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夜深,顾芸初扭扭捏捏抱着枕头进来,顾怀靠在床上揉了揉眼睛,看到她,问道:“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她犹豫开口,这是习惯,她感觉睡外面半夜会被抓走。
他立马往外挪,“你先进来吧。”
顾芸初红了脸,悄悄看眼他,他脸上带着笑意。
等慢慢爬进去,顾怀替她掖好被子,等两个人躺下去了,她除了害羞,反而多了不少温暖,相信他不会做什么。
“我家这边很旧很破吧?”
“很淳朴,很古老,让人心安。”他在被子里抓住她的手,有些凉,他揉了揉,“外面城市发展那么快,都是些速食文化,这里安静,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
“是事实,不过有些习俗也不好,迂腐的很。”顾芸初头靠着枕头,被子的温度被他们俩捂暖了。
“只是外面的不明显,管得严,但是没办法永远杜绝这种的,会随着发展慢慢改变的。”
“你是几岁开始演戏的?”
“时候,八岁吧,那时候寒暑假都回来,舅舅公司……”他顿了下,“是你们宋总以前那边的公司,现在都改了。”
“我经常去玩,一来二去就有不少导演喜欢我,就在剧组玩,后来读书就更少了,大学后两年是来南戏做了交换生,后来就没离开,也就慢慢多了。”
顾芸初突然笑了起来,“顾先生,那时候你多大啊?”
顾怀垂眸看她,“怎么?嫌我大了?”
“没有啊,你好歹是我南戏大十届的学长啊。”
顾怀看着她,手下使坏,挠她痒,她顿时不敢再了,在被子里躲,闹闹的,顾怀停了手,“好了别闹了。”
“你欺负我。”顾芸初戳了他一下。
他笑出声,嗓子低沉暗哑,“别乱动了。”
顾芸初哼了声,放下手,缩回了被窝里,往他那靠了靠,他不动声色挪了下。
“你一会掉下去了。”顾芸初直起身看眼床沿,拉了拉他,“你进来点。”
“没事,你睡吧。”他侧起身背靠着她,她狐疑看着他,抓着他上身衣服,“里面很大的,我晚上要是不心把你踢下了怎么办?”
顾怀笑了下,翻过身,顾芸初的手松开,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下他,他往前倾了点,顾芸初的手正好往下,碰到点奇怪的东西。
两个人脸上一僵,顾芸初整个人都呆滞了,顾怀无奈蹙眉。
“你……那个……我……”她磕磕绊绊不出话,连忙抽回手,放到了被子外面,他无奈又好笑。
“睡觉吧,我又不是圣人,难免有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睡吧。”
顾芸初木讷躺下,眼睛瞅着床上的木板子,顾怀拉着她的手进被窝,之后就没再话了。
顾芸初也慢慢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怀也开始慢慢要睡了,旁边人突然动了下脑袋,,他睁开眼睛对上顾芸初一双清亮的眼睛。
她心问道:“你还难受吗?”
顾怀面无表情眯起眼睛,起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看着她:“睡不着啊?那我们做点促进睡眠的运动?”
后面两个字他用力的咬在牙尖,顾芸初连连摇头,闭上眼睛歪头道:“我睡了我睡了,真的好困啊!”
上面的男人轻笑一声,过了会这才翻身躺下,顾芸初不敢不老实了,闭上眼睛睡觉,没一会就睡熟了。
顾怀有点认床,尤其是这种木板床,硬的硌人,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忽的伸手捏了下顾芸初的腰,很细,还没有用力,顾芸初就拧眉嘟囔道:“疼。”
他松开手,蹙眉想起之前在剧组,顾芸初上威亚就有些吃不消的样子,从练武,这么多年又跳舞,腰伤也不知道严重要什么程度了。
过了一会,他终于有了点睡意,睡得很浅,倒也算是睡着了。
早上很早,天还没亮,他听到了鸡犬的叫声,再慢慢睡,就开始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了。
他睡意没有了,顾芸初仿佛听不见,还在睡。
顾怀算起身下床,早上寒气重,他一掀开被子,风就灌了进来,顾芸初缩着脖子往他这边挤,没办法只能靠在床边等。
外面先是一串整齐背书声,也许不是背书,倒像是戏文,天色濛濛亮的时候,师娘这才喊他们去吃饭,周先生一应声,声音就没了,都开始围着桌子吃饭了。
过了一会,都吃完离桌,层次不齐道:“师娘,去上课了,我们走了。”
“心点路上,不要惹是生非,早点回来。”周先生喊了一嗓子,一群人跑了,院子里又安静了一瞬,许是师娘收拾了碗筷了,周先生这才在院子里吊嗓子。
顾芸初起得不算晚,周先生刚开嗓子,她就醒了,“你醒了?”
