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颗药
时燃的脸,从唇被温热的触感贴上来开始,红到结束后半个时,都尚且残留着一丝余晕。
虽然有面纱遮脸,但因为言淮带她入场时比较高调,两人从包间里出来时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男俊女靓,走到哪,目光都能集成一束追光灯。
有与言淮相熟的人向他们招手,热情地示意他们过来一起坐,还转头吩咐侍者腾出空位子。时燃用手指戳了戳前面男人的腰眼,“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想放你血。”
言淮顺势握住她的手指放在掌心里揉捏,微微回头。“如果让你替我,怕不怕?”
她笑起来,以为他在开玩笑,“你都不怕丢面子,我怕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言老板真是好久不见。上次在这里看到你还是一年前,可惜那次你行程匆忙,没能一起坐下来玩玩。”他语气热切地朝两人招呼,叫来侍者为两人送上鸡尾酒,“这次碰到了,可不能放过你。”
周围的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多少都听过言淮的名字,听到纷纷笑着起哄。瞧见他身后蒙着面纱的时燃,眼中都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言淮居然会带女伴出席这种场合,太少见了。
不过对于男人来,这种事也很正常。
时燃倒没太注意其他人量的神色,扫了一眼,赌桌上只剩下了一个空位。
她微微凑近言淮耳侧,算跟他一声,她先回包间里等他。言淮却像是猜出她想法似的,没等她开口就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前的高背椅上一带。
时燃被他直接按在了座位上。
周围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她心中一急,悄悄回头拉住他一截袖子,压低了声音,“你还真把我亲手送到火坑里啊?”
言淮则俯下身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用中文低声,“尽情玩,就算把输光了家底都别怕,有我在。”
他的话像灌注了某种魔力,让时燃稍微安心了一些。可赌桌上各色面孔,不同的肤色和不同的年龄,却都有种气定神闲地神态,明显都是场中老手。
她还是有些没底气。
玩骰子尚且可以凭借运气获胜,可德*州*扑*克这种更复杂、更讲究技巧性的赌法,她完全没有自信。
想起身,无奈肩膀上的压力使得她没办法脱身。
“各位,我就先不出手了。”言淮站在她后面,笑吟吟地对众人,“我在家里一向只负责赚钱不负责花钱,万一输个精光,只怕回去连床都没得睡了。”
在场的男人大都已成家,都是有老婆的过来人,对于他的话表示非常理解。
时燃接受着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调侃眼神,面纱下的神色又恼又好笑。
论颠倒是非的能力,言淮一定力压群雄。他们什么时候就成一家人了?而且在他的形容下,她还是那种悍妻型的。
“回头再找你报销形象损失费。”她趁荷官做准备的时候,撇过头去,声丢下一句话。言淮听后只是笑笑,捏了捏她的掌心,俯身在她耳边,“我去一下洗手间,一会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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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局正式开场。
无限制的德*州*扑*克,荷官手中保留五张公用牌,每个玩家分两张牌作为“底牌”,但牌面朝下。经过三轮押注圈后,所剩玩家才能亮出各自的底牌,牌面更大者就是最后的赢家。
时燃平时不太涉及这方面的知识,但也明白,运气不会让你一直赢下去,多数流连赌场的狂热赌徒都掌握着一定的规则,这明赌也是有技巧性的。在场的人明显不陌生这种牌局,可她完全是赤手空拳。
好在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技巧不会,跟注却还是跟的上的。
第一圈押注过后,赌桌上的其他人眼神开始有所变化。
时燃明显是新手,一直大手笔地盲目跟注,却不太会判断场上局势,在他们的惯用思维下,无异于是个挥霍男人钱的花瓶角色。
叼着烟斗的东欧人斜睨了她一眼,语气轻蔑,“这里不存在赊账的可能性,跟注前可要想好了掂量好自己手里的资本。”
她静了静,听出他话中隐晦的含义,却没有丝毫露怯,用流利的英文:“俄罗斯北部两座钻石矿,够不够?”
有人嗤笑出声。
东欧人更是轻蔑不已,连看她的眼神都开始不屑一顾。
“俄罗斯国土上的大部分矿产资源早就被华裔时家垄断,妞,别以为有人罩着就可以在这里唬人,你是把我们当傻子了吗?”
