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哈哈哈哈哈哈……”皇后被皇帝陛下这般动听的花名给逗得花枝乱颤,笑声大得几乎连整个东厢院全都震动了。
却不防的身后的东厢院的大门一响。
五爷瞬间如离弦的箭般,刹那消失。
皇后白软软还不明就理:“哎,五爷你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快回来陪我一起笑啊哈哈哈哈……呃!”
一个笑嗝,差点把皇后噎死。
白软软只看到眼前一双蹬着碧雪卷云纹的藏青靴,一条滚着如意吉祥针的月牙长衫……白软软将头低下去,再低下去……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沈少堂黑着一张俊脸,冷冷地站在她的面前。
周身散发着“谁敢靠近朕必死无疑”的恐怖气息。
软软死不抬头。
就不理你,看你如何?
沈少堂冷口冷面,冷硬下令:“起来,回京!”
*
呀?
软软吃惊抬头,堂堂大齐少帝已踏回东厢院里,噔噔噔地去了。白软软急忙跟进院子,却已见太监田田与锦衣卫指挥使莫南风,真的已将行李物品一一包,贵重细软,全都堆在了东厢院的厅堂上。白软软这才发现他竟真的生了就此归京的心?但是,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临海郡,不过与王爷、王妃、底下的兄姐才见了那么一面,就要这般离开?况且那一面之下,沈少堂身份已曝,全程负手黑面,连一句话都未与家人详谈。就如此归去?
软软还当他这几日不过是碍于皇帝的身份过早曝光,却没想到他于临海王府中不发一言,便要离开?若真的就此离开了,岂不辜负了他们千里迢迢,也辜负了她带他来此一解心结的本意?
白软软左右看看,沈少堂已大步向着内院而去。软软将田田、莫南风一扣,也跟着往内院奔走而去。
沈少堂已独至廊下,大步而行。
白软软于后匆匆追上,不及行礼便直接问道:“陛下,果真要返回京城吗?”
沈少堂不停步,依然是当初狂风暴雨般地行走模式,“怎么,你来了这临海王府几日,便连朕的圣旨都听不懂了?”
“臣妾并非听不懂。”白软软连跑数步,却依然还是跟不上他,不得不加快碎步,一连迭地跟着:“而是想问陛下,便如此返回了,不会觉得遗憾吗?临海郡非是京都近郊,我们此番前来,便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陛下只与临海王殿下、王妃殿下见过一面,便如此罢手了?”
“不然呢?!”
沈少堂突然止步,猛然回头。
软软一时刹不住脚步,差点一头撞上他。
沈少堂脸色灰暗,气场冰冷:“见过了,已是上天的恩赐,不然你还想要朕如何呢?你看他们的样子,难道还要朕将他们诏来,亲自追问他们——”
沈少堂咬牙,声音在齿缝间痛楚磨擦:“当初为何要将朕抛弃么?!”
软软抬头看着沈少堂。
这几日,他应该没有睡好。素日的英俊清朗,如今却低沉中带着菜色;平日里的朗月星眸,如今却微陷而泛着淡淡的血红……他平日里曾是那般威风堂堂、不可一世的少帝风骨,如今站在这海风轻抚的临海王府里,他却像是一只被折了双翼的雏鹰,低低矮矮、蜷蜷缩缩,渴求着他人的疼爱抚摸却又战战兢兢地躲到很远。
终究是……痛的啊。
白软软望着沈少堂的眼眸,终于望见了他心底里那个紧紧系住的死结。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出身,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曾被父母抛弃的痛楚……即使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样不能。
“走。”软软忽然上前一步,一下拉住沈少堂的胳膊。
“去哪?”沈少堂惊愕。
“我们去找王爷与王妃,”软软坚定地挽住沈少堂,一双漂亮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就问他们,当初为何放弃了陛下?”
沈少堂目瞪口呆。
接着脸色沉下,将软软的手臂狠狠地一甩!
“你疯了么!”
“我没有。”软软表情无比镇定:“陛下不是想知道答案么,与其这般折磨自己,不如便去找王爷和王妃,将当年的事情全都问个清楚。陛下,痛也是一刀,放也是一刀,为何连痛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要转身逃避呢?”
沈少堂被她的追问击中,脸色大变,却由惊讶惨白变成了更加令人惊骇的愤色。
“朕,从未逃避!”沈少堂怒火,“但是,这是朕的家事,与你何干!”
软软也被惊住了,惊呼:“陛下!”
“走开!”沈少堂爆怒,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白软软!
软软还欲上前一把拉住沈少堂,但是怒火冲天的沈少帝,已然将要——
*
不料此时,隔着东厢院的花廊外的夹道上,却传来临海王爷沈濯与王妃的大声争执。
“都与你过了,不要再往东院送什么甜汤糖水了,他已不再是幼时三岁,哪里还吃得这些甜腻腻的玩意儿!”沈王爷怒冲冲,将王妃手中的食盒一下翻。
王妃抓狂,跳脚怒道:“他自已不是三岁,怎么可能还为了哄你开心,还自己喜欢吃你腌的酱菜!”