“嗯,快八点了,起来吃饭吧。”
顾芸初笑了下,伸了下懒腰问他,“你很早就起来了吗?”
“他们吃饭之前,听到他们在唱文。”
“现在班里只有师兄几个了,其他的都坚持不下去成家的成家,出去的出去,这些孩子都是村里的孤儿,还有些是留守儿童,在镇上读书,所以师傅会早上让他们背戏文,晚上回来练。”
顾怀眼底有些动容,“周先生收费吗?”
“以前收,我时候奶奶可是背了一整头猪给他们的,后来还不是给我吃了。”顾芸初笑出声,“现在不收了,之前有人来师傅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要好好发扬起来,每年也会有笔资助钱。”
“所以不收费了?”
“算是原因之一吧。”顾芸初给他倒了杯水,有点凉,昨天晚上的茶,他也不嫌弃一口吞了。
周先生声音越来越大了,顾芸初笑了起来,“赶紧穿衣服吧,我师傅他严厉惯了,这会在发泄不满呢。”
等她出来热水,周先生假模假样哼了声,“还知道起来了?”
看到后面跟着出来的顾怀,更是一阵眼疼,心气不顺的往屋里走。
师娘一脸八卦看着两个人,最后得出结论失望叹口气,给顾芸初了盆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瞪眼顾怀。
吃饭的时候,师娘推着顾芸初去粥,坐在院子里跟顾怀兴师问罪,“顾先生你不会身体有什么……恩,隐疾啊?”
顾怀忍住吐血的动作,笑道:“不是的,我……”
作为一个年快半百的女人,话也糙,性格直,问的也直,顾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了。
“我想等稳定下来,等有了名分,这种婚前……不合适。”他尴尬搓了搓膝盖。
师娘‘哦’了一声,“你倒是个负责人的人。”
“不过我跟你讲啊。”她忽然话风一转,“在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不管发生了还是没,你都应该给她个名分的。”
“师娘,你什么。”顾芸初一出来就听到这句,脸都红了。
将粥放在顾怀面前,皮蛋粥,上面撒了点葱花,皮蛋应该是家里做的,色泽没有市面上的黑。
“我是的正经话,让这子好好对你。”师娘瞪了她一眼,“你呀,以后吃亏的命,就这性格。”
顾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长辈教训的是。”
师娘看他们吃的认真,其实给他们收拾烧香的东西,鸡鸭鱼肉还有酒,一把香都放在篮子里,“你奶奶最爱吃桂圆了,我准备点。”
忙上忙下,顾芸初笑了起来,“我师娘对我可好了。”
顾怀点头,“对。”
两个人还没有吃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哟,芸初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啊?在这些地方呆个什么呀?”女人膀大腰圆,细长的眼睛透着股算计。
嫌弃扫了眼周围,似乎很瞧不上这个地方,朝顾芸初走过来,“走走,跟三婶回家,这个就是侄女婿吧?真是俊的勒。”
“谁是你侄女婿啊。”师娘应声出来,周先生房门关紧了些。
“顾芸初是我侄女,人家带男人回来,当然是走我这个叔叔家了,又跑到芸初这边扇风,吧,我侄女婿过来给了多少钱?老老实实交出来啊。”
“你算哪个锅底灰啊?我们辛辛苦苦把芸初养这么大,有你们什么事啊?”
