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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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晚,大俱利伽罗喝醉了。

    他像是一棵在原地生了根的大树,无论如何也不肯挪开。但凡有人去拖他,他就会迷蒙地:“猫。可爱。”

    话时,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浮着难以察觉的醉红。

    庆祝会告终时,烛台切光忠、龙景光和鹤丸国永,三个大老爷们儿一起来拽大俱利伽罗,试图把喝醉的他拉起来。可此时的大俱利力气却格外的大,竟然如镶嵌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伽罗坊——力气—竟然这么大吗?”鹤丸扛着大俱利伽罗的一条手臂,表情挣扎。

    “从前都没发觉过……”烛台切光忠从身前推着大俱利,眉头因为用劲而皱起。

    “是不是他的裤子被胶水黏在地上了?”龙景光放弃拽人,把头贴到地上开始观察。

    而被三人拖拽的中心——大俱利伽罗却只是坐在地上,目不斜视,喃喃地:“猫,可爱。”

    “怎么办…”烛台切松开手,跌坐在地上。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喃喃道,“没想到伽罗喝醉后是这样的。”

    “我也没想到啊!还以为伽罗坊的酒量很好呢!”鹤丸嘟嘟囔囔的,“早知道就不把他骗来这里了…”

    龙景光叹口气,:“总不能让大俱利在烛台切的房间里坐一晚上吧?按照他的性格,明天酒醒了肯定要生气。”

    优娜原本坐在一旁,闻言也露出了无奈色。

    上回鹤丸喝醉了,是直接在地上呼呼大睡;这回大俱利喝醉了,竟然是逮着人就“猫很可爱”。

    虽知道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她还是凑到了大俱利的面前,伸出五指来,在大俱利的眼前晃了晃,试探着:“…大俱利先生?庆祝会结束了,该回去休息了哦。”

    龙抱着手臂,在一旁泼了她一盆冷水,:“没用的,现在他可听不进你的话,只会一个劲儿地着‘猫可爱’之类的醉话了。”

    话音刚落,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大俱利伽罗抬起了头,梦呓似地问道:“要回去了吗?”

    优娜眨了眨眼,有些吃惊。

    虽面前的男子还是那副面色恍惚、如同梦游的模样,但他的确清清楚楚地回了自己的话。那双盛着醉意的金瞳,还朝着自己望了过来。

    “……嗯,要回去了哦。”她声地罢,朝着大俱利伸出了手,“来,站起来吧?我送大俱利先生回房。”

    奇迹发生了。

    就在刚才还仿佛被胶水黏着在地、三个大男人都无法拉扯起的大俱利,竟然很乖巧听话地站了起来,还将手塞到了她的掌心里,仿佛一只等着主人牵他归家的犬类。

    “好的。我们回去吧。”大俱利呼了一口带着酒味的气,眼睫垂落下来,这样道。

    在旁围观的龙&烛台切&鹤丸:……

    ——???

    “这算什么啊?!”龙景光的头顶浮现出了数个问

    号,“因为我们是男人,所以不理我们吗?看来大俱利就是真正的直男了!”

    “喝醉了酒所以原形毕露了吧。”鹤丸声地嘟囔,“让人吃惊。…可恶,早知道我喝什么牛奶啊!”

    优娜讪讪一笑,对房间里其余的刀刀们:“我先送大俱利先生回去哦。”罢了,便与听话的大俱利伽罗退出了兄长的房间。

    夜已经很深了,庭院中一片寂静。本丸的月被掩在了云后,只留几缕浅浅的月华,如清水似地流淌过长廊与木阶,淡的纯澈。醉酒的大俱利伽罗缓步跟在她的身后,人也很安静;除了细长的呼吸声外,再没有一点响动,连脚步声也是轻不可闻,仿佛是不忍心破四下的寂静。

    穿过两道长廊,便是大俱利的房间了。

    优娜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大俱利,:“大俱利先生,已经到了。”

    “……”大俱利慢慢地抬起视线,金色的眸中似乎有淡淡的茫然,仿佛不知如今置身何处。他盯了一眼房门,,“这是…哪里?”

