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脸上挂着一惯熟悉的笑, 但这次却让何歆安觉得莫名的不习惯。

    她咬了咬下唇, “赵柯, 我……”

    “安心姐，你什么都不用了。”

    赵柯笑着断了她的话，像是意料之中一般, 脸上依旧是淡淡地笑, “在很久之前, 我就知道，告白之后，我收到的, 只会是你的拒绝和道歉。”

    “我也知道，这种事情，白了之后, 我们之间会变得尴尬, 所以才懦弱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出口, 但是今天, 我想放任一次。”

    他笑了笑，“果然出来后, 整个人都要轻松很多。”

    何歆安看着他, 一时不知什么。

    这种时候, 她没资格去安慰被自己拒绝的人。

    然而, 赵柯却是一副情伤已愈看破红尘的模样, 笑道:“安心姐，连我这种只会逃避的人都能主动站出来面对自己的感情了，你也该认清自己的心意了。”

    何歆安微微一愣，下意识沿着他视线看过去，一转头便看见站在山顶边缘的路栩。

    她心中一惊，反射性移开视线。

    却忽然听到对方指着山下，扯着嗓子朝这边喊，“何歆安！爷我这么帅气这么有钱这么招人喜欢，你竟然不喜欢我！你要是再不喜欢我，我就从这跳下去了！”

    “……”

    “我真跳下去了！”

    “！！！”

    何歆安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就是一片雪白的吊顶，她擦了一下额上冒出的细汗，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阖上眼。

    原来是梦。

    真是应了杜一唯去年那句桃花爆炸的话，短短两天，就接连被两个人告白，那两个告白的人完就一身轻松，反倒是她这个被告白的，被整得心神不宁。

    尽管从到大，因为这副漂亮的皮囊，被无数个男生明示暗示地传递过好感，她也都能波澜不惊地礼貌婉拒，但唯独这次赵柯也出这些话，她就觉得歉意非常。

    她对赵柯的感情，就像是对杜一唯那样，从未有过任何旖旎的想法，也不曾想过，他竟然在自己身上，默默耗费了这么多时间。

    至于另一个……

    都吓得她做跳崖的噩梦了。

    何歆安睁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客厅喝口水冷静冷静，一开房门，就看见对面房间房门微掩，从未关实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她皱了皱眉，轻手轻脚走过去瞧，看见路栩趴在书桌的电脑前，睡得昏天黑地，脖子上还挂着副耳机。

    何歆安眼角一抽，料定这家伙是看游戏直播看得忘记了时间，白天又爬了山，现在直接趴着昏睡过去了。

    她走过去，想叫醒他，却忽然看见路栩手上还握着支笔，要掉不掉的，就和上课瞌睡时还要坚强地握一支笔，给自己掩护一样。

    她眼尖地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下的稿纸，上面记着一系列短期的兼职和各种地点，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凌乱的表格，似乎是在比较工作时间和酬劳。

    何歆安抿了抿唇角，记起了路栩之前过马上找工作的事，她那时没放在心里，只当他是虚张声势，随便，却没想到他真的开始找了。

    这时，趴在桌子上的路栩忽然动了一下。

    何歆安一惊，以为他要醒了，下意识要走，却发现他只是换了一边的脸枕着。

    桌上的电脑因为他的动作从休眠中重新启动，屏幕重新亮起了光，这么刺眼的光都对他没一点影响，依旧睡得不省人事，哪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何歆安抽了抽嘴角，不知怎么就起了闲心，她背着手，微微歪着头，细细量他的睡颜。

    男生闭着眼，睫毛长而浓密，像两把毛茸茸的刷子，灯光投射下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可能是趴着睡觉不舒服，他微皱着眉，白净的脸上隐约可见几条被压出来的红印。

    安安静静睡觉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甚至……

    有点可爱？

    何歆安甩了甩头，想感觉甩掉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准备踮起脚离开，无意间瞥见电脑桌面，上面还停留在一个百度页面——怎么找既不要身份证又不用露脸钱还多的工作。