王妃手腕上的金铃摇晃,砰地一下便将沈王爷怀里的腌罐子翻。
糖水、咸水,倒在地上,混合在一起,淌了一地……
胖嘟嘟的沈王爷,望着地上洒了一地的酱菜糖水,忽然便忍不住的老泪纵横了……
“都怪我,当年一念之差,咬牙忍痛将他送去了那般地方……那里岂是人所能待的去处,政敌杀戮、诡计权谋……他素日里是个那般沉静慈爱的孩子,尚在我们怀里时,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我却将他送往了那处……可怜我儿临去之时,还夸为父腌下的酱菜乃是天下第一……但为父为他腌了十数年,他却再也无法吃上一口……”沈老王爷跌坐地上,失声痛哭。
沈王妃听到临海王的哭泣,也跟着一下子蜷于地上。
王妃抚镯低泣,嘤嘤痛心:“我儿才至两岁,便夸我的金镯子铃音清脆,为娘将它戴了二十年,被天下人笑了个够都不愿意摘下……我儿病中时,只吃我亲手给他熬得甜糖水……记得他一岁半的春日,烧了整整七天七夜,我用了七七四十九碗糖水才救回我儿的命……”
“可如今……”王妃转过身,扶住临海王,“他来了,咱们却只能伏地磕头,叫一声吾皇陛下……”
沈王爷攥住王妃的手:“都怪我……怪我啊……”
“怎么能怪得下王爷……”王妃痛哭,“若不将我儿交出去,我们王府上上下下上千口,便全都送到了屠刀下……”
“但是,若重来一次……”临海王叹息。
“重来一次?”王妃抬头看着王爷。
“若重来一次,我宁愿一家人齐齐整整,哪怕同赴黄泉,也再不将他送于他手!”
临海王抱住王妃,两人于地,抱头痛哭……
*
东院花廊下。
空气仿佛凝住了。
大齐少帝沈少堂立在花廊之下,微微低着头,听到廊外夹道上,那对老夫妻幽幽转转地痛哭声。
他一直静静地站着。
白软软便也乖乖地陪着他,安静地站着。
风吹过花廊枯萎的藤花蔓枝,但不知为何,却在这恬恬淡淡的微风中,浮来了一丝淡淡暖暖的香气……
也许,这便是温暖的味道。
*
接下来,临海王府的花厅的门,便被人关上了。大齐皇后白软软,一个人守在花厅的门外。她心情很好地伸出穿着花绣鞋的脚,溜溜哒哒地踢着花厅路的鹅卵石。一颗、二颗、三颗……
花厅里传来一阵起伏的哭声。
接着,似有人跪地,磕头。
哭声渐大,却又止住。隐隐约约有泪中带笑,悄声传来……
白软软心情很好地笑了。
沈五爷正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忽然看到白软软一个人站在花厅外,便急忙问:“软软,可曾见到我父王母亲,还有陛下吗?”
软软一见五爷,心情便好地飞上天。她笑眯眯地弯着眼睛,问他:“他们现在有点忙,五爷有何事,可与我?”
“忙?”沈五爷有点怀疑地朝着紧闭着大门的花厅望了一眼,却还是诚诚恳恳地回答:“原来没有人跟你过么,今晚我家七爷有场相亲宴,对方可是远道由抚州前来的贵家千金。父王特命我备下最好的府中佳宴,欲请你与——陛下同席。不知软软你有没有时间列宴?”
七爷要相亲?
软软向来就是个爱热闹的,有这般“相亲”的好事,又有王府中的上等家宴吃,她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机会!
白软软立刻点点头:“有时间有时间!陛下也有的是时间。五爷,您就擎好儿吧。”
五爷欢欣鼓舞地便去了。白软软也心情大好,今日看来双喜临门,临海王府里必是要大大地庆贺一番啊。于是皇后白软软连忙跑回东院里,先命田田、莫南风重新开了行李,再又跑回自己的屋子里,由着阿宝给她梳洗整理,换了一身崭崭新地新衣裳便去了王府前院儿。
院里已经燃起了大红灯。花厅大门四敞,欢声笑语。
软软心情如蓝,扯着罗裙蹦蹦跳跳地便往花厅而去。
她入门之时,便一眼看到了沈少堂。大齐少帝坐于首座,面容平静。但是不知为何,白软软总觉得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那般地——戏弄之光?难道……
软软踏进门槛。
瞬间——
噔地一声白软软便立刻转身夺门而逃!
喵地,不是要与七爷相亲么,怎么来的贵家千金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