    优娜有叹气的冲动。

    大俱利先生醉的还真是不轻啊!竟然连自己的房间都认不出来了。

    她正在头疼该如何应对这位兄长在伊达家的同僚,冷不防视线中忽然覆上一片阴影,竟然是那位酒醉的付丧神上前一步,将她堵在了墙角。

    男子的阴影笼罩下来,将月色都遮蔽了。

    “大俱利先生……?”她有些诧异,目光上抬。

    入目的是大俱利伽罗带着微醺醉意的面庞。他直直地望着她,金瞳闪烁不定。他没有理会优娜的话,而是伸出手来,用自己的手臂与身形,将她锁在了墙角的位置。

    “猫…可爱。”他还是只会这句话。

    下一刻,他低下了头,仿佛想要闻嗅猫咪身上的软香,因此将鼻尖凑到了她的发间,慢慢地蹭弄着。

    如此一来,优娜几乎是紧贴着大俱利的胸膛了。

    带着薄淡酒味的身躯近在咫尺,对方肌肤的温柔透过衣衫传了过来。

    四下一片寂静,她瞥见脚边的影子被拉的斜长,依稀间仿佛两人彼此拥抱着。

    这是…在做什么呢?

    在吸猫吗?可她也不是猫啊。

    被拘在大俱利胸膛之中的优娜发起了愁。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道紧张的喊声:“我就知道——!!伽罗,就算你喝醉了,也不能这样啊!”

    下一刻,烛台切妈咪紧急杀到了。他大步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气势十足地将袖口撩了起来,恼道:“还好我跟过来看了,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伽罗,拜托了,把我家的妹妹放开吧!”

    大俱利伽罗的身体晃了晃。

    他后退了一步,然后眼睛一闭,“咚”的一声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响。

    “伽……嗯?”烛台切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醉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大俱利伽罗,喃喃道,“这是…醉昏了吗?”

    “

    大概吧……”重获自由的优娜蹲下来看了看。大俱利躺在地上,眼睛紧合,胸膛平稳地起伏着,呼吸声绵密细长,显然已经安稳地睡着了。

    烛台切松了口气。他搂了下优娜的腰,:“这个家伙喝醉了酒,竟然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平常明明一副不高兴理人的样子,喝醉了就这么粘人!醉酒还真是不妙啊。还好我从来不会醉…日光也是。”

    罢了,烛台切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哪里啊?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送伽罗回房间吗?”

    “诶?”优娜怔了怔,指了指身后的房门,“这不是大俱利先生的房间吗?”

    “……不是啊。”烛台切也有点懵,“这一带还没有人住呢。”

    优娜:……

    尴尬了。

    怪不得大俱利伽罗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问她“这是哪里”,原来真的是她走错房间了!

    那个夜晚,烛台切光忠好不容易才扛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大俱利伽罗回了房间,还贴心地帮大俱利铺好了被子,垫好了枕头。

    一个真正的好妈咪,理当如此。

    ///

    隔了几日,优娜就要踏上外出修行的旅途了。

    因为是独自远行,而且旅行的时间比较长,本丸为她准备了旅装束和旅道具大礼包,拎在身上就是一个的行囊。为了遮挡日照雨,她还特地戴了一顶斗笠。

    要出发时,长船的前辈们特地来送别。毕竟极化修行和出阵不同,一去就是好久,慢的话可能半个月、一个月都不回来,难免叫人不舍。

    “别迷路了。”烛台切光忠抱着双臂,,“也别在外面贪玩,记得老老实实地回到本丸来,别让我们担心。”

    “这还需要担心吗?”龙景光轻飘飘地笑着,“日光都担当了那么久的队长了,怎么可能会迷路呢?”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嘱咐。”烛台切,“身为兄长,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大般若在一旁叹了口气:“笨蛋吗……”

    优娜笑了起来。她扶了一把微微歪斜的斗笠,道:“放心吧,我肯定会按时回来的。对了…兄长们需要什么特别的伴手礼吗?我想去前主的身边,所以能带一点出云国的东西回来哦!”

    “你能平安回来,那就足够了。”烛台切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缺什么。”

    正着,一旁的走廊上又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是有别的人来送行了。烛台切与优娜一起侧过了头,却看到大俱利伽罗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接触到二人的视线,大俱利的脚步立刻顿住了,隐隐约约还有后退的迹象。

    “大俱利先生?”

    “伽罗?你也来送日光吗?”