她不动声色的量了下他脸孔上的一道刀疤,没有立刻话。
其他人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心虚不敢回应,唇角纷纷弯起一丝嘲弄的弧度,哄笑声不绝于耳,显然也把她当成了言淮身边一只可有可无的花瓶角色。
毕竟对于来这里消遣的男人来,身边的女伴无论有多绝色,都只是陪衬而已。
天亮过后,身边挽着的,不定又是另一张新面孔。
时燃等到场上笑声消停后,才重新开口。
“曾经在远东名噪一时的克洛德家族,发迹于大高加索山脉,以收购农庄酿酒贩卖起步,上个世纪时财力曾排到全俄前四十,其长子格里诺能力出众,更是俄罗斯年轻一代权贵中的翘楚。”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东欧人的面孔,因蒙着面,一双眼睛在水晶吊灯下更显得波光流转,引得其他人也纷纷被她看着的地方所吸引。
东欧人猝不及防成为全场注目的对象,神色微震。
她却收回视线,低头拿起手中一枚筹码把玩,不紧不慢地,“虽然格里诺年少成名,后来却因为贪图私利,以暗箱操作的手段背叛了上家,违反远东贸易公约,致使整个家族因此蒙羞。听还遭到了竞争对手的报复,被用来切块牛肉的佩刀被毁了容。”
东欧人傲慢的面具终于一层一层粉碎,不顾其他人窃窃私语,一脸震惊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时燃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我必须承认,你还是有些本事的。即便是脱离了家族,现在也能凭借一层伪造的波兰贵族身份,走私军.火东山再起。只是可惜,有言家在,你也只能在黑海沿岸附近苟延残喘。”
格里诺手中的杯子几乎都快要端不稳。
谁能想到,他费尽心力想要掩藏的过去,居然会在这里被人翻出来?
“你……到底是谁?”他看向时燃的目光,如同凝视着魔鬼。
这个看上去柔弱无害的女人,竟如此可怕。
“我是谁?”
时燃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语气轻幽,却更让他忍不住了个寒颤。
“被你们克洛德家族背叛的,正是我的家族,你我是谁?”
所有人都开始悄无痕迹地收声。
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以及表露出任何不礼貌的言语和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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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淮回到赌桌上时,已经进入到第三轮押注。
第二轮时有人弃牌,刚好空出一个位置,他笑一笑,“现在还接受玩家进补么?”荷官颔首。
他慢条斯理地落座,旁边恰好是时燃。
察觉到赌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的沉默,波涛汹涌下似有暗流涌动,他在桌下用手握住时燃的膝盖,微微凑近一些,“有人惹你不快?”
她不甚在意地,“只是一条乱咬的狗而已。”
言淮挑了挑眉表示了然。收回手,将桌上其他人量一圈,眸光深了深。
新玩家加入后,总盘金额越转越大。所有轮次的押注结束后,赌局进入最后阶段。荷官手中的五张公用牌和玩家自己手里的两张牌,任意选出五张牌凑成最大成牌,最终决出输赢。
巧的是,进入到最后摊牌阶段的玩家,只有她、言淮、格里诺和一名日本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在场的人都再清楚不过,此刻全都不约而同地保持围观的姿态,准备接下来看一场好戏。
按照顺时针的顺序,日本人和时燃先亮牌。公用牌是梅花三、梅花五、黑桃十、双Q。日本人手中是一双牌值为十的对子,只能凑成三条的牌面。时燃运气稍好一筹,五张梅花恰好拼成一幅同花牌。
而轮到格里诺时,桌上蓦地响起一圈惊叹的声音。
三张十加一对Q,完美到任何人都要艳羡的葫芦牌。在德*州*扑*克所有成牌牌面的大中,绝对可以排到前三。
格里诺顿时喜出望外,一扫方才恹恹的神色。
时燃却轻轻呼出一口。
不失望一定是在骗自己。虽然只是一场赌局而已,但因为刚才的过节,心里多少还是介意的。可她也清楚,格里诺的牌面实在太好,能赢过他的牌面,只有皇家同花顺或是四张相同的牌。
这无异于中六*合*彩一样的概率。
放在桌面下的手,忽然在这时被轻轻握住。
她侧眸看了一眼言淮,言淮却并未看她,悄悄在桌下摩挲她的手,一边用眼神扫视桌上的众人,语中笑意低沉。
“各位,先别惊讶太早。赌局并没有结束。”
格里诺神色一变。
时燃心头也是一跳,直觉他的话并不是那么简单,可又不敢相信。刚才再简单不过的骰子他都输给了自己,怎么可能……?
然而,没有什么不可能。
言淮用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手中的牌,做出一个很漂亮的亮牌动作。
所有目光凝聚在他手中。
两张叠加在一起的牌,最先露出的是一张Q。
人们纷纷将呼吸屏住,从其他散座过来围观的客人也都凝住声息,桌面上只剩下言淮伸手做动作的摩擦声。
他将掌心覆在第一张牌上,轻轻一抹,剩下那张顿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又是一张Q。
四张Q。
出现概率基本不会超过1%的牌面。
轻而易举,却又彻彻底底地,碾压格里诺的葫芦牌。
时燃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击掌,为这一刻的胜利赞叹。格里诺嘴里的烟斗咚地一声掉在地上,不敢相信地扯着自己的耳朵。
言淮在如潮的掌声中,微微笑起来。
越过偌大的桌面,他将目光笔直地投向格里诺,眸子里明明带着笑意,可让人感到的,只有寒光和血腥。
“承让。”
作者有话要: 最近为了蹭玄学,决定将更新时间调整为每天凌,可爱们醒来就可以看到啦~其他时间若有更新则为捉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