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罪恶
夏利醒来时发现自己衣服已经换了,他突然惊慌不已,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如何面对看过他纹身的艾斯。他只抱着胳膊缩在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像他做过无数次那样,企图把自己藏起来。
如果其他的屈辱都仅仅只是留在他记忆里,那些痛苦,他只要不去想,他可以花一辈子来忘掉。
而他后背上无法去除的纹身,却是把这种屈辱钉在他身体上,就如同那个人把他按在纹身椅上跟他的,“无论你这辈子在哪里,最终属于谁,你都永远无法忘记我。”
那个人的诅咒实现了,夏利永远也无法忘记他,夏利也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坏,毫无人性的作恶,以让人痛苦为乐。
艾斯走进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夏利还是把头埋在膝盖里:“你看到了?”
艾斯略一迟疑,知道夏利的是他背后的纹身。
“嗯,看到了,很漂亮。”
“不!!!”
夏利突然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绿色的瞳仁似乎喷出荧荧绿火,他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扭曲着,用一种绝望的声音,毫无征兆开始大叫:“第三个接手我的人是个虐待狂,他总是疯狂地鞭我。把我捆在架子上,用鞭子疯狂地抽我的背,你知道吗,他喜欢听我惨叫,尖利的,撕破喉咙的惨叫才会让他满意,如果我叫得不够惨烈,他会一直下去。后来,我累了,我就不叫了,无论他怎么,我都不想叫了,不过死而已,我不怕的。”
“我再也不叫了,他快要把我死了,然后转手了。那个人开始对我还好,他喜欢我温顺的性格,喜欢我信息素的味道,会对我好,不会我不会骂我,但是我背上的伤疤太丑了,他要给我纹身。他把我带到那家纹身店,指着他们柜台上玻璃水箱里的热带鱼,就纹这个。”
“作图面积太大,四个纹身师一齐给我做,持续的钻心的疼,我可以忍的,我能忍,我只是不想再被卖了,我只要取悦了那个人,我就可以不再被关进那个铺着天鹅绒的玻璃箱子里。”
“纹身做得很好,那个人很满意,他喜欢从背后蹂躏我,抚摸纹身,舔腺体,但他从不标记。后来,他这么好看的纹身,简直是件艺术品,不该只有他看到,他开始带我去他们分享Psi的聚会。”
夏利两只手瘦如同鸡爪子紧紧钳住艾斯的双肩,手指用力几乎嵌入肉里。他睚眦尽裂地看着艾斯,痛苦和眼泪一起源源不断地从眼里涌出来,夏利颤抖着嘴唇,声音呜咽:“他会当众扒光我的衣服展示我背后的纹身,他们评头论足,像在讨论一条案板上的鱼,在他们心里,这种评论是给一个Psi最高的赞赏。”
“这个纹身,是我噩梦的开始,他们当众……他们要我当众……表演……如何让这条鱼游动起来……”
“你它漂亮,它怎么能漂亮?它怎么可以漂亮?它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最恶心的——罪恶!”
夏利呕吐似的把他最屈辱的经历,最深层的痛苦倾倒完之后,他终于彻底崩溃了,敞开喉咙大哭不止。
艾斯不知道什么,任何安慰在这种非人的痛苦面前都浅薄得像侮辱。
艾斯压着心里井喷似的痛苦和愤怒,沉默地把跪坐在床上的夏利拥在怀里。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胸肌,温柔地拥着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强的夏利,让他在自己怀里尽情哭泣。
过了很久,夏利哭累了,情绪也平静了一些,艾斯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点无奈和委屈的语气道:“但是它真的很漂亮。”
“无论它带给你多少痛苦,它漂亮就是漂亮。”
“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你还是你。”
夏利突然抬起头,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头,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真这么认为?”
艾斯点点头,拍了拍夏利的后背:“我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在什么,谢谢!”