“我们是芸初的叔叔。”
“俗话远亲不如近邻,当初芸初不爱搭理你,现在人家男人过来走一趟,你们就开始巴巴要份子钱了?真是脱裤子放屁,脸都不要了是吧!”
师娘年轻时候也是个角,嗓门又细又高,话根根带刺,丝毫不占下风。
顾芸初叹了口气,脸色白了下,顾怀看着两个人吵得火热,拉了下师娘,“让我来吧。”
师娘骂的脸不红气不喘的,犹豫道:“你吧。”
“这位……阿姨。”
“叫什么阿姨啊,生分了,叫婶婶,我是芸初二婶。”
“阿姨,是这样的,芸初这次跟我回来是来过奶奶的百日的。”
婶婶一愣,笑道:“哦哦,这样啊,你们回来了就不要住在外人家里,应该回来住了,我们这些叔叔婶婶可都在家等呢。
师娘嗤笑一声,“是啊,在家等人家送钱给你呗。”
“当时奶奶去世,我是帮了下忙,芸初家里人都到齐了,并没有看到阿姨你啊。”
师娘脸上瞬间通畅了下,婶婶脸色一僵,尴尬道:“是这样的,当时我们有点事,他叔叔病了,我照顾了他好几天呢,家里地那时候也收成。”
“那既然如此,现在好了吧?”顾怀继续。
“好了好了,人老了,身体不中用了,走走走,回家回家。”婶婶脸色笑出一大朵菊花,想看到财主似的扫着顾芸初和顾怀。
“那今天我们上山,这冥钱香火还有祭品,你们准备一下,上次芸初办理丧事也好了差不多几十万,平摊一下,大概五六万,您是现金还是转账呢?”
“什……什么?”女人顿时大了嗓门,不可思议看着她,师娘立马顺着:“对,当时我们就直接认了芸初家亲戚,也补贴了几万,村里回来还办了席,你家隔着一条街,也许你男人病的要死了没看到也正常,这个钱也应当你们这些儿子还吧?”
“你男人才病的要死了。”
“那可没有,我们家老周那段时间是生病,但也没有像某些人病得连老娘的丧事也不看一眼的,那不就是病得要死了吗?”
“你……”女人气结,看向顾怀,后者拿着手机蹙眉,认真问师娘,“上次是多少钱?”
师娘立马算了起来,“酒席就花了八千多,那还只是吃饭,还有好几箱酒,这棺材也是了一万二……”
婶婶一听,脸都吓白了,连忙道:“你们当初老人孙女都要跟我们决裂的,我们都分家了,不管我们的事情啊,顾芸初有钱,就应该她出钱的啊,我……我不跟你们了。”
“站住。”顾怀突然冷硬开口,女人回头看他,“你想什么?”
“既然分家了,算的清清楚楚了,那你们以后也别来算计芸初了,死后也别进顾家祖坟。”
“这……”
“不然就把账算清楚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没钱。”女人完就跑,跟鬼撵似的。
师娘哼了声,拍了拍顾芸初的肩膀,“不要脸的一家人,分了也好,以前也没得到什么。”
顾芸初白着脸,“我知道了。”
师娘意识到这话她出来不妥,但又了,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走吧,不早了。”顾怀摸了摸她的脸,还是苍白。
“我去拿东西,你们心点,山路不好走。”师娘进去拿东西。
“很难过?”
顾芸初点点头,“以前不知道,等奶奶病了,我才知道奶奶曾经得有多无奈,才会把我送去师傅这,也没有求他们。”
顾怀笑了起来,“我觉得奶奶做的很好,幸好把你送到了这里,才有了现在的你,不然时候你得有多快乐。”
“师傅师娘对我很好。”
“嗯,才会有这么好的芸初,这么好的你。”
师娘漫不经心数着香,偷偷看眼他们俩,周先生偷偷开了点窗户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 二婶来,周先生房门关紧,是因为周先生作为一个结婚的男人不宜跟这些女人闹,他也不屑于做跟妇人理论长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