    听到优娜与烛台切的称呼,大俱利伽罗的脚步当真后退了一步。他侧过了头,避开长船派众人的视线,低声:“别误会,我只是…来道歉的。没想和你们好关系的意思。”

    他闷着声音,表情板的死死,有一种严肃的

    意味。但不知为何,优娜总觉得他的脸好似有一点红;但因为大俱利伽罗的肤色是晒深的古铜色,所以不大看得出来。

    “道歉?”烛台切光忠露出奇怪的神色,“怎么了,突然‘道歉’什么的。”

    “……先前,我喝醉了。”大俱利将视线折得更远了,“对日光长光做了过分的事,抱歉。”

    空气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喝醉后,对日光长光做了多余的事情”……

    这暧昧的用词造句,瞬间令庭院里的众人表情各异。

    优娜想起了自己不心带错路的尴尬事,颇有一点不好意思;龙景光的金发都炸开了,忍不住对着大俱利指指点点,道:“你、你这家伙?!对日光做了什么!?酒后乱来,是这样吗?!”

    一旁的烛台切光忠却露出了灿烂且温柔的完美微笑,道:“别担心,伽罗,你什么都没做。”

    “嗯……?”大俱利伽罗愣了愣,“可是,我记得……”

    ——记得他把日光长光推在墙上,差点就亲到了她。日光的发丝间有很淡的栀子香气,很好闻。明明那天日光也喝了很多的酒,可她身上的馨香却依旧那么明显。

    “那是你喝多了,所以记错了。”烛台切光忠的笑容越发完美了,“其实那一天是我送你回房间的。你醉的不省人事,直接倒在地上,我把你拖回去了。不记得了吗?伽罗。”

    大俱利的眉宇间有淡淡的狐疑之色:“是…这样吗?”

    烛台切微笑着转向一旁的长船刀们,寻求佐证:“你们,是这样吗?”

    龙景光的嘴角抽了抽,很快届到了烛台切的意思——别让大俱利伽罗真的以为他在酒后和日光发生了什么,现在立刻掐断这种不好的苗头!

    于是,龙飞速地点头,:“是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是烛台切把你拖回去的。你睡得太死,完全纹丝不动,只能拽着脚一路拖回去了。”

    大俱利伽罗沉默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喃喃着,语气沉静下去。

    龙景光和烛台切光忠同时松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吧?日光也该走了。”龙看了看天色,,“一会儿,我们也还要出阵呢。”

    优娜点了点头。

    她正要出发时,眼见忽然瞥见一旁的走廊深处,有一道墨色的身影静静立着。

    那是一位身披禅衣的僧人,腕缠佛珠,双手合十。他既没有上前,也没有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目送着她。

    优娜没有出声,遥遥地向着僧人的方向欠了身,然后转身步入了时空转移的白色光芒之中。

    ///

    极化修行是一个人的独身旅行,也是探寻更强力量的旅行。与队出阵不同,依仗的完全是个人能力。

    因为并非是为了剿灭溯行军而出发的,所以在旅途中也不必特地与溯行军战斗。比起战斗,付丧神更需要通过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历史,以此开拓、

    提升自己的信念与精神。

    她选择的旅行之地,是前主堀尾忠氏的封地,出云国的松江。

    德川秀忠将日光长光下赐与堀尾一族后,堀尾忠氏曾带着她前往关原之战的战场。战后,忠氏大人便加封了出云国的二十四万石,成为了松江的领主。

    忠氏大人成为松江的领主之时,本想以松江为初始地向外开拓更广阔的山河,以此光耀堀尾一族的门楣。那时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青春正茂,尚余大把人生去达成这个梦。只可惜,很快,一场疾病便悄然来袭,令忠氏大人在二十七岁时便猝然病故了。

    于忠氏大人而言,松江既是见证了梦的所在,也是梦结束的所在。而对于服侍着堀尾一族的日光长光来,松江也是个很重要的存在。即使明历大火烧去了不少属于日光长光的回忆,可松江的远之淡海与夜中山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的风景。

    白光消散后,她便抵达了了庆长六年的深秋。

    秋叶转红,层红遍染。远处的山岚被铺作金红之色,璀璨夺目。深秋的风夹带着丝缕寒意,吹拂起斗笠上的垂纱,令人面颊微寒。

    松江所在的出云国近海,多水脉河川,湿润而温暖。在古代的神话传之中,也有一个“出云国”,那是诸神降生与斗争的地方。被逐出高天原的素戋呜尊大神在出云建立了宫殿,又在此地迎娶了神女栉名田姬,生儿育女、繁衍子嗣。此后,“出云”便成为了神之领地的代名词。

    只不过,星移月转,日久天长,庞大的宫殿消逝在历史之中,神话的色彩也渐渐淡去。庆长六年之时,出云不过也只是律令制之下的普通国家罢了。治理着这里的并非是神,而是人。

    “日光——长光——”

