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江柚给韩奇巍拨了电话, 问他现在在哪儿？

    得知他暂代大哥的位置, 这会儿还在开例会。

    江柚自己准备去医院看韩大哥，韩奇巍自己会议差不多要结束了。

    她点了点头，车停在路边, 买了一束满天星，又提了一篮的水果，脑袋搁在驾驶座靠椅里等人。

    自己跟韩家的人又不熟，冒冒然上人家病房探望叫什么事儿。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韩奇巍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一身西装革履, 光看外表倒挺像个商界精英，跟江佐一样一开口形象全毁了，“柚柚，你对我真好。”

    她能来医院看望他哥哥, 就是把自己放在了心上。韩奇巍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 脑子里到现在都是乱糟糟的一团浆糊, 不过看见江柚他就很满足了。

    江柚找了个花瓶把满天星插上, 病房里才有了点色彩。韩大哥时而昏睡时而清醒，这会儿还在昏睡着, 她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陈总和娜娜的订婚宴会。

    现场。

    江柚身穿一件裸粉色礼服到场, 一入场便迎来众人的目光。

    她早已习惯这样张扬高调的出场方式, 跟在她身边的凌睿有些紧张, 垂在身侧的手臂僵硬地忘记了摆动。

    感受众人探究的目光, 察觉江柚停下步子来，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或失望或无奈，一想到她用那种眼神看向自己，凌睿垂在身侧的手臂握成一个拳，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害怕逃避？

    真正有错的是他那不知廉耻、败坏道德的父亲！

    以及那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不过是个贪图拜金的女人，被包养的玩意儿而已。

    真正被人戳脊梁骨的人，应该是这对奸夫□□！

    倏地，他抬起头颅，挺起胸膛，与那些质疑或审视的目光对上。

    下一秒，视线对上那一脸惊骇，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略过她，落到她身边的中年男人身上，轻蔑一笑。

    既然敢挑衅自己，他到底要做什么？中年男人脸上是不遮掩过的愤怒。

    但这一次，凌睿却不会再害怕，他侧头看着江柚，第一次发现她的侧脸线条美得让人惊心动魄。带着刺破皮肤的凌厉美感，很具攻击性，凌睿心里却很平和。

    她是江柚姐啊！她过会帮助自己的。

    就算所有人都他错了，她也不会一定会跟自己站在同一阵营！

    真好。

    关于萧水兰带来的风波，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平静下来，公司里高层有多少人在背后嘲笑，娜娜都知道，所以订婚宴将至，心情却一直不大好。

    直到在迎宾入口见到江柚，才让娜娜心情好转几分。

    毕竟以江柚的身份，她能亲自来参加自己的订婚宴，这让娜娜认为脸上有光。这是其一。

    其二，雨天集团跟她们公司没有任何合作，江柚肯来参加自己的订婚宴，证明她并不讨厌自己。或是因为上次萧水兰事件，让她对自己有那么点好感？

    不管怎么，只要江柚对她没有意见，那么自己想要跟对方交好就容易多了。

    若是通过江柚顺利进入上流圈子，只要有人脉关系，娜娜以后在公司里更有话语权，再想做点什么就容易多了。

    才见过江柚一面，娜娜已经将自己今后的规划做出了个大概。一想到将来有一天能踢掉身边这个恶心的臭男人，心情顿时大好，连脸上的笑容也真切多了。

    身边的陈总同她一起在接待客人，脸上的笑已经变得麻木，嘴上的客套话重复一遍又一遍，这个订婚宴本来是心不甘情不愿，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不经意瞥到娜娜脸上神采飞扬的笑容，在某个瞬间好像回到过去，她也是这样在笑，明媚又单纯，让人心动。

    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变得不择手段，让人恐惧害怕？

    陈总曾经是喜欢过娜娜的，这一刻，好像又找回了过去失去的那种感觉。

    一直到进入会场，陈总体贴地帮她提裙摆，娜娜翻了个白眼儿，鬼知道这臭男人突然犯哪门子的贱？

    一圈寻找着江柚的身影，忽地，场内发出一片哗然。

    就见宴会的宾客都聚了过去，娜娜作为订婚宴的主角，赶紧提了裙摆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麻烦让让。”一圈圈拨开人群，娜娜好不容易挤进去，对上江柚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娜娜带着两分讨好向对方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跟贵客对着干，娜娜视线一扫，与江柚对立的不是别人，是老陈的好兄弟，也是她们公司的合作方。

    虽两家公司是合作关系，不过是对方巴着他们。若不是凌总和老陈的关系，这块肥肉怎么也不可能让对方也咬一口。

    若是得罪了江柚，娜娜知晓孰轻孰重，心里已经作出了决断。

    “凌总，这是我的订婚宴，你这是要做什么？”

    凌百万看了娜娜一眼，并不理睬她，转头对陈总：“老陈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不孝子离家出走，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寻他，今天好不容易见着这不孝子，想带他回家，一时心急就……”

