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气氛如常, 有人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 有人和朋友笑笑, 其乐融融。

    唯独, 这一个角落。

    恰逢年尧今天中午临时有事, 趁着午休时间要去办好，就没和何歆安、遥一起吃午饭, 刚好给路栩和欧阳茹空出两个位置。

    遥原本和何歆安面对面靠墙坐着，而欧阳茹一走过来，就是和何歆安招呼, 自来熟地坐在何歆安对面这边，后来的路栩自然而然是坐在了剩下的唯一空位——何歆安身边。

    路栩明显察觉到，自己在坐下的时候, 身旁人往墙的那侧挪了一点, 看上去是连挨都不想和他挨在一起。

    路栩喉咙一噎, 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坐下。

    坐如针毡。

    这般情景，遥这个神经粗到开卡车的人都觉得尴尬。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安心姐和路总正在交往吧？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旁边这妹子刚刚就一直和路总有肢体接触吧？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传中一男二女的修罗场吧？

    遥瞥了一眼满脸写着心虚的路栩, 又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何歆安，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心翼翼道：“安心姐, 我吃完了, 可以先……”走吗……

    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完, 她就被何歆安投过来的目光给震住，反射性把筷子握得更紧，连忙改口：“我好像还没吃饱，我再吃点，再吃点。”

    完她就低下头，埋头吃饭。

    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天这饭，有多么地难以下咽，再吃下去，她怕是会消化不良。

    相较于路栩的没底气，和遥的尴尬，欧阳茹倒是兴致勃勃。

    她以前要么在外面的高档餐厅吃，要么在家里吃，这种员工餐厅，她还是第一次来。

    倒没有什么嫌弃，反而觉得新奇，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就是有一点难以避免，就是喜欢的菜里总有她不喜欢的配菜。

    欧阳茹嫌弃地夹起菜里的一根芹菜，挑到路栩盘子里，“栩哥哥，你帮我解决它。”

    路栩顺手就把她夹过来的芹菜给挑到一旁，皱着眉嫌弃道：“你不吃就不能扔了它，非给我干什么？”

    欧阳茹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不心以为是时候，妈妈守在这里，就习惯性把它丢给你了。”

    “我是你的垃圾桶吗？”

    路栩没好气道：“我了，你别总时候时候。”

    这话时，他余光瞥了一眼何歆安，又对欧阳茹道：“我时候也跟你不熟，现在也不熟。”

    “怎么不熟了？”欧阳茹提高了些声音，“咱们时候可是一起同睡一张床的战友哇，咱们共患难过的，你在国外和女朋友们厮混，还是我帮你应付路伯伯的呢。”

    “你——”

    路栩真的是想要吐血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

    他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何歆安，提心吊胆的一眼，却好巧不巧撞上对方的目光。

    女人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笑，眼里却是冰凉凉的，“路总情史挺丰富的呵。”

    路栩：“……”

    “姐姐，你别看他现在这么老实，他交过的女朋友多着呢，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路栩还在心塞着，欧阳茹又火上浇油加了这么一句，让他差点心肌梗死。

    不过欧阳茹又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把注意力放在了何歆安身上，“姐姐，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准备一个画展，画展的主题是关于手的，恰好缺一个手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呀？”

    她就是冲着何歆安在这，才坐到这桌来的。

    何歆安还没回答，路栩就先帮她拒绝了，“我不是让你别她主意吗？你怎么又提这件事。”

    他语气不上友善，甚至还有点冲，但欧阳茹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紧张什么的，反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不满地和他犟，“你是你，她是她，你和她什么关系呀，就替她拒绝我。”

    “你……”

    路栩被她这话狠狠噎了一下，差点没忍住，要把自己和何歆安的关系吼出来，可是一想到这样做会给何歆安带来麻烦，他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下去。

    而他这隐忍的模样，在欧阳茹看来，就是他不过自己。

    欧阳茹轻哼了一声，又朝何歆安笑得友好，“姐姐，你别听他的，做手模是有偿的，价格和时间，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绝对绝对不会占用你的工作时间的。”

    何歆安为难地皱着眉，“这……”