    她正在量着远处的山岚时,忽然听到了一道兴奋的声音。优娜愣了愣,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此地喊自己的名字,于是极为困惑地转向了身后。

    Pika——pika——

    一片亮闪闪的星星里,是和泉守兼定登场了。

    “兼先生……?!”她很吃惊地量着那从枫树间步出的男子,“您怎么会在这里呢?!啊,我是奉主公之命前来修行的……”

    站在她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和泉守兼定,但又与以往的和泉守兼定不太相同了。他将长发束成了马尾,额间绑上了一缕白色的抹额,衣装也更为妥帖,看起来很是飒爽帅气。

    “我刚刚结束了修行,算回本丸去呢。”和泉守兼定握着刀,朝她走过来,“狐之助告诉我,你恰好出发来修行了,我就想着‘要不要陪日光一起修行呢’,于是就跑来这里等你了!”

    “可是,兼先生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呢?”她问。

    “这是当然的吧!修行之地,大家的选择基本都是相同——那就是与先主有关的地方。譬如大和守安定就过,等他修行的时候,绝对会去往冲田先生的身旁。啊!对了,我修行的时候潜入了新选组哦。”和泉守着,露出了很怀念的眼神,“再一度和先主并肩战斗…

    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原来如此。

    优娜量着和泉守,看着他更为帅气利落的外形,夸赞道:“修行之后,兼先生变得更帅气了。”

    “是吧?”和泉守比了个大拇指,“我也这样觉得呢!”

    外形的变化,也象征着付丧神心境的变化。和泉守兼定一定是在修行中感知到了什么,这才会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日光是本丸里唯一的女孩子,一个人修行的话总会叫人不放心。所以我在最后一封信里写了,‘我陪日光长光修行完毕一起回来’。”和泉守笑的很灿烂,“好了,日光,你算去松江城里吗?要潜入先主的家中吗?”

    闻言,优娜眺望着远处的松江城郭。那座隐匿在山岚与纵横交错的水川之间的城池,被秋日的枫所包围了,如同染上了一片红色的烈焰之光。

    “嗯…我确实想去先主的身旁。我们先进松江城吧。”优娜着,抬起了额上的斗笠,“这可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

    有和泉守兼定在,也好。一个人的修行也许会遇上危险,有已经极化的刀在身旁做指导,总好过她一个人乱来。

    ///

    夕阳渐沉,一片红霞遍照山岚。

    松江城的城门处只有三两个卫兵,负责盘查行人与收取铜钱。优娜与和泉守兼定很轻易地就从卫兵们的身旁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城内,既免去了被盘查的尴尬,又不用交钱。

    等站在松江城内了,优娜将斗笠扶正,抬头望向了这座属于先主的城池。

    松江临水,靠着船只往来发家;在极为繁华的市中,能看到各国往来的商人。在城池的高处有一座天守阁,五重七叠、飞檐参差;以黑白为主色,再饰以金漆绿松,一眼望去显得格外庄重。

    不仅如此,今日的松江似乎格外热闹些。明明已快到宵禁之时,街上却还是挤挤挨挨的,满是百姓的身影。游方的艺人没有收摊,依旧戴着面具、手持火把、身穿彩衣,为围在身旁的看客们献舞。路边的屋檐与松枝上串着一列又一列的纸灯笼,昏黄的光便自那灯笼中透出来。不知何处传来了三之鼓的响声,“咚咚”、“咚咚”的,像是在进行一场庆贺。

    “怎么这么热闹呢……”她有些奇怪,“到了宵禁的时候,难道不该回家吗?”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她身旁,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笑答:“这位夫人,你是其他地方来的人吧?今晚有祭典呢!是城主大人为了祈祷康健专门举行的祭典。”

    “祭典?”她眨了眨眼,转向了这位朴素的妇人。

    妇人正踮着脚张望着街上一列吹着龙笛的乐手,闻言便答道:“是呀,祭典!城主大人请了许多艺人来,大家也会出来跳舞!哦,记得拿个碗来,还能分到大米熬制的粥!”

    优娜怔了怔,她还没话,一旁的和泉守兼定已经兴奋起来了。

    “祭典——!一定很有意思。”和泉守握了握拳,对优娜,“先不急着去找你的先主吧?我们先去玩玩吧?走吧,和我去约会吧!”

    优娜:……

    等等——约会?!

    </>◎作者有话:

    守在家里的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