一期一振动了动嘴唇,试图挽救什么,“鹤先生,您在开玩笑吧?日光是男孩子呢,只是…因为执行任务的缘故,才穿上了女孩子的衣物吧?”
鹤丸摇了摇手指,:“一期,我的直觉不会错的,她就是女孩子。”
“是…是吗?”
“吃惊吧!”
一期一振的笑容有些涩意的:“嗯,我确实是相当吃惊。”
鹤丸满意了,又端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这个秘密,应该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吧?”
一期一振:……
“应该吧。”一期叹了口气,越发地苦笑着了,“鹤先生总能发现别人不曾发现的事情呢。”
“原本想把这件事当做只有我和妹妹知道的秘密的!”鹤丸国永叹了口气,,“既然一期一振也来了,那就只好和一期共享这个秘密了。如何,一期,你愿意保守这个秘密吗?”
一期一振:……
“好…好的。”他捂着眉心,叹了口气,“怎么会……”
顿了顿,一期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的三日月宗近,提醒鹤丸道:“三日月殿一直在这里呢,他应该是率先知道此事的人吧?”
鹤丸眨了眨眼,:“啊…我觉得,三日月殿可能真的看不出来吧。”
“……?”一期一振有些迷惑,“是这样吗?”
“会在阿津贺志山迷路的人,应该分不清她的性别吧!”
一旁的三日月宗近:茫然微笑.jpg
一期一振扶住额头,又叹了口气。
鹤丸国永见状,忽然问道:“一期,我怎么觉得你完全没有那种‘吃了一惊’的感觉呢?”
“啊…这个……”一期一振不知道什么好,“我确实是很吃惊的,在心里吃惊罢了……”
“吃惊就要在脸上表现出来!来,一期,和我一起张开嘴,皱眉,这样做!”鹤丸亲身示范如何吃惊。
一期一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作者有话:
鹤丸: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吧!
171:不,你是第二个
主公:不,你是第八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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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德教的入教仪式,被我写的越来越抽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