    欧阳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恨不得帮她下“好”这个字。

    而路栩也看着她，皱着眉，差点要给她下个“你不准去”的命令。

    当然，命令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他不敢。

    何歆安其实是想明确拒绝的，她又不是什么无悲无喜的白莲花，都看到人家和自己男朋友那么亲密了，没立马上去撕一顿，那都是因为顾全大局，不想因为自己意气用事，一时冲动，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她没行动，可不代表她没生气，所以，又怎么可能去答应欧阳茹的请求。

    没马上拒绝，只是因为对方这个姑娘，在办画展时，眼里那股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憧憬和自豪，让她有些犹豫。

    倒不是犹豫答应还是拒绝，而是在斟酌拒绝时候要用的言辞，让她不显得那么冷漠。

    正这时候，她忽然察觉，旁边的人偷偷在桌子底下，扯了一下她的衣服下摆。

    何歆安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路栩很幅度地冲她摇了个头，示意她别答应，也用不着答应。

    然而，偏偏是他这么一示意，鬼使神差地，何歆安把刚刚想好的婉拒言辞给改口了。

    她看向欧阳茹，笑了笑，“我考虑考虑。”

    没有马上答应，但也没有明确拒绝。

    欧阳茹两眼一弯，仿佛她已经答应了一样，还高兴地鼓了鼓掌，又冲何歆安道：“对了姐姐，我叫欧阳茹，你叫什么名字呀？还有还有，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如果你考虑好了的话，可以随时来联系我。”

    何歆安点了下头，简单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又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把欧阳茹的号码存下，何歆安把手机放回旁边，手刚放回身侧，就被旁边的路栩抓住捏了一下。

    何歆安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拧着眉，似乎是不解她为什么要答应欧阳茹的请求。

    其实她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是本意，而是被路栩激的。

    看到路栩现在这模样，何歆安心里莫名冒出一股气。

    怎么？

    真怕她答应之后，和欧阳茹走得近，从欧阳茹那里套出他们以前更多亲亲密密的事？

    何歆安冷冷斜了他一眼，手下暗暗使劲，想挣脱开他的手。

    可路栩却是抓得紧，就是不放开。

    桌上还有其他人，何歆安不好使出大动作，她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脚，用自己高跟鞋那尖尖细细的跟，用力踩在旁边人的脚上。

    “啊——”

    路栩痛呼出声，不只是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整个人都恨不得要缩到桌底下去抱着他被踩到脚。

    对面的遥和欧阳茹都被他忽然出声吓了一跳，欧阳茹连忙问：“栩哥哥，你怎么了？”

    “没、嘶……没事。”

    路栩趴在桌上，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却还是摆手没事。

    被踩了脚趾本来就疼，更别是被高跟鞋踩，而踩得那个人又是那么用力，他没事才怪。

    可他就算是有事，也只能没事。

    欧阳茹只是哦了一声，也没多在意。

    遥则是狐疑地看了路栩一眼，路栩这惨兮兮的吃痛模样，让她觉得有点眼熟。

    她又看了眼淡定的何歆安，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前两天和年尧玩闹的时候，不心踢到了年尧的蛋蛋，那个时候的年尧，也是这副要哭哭不出痛却痛得要命的模样……

    遥咽了咽口水，同情地看了一眼路栩，又带着敬畏且钦佩的心情看向何歆安。

    果然是安心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

    这时，何歆安忽然出声，“我吃完了，路总，麻烦起开一下，我要回去工作了。”

    完，就端着盘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栩，面无表情。

    路栩下意识听她的话从座位上站起身，给她让出一条道，等她走出去了，才忽然想起来，开口叫她：“何……何设计师，文件我都看完了，有几个问题，下午下班之前，你来我办公室，交流一下……吧？”

    在何歆安转过身看向他的时候，他硬是把一个肯定句，给硬生生拐成了一个疑问句，通知的语气瞬间变成询问。

    何歆安看着他，客套地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也依旧冷漠，“路总，那些主要是林经理负责的，我只是个帮忙跑腿的，您和她交流交流更好。”

    完，也没等路栩再什么，就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了。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响，清脆得让路栩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