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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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半年后。

    沙特第一大城市,利雅得。

    来之前对这个神秘国度还充满了好奇,真正踏入这片养活一棵树要3000美元,连草坪都是靠钱堆积起来的黄沙世界,时燃却有点后悔。

    这里的规则,多的令人头皮发麻。

    譬如三个时前,她被劝换下身上精心挑选的吊带裙,换上当地女性常穿的服饰阿拜雅,黑色的长坡头巾将全身裹了个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简直可以和千与千寻中的无脸男做兄妹。

    同行的林沉澜听到她的比喻,笑的不怀好意。

    “不穿也可以。除非你做好了上街被哪个王子看到,然后抓去做王妃的心理准备。”

    换来时燃故作凶狠地露出牙齿,伸出爪子作势要拧。

    对方立刻笑着投降。

    这座还不及中国四分之一领土大的国度,生活着大约5000名王子,按照概率论来计算,碰到他们的几率可以是相当的大。

    时燃一点都不想沾惹这种“邂逅”。

    自从上次在罗布泊遭遇袭击后,家里就给她下了禁足令,可她偏偏心痒憋不住,便趁世交林家的林沉澜来做客时,藏在林家的车队里,算偷偷跑路。林家手下发现多出来一个人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飞往沙特的专机。

    爷爷顺水推舟将她托付给林沉澜,美其名曰“年轻人一起出去玩玩”。

    只是,她品着这句话,怎么都觉得是另外一种含义。

    外面热浪滚滚,车内冷气开到最大,吹得全身舒服。

    时燃软软的靠在座位上,任凉风拂面,闭着眼睛想事情,有些入神。

    林沉澜捕捉到她脸上的惆怅神色,少不了一番调侃。

    “又在想你那个哥哥?”林沉澜听她过半年前在罗布泊发生的事情,笑的促狭,“燃燃,放弃我这种绝世好男人,可不是什么划算买卖。”

    时燃眼都不抬就能想像得出来,这厮脸上是什么表情。

    “您这种风流情圣,在下可无福消受。”她懒洋洋地调整了下坐姿,“日后被那些大着肚子的莺莺燕燕找上门来,我可没本事处理你的风流债。”

    被呛到的林沉澜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丫头就知道损我。”

    车子在一家剧院前停下。

    由于种种历史原因,全球四十余个国家的博物馆或私人收藏中,至今共收藏着二百多万件中国文物。

    今天在这座剧院里,就有一位已逝沙特亿万富豪的遗物即将紧急拍卖。

    在各种珍稀藏品中,有一幅名为《女史箴图》的彩色绢本画。

    它,就是林沉澜此次沙特之行的目的。

    时燃对这些国宝书画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倒是知道林沉澜对这幅画看得很重。

    林家的老先生八十大寿在即,林家孙子辈的全都便铆足了劲儿,想在庆寿之时得到林老的青睐。林老平生最爱收藏书画,若是能得到这幅国宝献给林老,在同辈中的地位自然高升。

    一行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早就预约好的二楼贵宾间。

    林沉澜做事谨慎,还没坐稳,便安排下属去检查附近安全状况。时燃不需要操心这些琐事,便百无聊赖地走到窗边远眺。

    一阵喧哗适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贵宾间的视野很好,卷起用来遮光的帘子,可以清晰地将一楼十几排散座尽收眼底。

    此时,正有一群人从前厅进来,黑超蒙面的保镖大约有十几个,将一名微胖的中年亚裔男子围在中间,声势可谓浩大,似乎很有些来头。

    只是,他们不肯在散座就座,在大厅里杵着,格外乍眼。

    “林沉澜,楼下来了一拨亚裔面孔。”时燃回头,脸上的笑意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一听是亚裔,林沉澜立刻沉下眉头,叫来一名亲信易下楼查看情况。

    很快,易便带着消息回到了包房。

    “是二少爷的人。”

    在场所有林家的人顿时面色严肃起来。

    时燃笑眯眯地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看好戏。

    她这一路上可是看到了太多的内幕。

    林家孙子辈里最出色的两个——林棠波和林沉澜,兄弟俩斗的正热。林棠波显然也收到了这幅画的拍卖消息,派了人赶过来。

    “他亲自来了?”林沉澜问。

    “不是本人,是最近跟他走的很近的东南亚陈家,老大陈留声亲自来了。”

    “陈家,怎么没听过?”时燃疑惑地问了一句。

    “早些年靠人肉买卖起家的腌臜东西,这种不入流的家族,你自然没听过。”林沉澜冷笑着哼了一声,“不过能搭上我二哥这条船,这伙人也算聪明,他们想买下这幅画送给我二哥,利用他的扶持成为林家的下家,稳固自己在东南亚的势力。”

    “你二哥倒是知人善用。”

    家族内斗向来比偶像剧精彩过瘾,时燃听的有趣,津津有味的点评。

    林沉澜轻笑,“不过,他们连包房都没有预约到,想来一定比我们收到消息迟很多。”

    来倒是要感谢这位过世的沙特富豪,他先后娶了三任老婆,死前这些女人还斗的厉害,死后倒达成一致态度,宣布要拍卖富豪的全部遗产。消息公布地匆忙,就连林沉澜,也是三天前才收到。

    “就算他们早来一步又能如何?”时燃故意调侃他,“有你林四少在,这算盘再响,不也照样要砸?”