    陈总正要开口，旁边的娜娜掐了他一把，陈总刚找回几分过去的感觉，这会儿对娜娜是有求必应。

    一边是自己的女人，一边是好兄弟，陈总闭上嘴，决定两不相帮。

    却不妨听到一声“呵”地嘲讽声，顺着望过去，就看见一张笑得张扬古惑人心的美人脸。

    陈总也是见惯美人的，如娜娜的明媚温婉，如萧水兰的艳丽火辣，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嫩模。

    但江柚的漂亮，是明艳不可方物，她可以笑得很张扬蛊惑，又可以在下一秒摆出端庄的姿态，是那种可以诱惑男人的美。

    这张脸，几乎可以在宜市横着走。众人心里只来得及感叹一声真美，不敢生起任何亵渎的想法。

    她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到她的身上。

    江柚唇角带着讽刺地笑，“若不是我资助这孩子读书，他现在还在餐厅端盘子。凌总刚才寻凌睿，作为父亲，难道你还不知道凌睿的学校？”

    这话一出，凌百万和凌太太发现周围宾客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自己的亲骨肉啊，就算是跟大人怄气离家出走，大人也不该任由孩子自生自灭啊！

    现在谁家里不都是一根独苗苗，就怕磕着碰着，一想到人家孩子到餐厅里端盘子，再看凌总眼里就带了几分鄙夷，谁不知道他原配刚过世，新夫人就带进门了。

    那句话怎么来着，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果然没错，亲爹能干出这事儿？

    这两夫妻真不是人！

    尤其是这女的，把人家原配的孩子挤兑得在家里呆不下去了，自己带着个十二岁的拖油瓶鸠占鹊巢。

    先前还问凌太太在哪家美容院保养的太太，想到那个原配的下场，又思己自己如今也是黄脸婆，比不得那些年轻的三有模样会花言巧语哄人。这会儿再看赵梅就觉得一股子骚狐狸味，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还扮得花枝招展，我呸！

    眼见刚才与自己攀谈的太太和老总都拿鄙视的目光看他们，两人想解释，偏偏又寻不到借口。

    还是赵梅站出来，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作为一个长辈，我们不希望你掺和进来。不然，惹得旁人猜疑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果然有人拿有色眼镜看江柚和凌睿。

    凌家这孩子好像才二十岁吧！不过江柚也才23岁，两人年龄差三岁，但也不是不可以，况且人家家大业大，凌家这子能攀上江柚，怎么看都是高攀了。

    这么一想，众人马上联想到自家不成器的孩子。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好好啃书也就算了，连混时间都赶不上人家的孩子！

    这凌睿成绩好像也不咋样，但人家有出息啊！攀上了江柚，这不还替他讨公道来了。

    江柚的名声早就声名狼藉，她还真不在乎别人污蔑，只要有足够的实力，那些脏水和谣言，在绝对的权利下，都不堪一提。

    污蔑和谣言，只能击一个本来就懦弱无能的人。

    “我的确很喜欢凌睿……”

    众人一脸看吧看吧，凌家这孩子往后肯定有出息。

    她停顿了一下，又：“他有才华，有毅力，这是我欣赏的优点。这也是我今天想对你们的，凌睿不是废物，他很优秀，未来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曾经放弃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她这话，是对着凌百万的。

    凌百万嘴皮子抖了抖，平日里的威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看向凌睿，眼神复杂极了。

    “对了，前几天我在拍卖会上买了一只镂空金镯，听凌睿，好像还是她母亲的遗物呢！”江柚似乎随口一提，目光幽幽地在凌家两夫妻身上了个转儿，落到凌百万身上，“我好像有点理不清关系，你真的是凌睿的亲爹，不是凌睿母亲给他找的后爹吗？”

    众人这回看向凌百万夫妻俩不止带着鄙夷，连原配的遗物都能拿出去变卖，真是黑了心肝。

    该不会，是凌百万的公司出问题了吧！

    娜娜心里一计较，算一会儿找老陈好好道道，这凌百万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瞧瞧这都干出的叫什么事儿。她们不能跟对方继续合作，平白无故地叫人戳脊梁骨。

    闻言，凌百万一张老脸又青又白，愤愤地看向赵梅，怒不可遏道：“镯子是怎么回事？”

    赵梅身子了个哆嗦，凌百万平时很好话，就算犯了个错，只要自己哄哄就好了。

    但他有中国男人的通病，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原配的遗物自己被拿去卖了，私底下凌百万只会上几句，自己哄两句事情就过去了。

    但自己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面子被人踩在地上

    ，比拿刀捅他还让凌百万难受。

    “百万，我……我不知道啊。”赵梅挤出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她都不能认下来。只要她死不承认，别人也没辙。若是今天承认了，以后出门都得被圈子里的太太们戳脊梁骨。

    凌百万也是着不能承认的主意，不然人家都以为他公司出问题到要变卖原配遗物的地步，那还得了，“不是你做的，你这镯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赵梅急得抓瞎，一抬眼看见凌睿，心里有了主意，“是他，凌睿先前带走了他母亲的遗物，不信你问他。”