    ……要求还挺多。

    何歆安略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去客厅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正准备回房，又想起什么，她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找了个不锈钢的碗，举在空中，松开手。

    碗应声落地，发出咣当的声响。

    紧接着，路栩的房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

    “来贼了来……”

    路栩边往客厅这边跑边喊，瞧见站在厨房的何歆安，愣在原地，“你在厨房干什么？”

    何歆安淡定地捡起碗，波澜不惊道:“来喝水，不心把碗蹭掉了。”

    路栩愣头愣脑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哦了一声，转身要回房，却被何歆安叫住。

    何歆安轻咳了一声，故作不经意地开口提醒，“睡觉记得关灯，节约用电。”

    路栩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看到桌上亮堂堂的电脑屏幕，他愣了愣，总觉得哪里奇怪，困意上头，也没多想，上去关了电脑，爬上床关了灯，一沾上枕头就想马上睡过去。

    他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果然还是床上睡得舒服。

    睡着之前，路栩美滋滋地想。

    一夜好梦。

    何歆安一早起来，破天荒看见路栩也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把自己扮得神清气爽，像是准备出门的样子。

    她挑了挑眉，“去找工作？”

    路栩惊愕，“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漏嘴了，何歆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又故作淡定地胡八道，转移话题:“你不是去找工作，难道真想在这儿饿死？”

    路栩果然被她激起了情绪，带偏了话题，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愤愤的冷哼:“我才不会如你的愿，就饿不死，就好赖活着。”

    何歆安嗤笑回呛，“你也知道自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路栩被她的话噎住，想到自己表白被她拒，连斗嘴也怼不赢了，可怜得要死，又气又委屈。

    他臭着脸，准备换鞋出门，却又被何歆安叫住。

    “又干嘛？”

    路栩不耐地问，脸色跟臭鸡蛋似的。

    何歆安微微有些不自在，道:“我朋友开了家店，最近缺人手，零工挺赚钱的，你去不去？”

    路栩微微一愣，“你这是在帮我？”

    还没等何歆安话，却又立马一口回绝，“我才不要你帮我。”

    “为什么？”

    路栩抱着双臂，孔雀一样，高傲地扬起下巴，“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无缘无故帮我干嘛？哼，居心叵测。”

    何歆安:“……”

    这是什么歪理？

    要搁在平时，何歆安早就怼他一句好心当作驴肝肺，然而今天，她难得好脾气地和他周旋，“那如果是我请你去帮忙呢？”

    见路栩竖起了耳朵听，她忍笑换了种法，道:“我朋友要开分店，刚好去年年底一批人辞职回家过年了，现在她要找人手，又要去选址定分店位置，忙不过来，就托我帮她招几个长工短工。”

    路栩琢磨了两下，问道:“所以你找我去？”

    何歆安点头，“我最近正好谈了个合作，有点忙不过来，碰巧你也在找工作，干脆来帮我这个忙，去个短工，怎么样？”

    “怎么觉得和刚才差不多……”

    路栩声嘀咕了一句，瞥见何歆安期许的眼神，他故作严肃地咳了咳，立起身板道:“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去帮忙的，四舍五入就是帮你，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瞧见他孩子气地精细算，何歆安忍俊不禁，“行，你这人情我先欠着。”

    她包票，这熊孩子过几天就会把这给忘得一干二净。

    路栩哼哼唧唧了两声，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等等，你朋友招的什么短工？”

    可千万别是什么抛头露面的，到时候没几天工，工资没拿到，就被路雪阳的人给发现了。

    像是知道他的顾虑一样，何歆安回道:“不是什么要和很多人交道的工作，就上次我们和杜一唯去的那家火锅店，去后台洗几个碗就成。”

    路栩:“？”

    洗碗工？

    她竟然让他去当洗碗工？

    不怕他把盘子全碎了吗。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何歆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这可不是家里，那里的盘子都挺贵的，碎上几个，一天的工资就没了，你记得轻拿轻放。”

    路栩:“……”

    这真的不是故意报复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