“那就好。芜君如果我不是Epsilon,我应该做个诗人。”
许是发泄过后的片刻轻松,夏利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马上又后知后觉很是难为情,赶紧从艾斯怀里撑起来了,整个耳朵都红得通透了,他低着头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刚刚……”
“没事,出来不定会好些。就像我们医生处理疥疮时,会先把皮肤破开,再把脓水挤出来一样。你有舒服点吗?”
“嗯。”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我可以听着。”艾斯冲他眨了眨眼。
夏利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担心的问题:“艾斯,你告诉我,我能在这里呆多久,我以后会去哪里?”
艾斯一时无言。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夏利,从一开始他就是个筹码,是他们用来威胁财政部长的筹码。李尔还没明确明会把夏利怎么办,但最后的结果多半是把他送还财政部长手里。
艾斯咬着牙,不行,绝对不行。如果一开始还能服自己,不定财政部长对夏利不错呢,但是听到夏利这番话之后,他再也没办法把夏利推下深渊。
“我不知道,李尔还没有对你怎么安排。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请求李尔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心住下去。”
--
眼看财报季马上就要过去了,李尔从别塔会议上回来又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
军方,以德卡拉将军为代表的海空两军仍然跟行政厅吵得如火如荼,最后也没能达成军费处理的共识,基本确定了会沿用往年的预算和分配条例。
会议上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事基本是妥了。
只有艾斯很焦虑,仿佛只有他一个记得,财政部长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是因为夏利。
艾斯硬着头皮问道:“那接下来,夏利怎么处理?”
李尔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夏利?”夏利平时看到李尔就躲得远远的,李尔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恐怕是真忘记了家里还有这号人。
“就是带回来的那个Psi,你夸他房间扫得很干净那个‘东西’。”
“哦。”李尔转头看了眼芜君,“财政部长跟你要人了吗?”
芜君点了点头。
“那就还给他……”
艾斯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不行。”
李尔皱眉看他。
艾斯也皱着眉,语气软了一些,似乎得特别艰难:“上校,别把夏利还给那个禽兽,他对夏利……特别差。”
李尔更是莫名其妙。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艾斯早就猜到李尔是这样的态度,所以才一直没有问。而当这么冷漠的话从李尔口中出来时,艾斯还是觉得很是愤怒:“有什么关系?一尘不染的房间、新鲜的插花、饭后甜点……这些都是他为我们做的,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我承认他做过一些事,但是我也给他提供了这么久的居住条件和安全保障,再那些是他自愿的。”
艾斯瞪着眼,第一次他觉得李尔这种不近人情的样子很讨厌:“李尔,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啊?”
艾斯的样子也把李尔弄得一团火,嘲讽道:“你别跟我你爱上他了。”
“不是,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还有一个人类基本的同情心。”
李尔突然站起身,揪住艾斯的衣领,狠道:“收起你那没用的同情心,你是想我彻底得罪财政部,甚至跟整个行政厅过不去吗?”
艾斯张了张嘴,很是无言,他当然知道轻重缓急,可是……他只是无力道:“李尔,夏利在我书房住了快两个月了,每天都把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每天我一睁眼就有新鲜的早餐,每天……我真的不忍心把他推进深渊。”
李尔放开了艾斯,烦躁地挠了两把头发,恶声恶气地:“那你怎么办。”
艾斯痛苦地低下头,过了片刻抬头求助地看着芜君。
芜君对上他无助的眼神,思考了片刻,最后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的中将老爷子咳嗽了两声,然后道:“要不然把那孩子送回抚养学校吧。”
老爷子看了看艾斯,又看了眼李尔黑沉沉的脸,接着道:“送回抚养学校是正常渠道,比直接把人交到财政部长手里更不落人话柄。对于部长来,我们也没扣着他的人了,也算是兑现了诺言。”
艾斯又道:“可是……”
“怎么抚养学校都是正规机构,哪怕是财政部长直接去要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只要夏利好好呆在学校,部长也就没有机会接近他。”
艾斯还是不放心:“可……”
李尔一拍桌子,把艾斯的异议堵在嘴里,肯定道:“听中将的,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