    凌百万看向凌睿，一段时间不见，他这个一向性格懦弱的儿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凌睿冷笑，“我临走前的确清点遗物带走，当时就发现母亲好几件眼熟的首饰不见了。我当时去找你，你不可能昧着良心拿我母亲的遗物。我也是傻，才会相信你的话。”不知道赵梅私底下拿走他母亲多少遗物，毕竟他不可能整天观察他母亲有多少首饰，几件眼熟的首饰不见了，指不定还有多少不眼熟的首饰也被赵梅拿去了。

    赵梅已经定主意死不承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子，“你别诬赖我，有什么证据是我拿的？”

    “要证据？”娜娜觉得自己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没有存在感的订婚宴主角，笑了笑，“报警不就好了，拍卖会那边查一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场内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到凌家夫妻父子身上，这让娜娜非常不爽，怪江柚么？不，她能亲自来参加自己的宴会，非常给自己面子了。

    就算她这趟不是为自己而来，娜娜也高兴。江柚带个人把自己的订婚宴搞得乱七八糟，回头少不了因为愧疚，会许诺些许好处。

    这些大人物手心里漏下的一点好处，就够她们挤破脑袋去争去抢。

    娜娜的示好，分来了江柚的目光，幸福来得太快了，她心里暗暗欣喜。

    凌睿不怕把事情闹大，他巴不得把这个蹦跶的聒噪女人关进监狱里吃牢饭，“那就报警吧！”

    赵梅一听要报警，一张脸都白了，身体摇摇欲坠，还是身边的凌百万扶了她一把，才没摔到地上。

    到底是同床共枕的人，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这事肯定是她没跑的了。让自己这样丢脸，凌百万这下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才好。

    赵梅一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干脆翻了个白眼儿，顺势晕倒在凌百万怀里，省得躺地上的摔的疼。

    赵梅假装晕过去，凌百万不可能随着她一块儿晕过去。要是他也装作晕过去，凌睿这不孝子是不会管他的，指不定还要踢两脚泄愤。

    至于陈总，凌百万算是看出来，枉自己从前帮过他，对方这时候却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了。

    还有他那个未婚妻，叫娜娜的，还帮着凌睿那不孝子话，凌百万气急了，平复了一下语气，“今天搅到你们的订婚宴，改天我一定登门赔罪，替我这不孝子向你们道歉，现在我太太也被这不孝子气晕过去，我现在送她去医院，就不搅了。”

    “等等。”陈总和娜娜没话，凌睿开口：“你张口闭口不孝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在外边养了外室，孩子都十二岁了，对得起我母亲吗？”

    凌百万呆住了，这不孝子怎么会知道的？

    众人一看凌百万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外室啊！孩子都十二岁了！真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有阴谋论地更是猜测原配的死，是不是也跟凌百万有关？

    “今天希望大家都给我做个见证，在这里我正式宣布，与你凌百万断绝父子关系，日后两不相欠。从今天开始，我会改回母姓，我叫萧睿，从此这世界上再没有凌睿这个人。”凌……不，萧睿挺起胸贴看向凌百万，掷地有声地。

    凌百万最后拖着跟个死狗似的赵梅离开，灰溜溜的，再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从今天开始，他家里的丑事恐怕要传播整个圈子了。

    凌百万越想越烦躁，这一切都是那不孝子惹出来的。

    拖着个赵梅让他热出了一身汗，浑身黏黏腻腻的，直接拿脚踹了她一脚，“给我起来。”

    赵梅一骨碌地爬起来，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凌百万再看向赵梅时，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凌睿的母亲来，那女人一向节俭质朴，把家里处理得井井有条，从没让他操过半分心，让他无后顾之忧，把心思都放在事业上，才有了现在的公司。

    可就因为她太节俭，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后，她还是省吃俭用，不做美容，不爱逛街。一件衣服穿好几年，中规中矩，没一点新鲜感。

    她的那些首饰，还都是过节自己送的。

    后来，因为许多烦杂的琐事争吵，他对她们母子关心渐渐减少。她总是劝诫他，凌百万觉得她总是让自己很没面子，大男子主义的他更享受被人崇拜，渐渐地就冷落了。

    最初的最初，凌睿的母亲其实也是生得很好看的一个姑娘。追她的人很多，那时候的凌百万还不叫凌百万，从一众追求者里面败了一个富二代，追到了她。

    当时她肯跟一穷二白的自己，他心里就发誓以后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誓言被他抛在脑后了呢？

    耳边是抽泣的声音，凌百万拉回了思绪，再看看赵梅哭得梨花带雨，放在平时他肯定少不了耐心地哄一番。

    这会儿却没了耐心，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彻底失去了。

    那个总是一心替他着想，对他嘘寒问暖的女人早已不在这世上了啊！

    赵梅不会做饭，又任性，看上喜欢的首饰总是吵着要买。从来不会关心他，也不管他在外面是否吃饱穿暖。

    自己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为了贪图新鲜享乐，让她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连他们唯一的儿子都不肯认自己了。

    凌百万突然没了力气，蹲坐在地上，抱着头无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