    林沉澜被她逗得摇头。

    包间内燃着熏香盘,浮烟袅袅。

    特地为两位中国贵宾奉上的龙井茶,喝起来总有一种被沙子焐过的味道,不及国内地道。

    时燃的嘴巴一向很挑,蹙眉将饮了半的茶盏放下。

    目光在空中无聊的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对面同样方位的贵宾包间。

    外表并无差别,不同的是,对面的帘子是放下的。

    与其神秘,不如是谨慎,连拍卖前这么短暂的憩时家都要掩人耳目。

    她难得好奇。

    “知道对面包房里是谁吗?”

    “不太清楚。”林沉澜耸耸肩,“这家拍卖公司对客户信息的保密能力,几乎快要赶上国防部了。我猜,应该也是个势力相当深厚的角色,毕竟这里的贵宾间,不是只有钱就可以预约到的。”

    完又调侃她,“不过,没准是你未来的王夫呢?”

    又来。

    时燃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闭目养神,没理他。

    林沉澜已经习惯了和她斗嘴,见激不到她,又换了个辞。

    “那……不定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哥哥?”

    ……

    养神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睁开眼,时燃的目光有些恍惚。

    半年过去了。

    她委托家中亲信调查那个男人下落,以时家的能力,竟一无所获,没有任何相关出入境记录,没有任何相关消费记录,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叫Sean的男人,的确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意料之外的没有被呛,林沉澜有些讶异。丫头靠着沙发后背,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识趣的收了声。

    对面贵宾间,这时忽然有了动静。

    刚才帘子一直拉着,黑漆漆的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此时隔着帘子,忽然透出一团朦胧的光。这才看出来,那间贵宾房刚刚迎来了它的客人。

    拍卖会开始前三分钟才到,有意思。

    林沉澜也起了和时燃一样的好奇心,不过为避免多惹是非,就没派人去查。

    然而完整的情况,其实比想像中的还要有趣。

    姗姗来迟的这行人,悄无声息地进入这座剧院,没有惊动任何人,走的是连林沉澜都不知道存在的后门。

    包房的服务生连门都没靠近,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出了地界。拍卖会负责人亲自上楼招待,再三搜身通传后才得以进门拜访。

    只有极少数人才懂得,如果不是得到了某种特许,是不会受到这种礼遇的。

    ——

    拍卖会正式开始。

    上半场陈列出的一些名表首饰,以及苏格兰地区的几处豪宅,堪称炙手可热,不少人举牌竞价,一度还发生了两方较劲儿的情况。

    拍卖会场因此热闹了不少。

    下半场开始,《女史箴图》作为压轴藏品,正式在舞台上亮相展出。

    主持人在台上介绍的格外起劲。

    真品因年代久远早已流失,当世仅有两幅临摹品。除了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宋代临摹品,便只剩这位沙特富豪手中的隋唐摹本。

    这是真正的国宝级藏品。

    考虑到展品来自遥远的东方大国,以及今天到场的亚裔竞买人数量,主持人特地提示可以用人民币作为计量单位。又因为是私人拍卖,所以无固定增价幅度,并宣称此藏品不设定保留价。

    所有附加项加起来的意思是——

    这件藏品的最终成交价,很有可能高昂到无法想像。

    竞拍开始,陈家果不其然,第一个举牌示意。

    “五百万。”

    作为初始叫价,这个价格不算低。

    两年前在英国曾拍卖过一件唐代的兽首玛瑙杯,由世界上即为罕见的红色玛瑙琢制,是唐代流传至今唯一的一件俏色玉雕。

    如此珍贵,最终成交价也才七百万。

    时燃看向好整以暇的林沉澜。

    “你不出手?”

    “还不到时候,先让他们咬着。”

    林沉澜笑笑,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但目光扫过对面那间神秘的贵宾房时,却停留了片刻。

    五十多件藏品都已经拍卖出去,对面却一直没有动作。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话间,楼下的价格已经叫到了一千万,叫价的竞买人是国内做矿产生意的白家,虽然比不上四大百年家族实力深厚,但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时燃见竞拍这么激烈,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调整坐姿,看向房间内即时转播的电视屏幕。

    不但她围观得起劲儿,一楼窃窃私语的热论声也响成一片,懂行的或是看热闹的,在场所有人都在猜测着接下来的走势。

    “三千万。”

    林沉澜出手。

    他手下的人立刻摇响设置在电视旁边的,一盏精致巧的金色摇铃。

    这是专门为贵宾设置的特殊叫价方式。

    摇铃底座通电,与展台上的信号设备相连,由主持人接收信号,代替贵宾叫价。

    “三千万。”

    主持人激动地报出这个数字,成功惊起一阵惊呼。

    上半场最高昂的拍卖品是一套位于格陵兰岛海岸的独栋豪宅,成交价折合人民币尚且才四千万,一幅画却叫到了三千万,还不是最终成交价。

    实话,这个数目放在这里,无论值得与否,单论风头,已然盖过了刚才拍卖出去的所有藏品。

    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Crazy。”

    时燃也觉得这个价格的确疯狂,但也值得疯狂。

    毕竟,中国国宝的珍贵所在,只有中国人才能懂。

    不少人开始抬头量二楼的贵宾房。

    四间中只有一间是开着窗的,而开窗的那间里,隔着不远的距离,可以看到正中央坐着一名面容俊美的亚洲男人,旁边还有一名长袍蒙面的女子,只不过看不清长相。

    别人不认得他是谁,陈家的陈留声却是再熟悉不过。

    “林沉澜?他居然亲自来了!”陈留声压低了声音,神色明显愠怒,“怎么不跟我汇报?二少爷那边也没人通知?”

    一群手下面面相觑,不敢言。

    林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林家人的行踪哪能这么轻易就被探查到。

    然而,这波哗然还没结束,全场最gaochao紧随而至。

    谁都没想到,还有更疯狂的人。

    “五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