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黎明之前(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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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6, 我的父母于1916年成婚。”

    姐从门缝中塞进来的钥匙匹配琴房的钥匙孔,而此时距离十二点还有最后的十一分钟。唐措和靳丞不敢耽搁, 火速冲往二楼, 也不去管姐拿到信后的反应。

    齐辉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只好留守客厅,等待十二点琴声响起, 再与他们一同穿越到1916。

    二楼。

    空荡荡的琴房里,只有一架钢琴孤独地沐浴在惨淡月光中。它的琴键上有几个明显的手指印,证明姐肯定进来过。

    琴凳是可以开的,唐措从凳子里又找到一把钥匙。

    但除此之外,琴房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更别十二乐章。两人走遍了琴房的各个角落、拍墙壁,也没有找到任何密室或触发任何剧情。

    “十二乐章如果不在这里, 会在哪里?”靳丞道。

    “先去开门。”唐措当机立断, 两人便又回到走廊上,用琴凳里的钥匙去开夫人和姐的房门。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了姐愤怒的叫声:“你们骗我!”

    信是靳丞伪造的,字迹远看着像, 但仿得仓促,做旧的效果也不好,近看就会穿帮。被愚弄的姐自然怒不可遏,于是紧跟着传入两人耳中的便是齐辉的惊呼。

    “她开始放火了!好大的火, 烧起来了!”

    唐措和靳丞对视一眼,眼中是同款的淡定。还剩几分钟, 姐要烧便烧,反正时间一到,他们拍拍屁股走人。

    继续开门,被开的是姐的房间。

    这是一间风格很明显的大户人家姐的闺房,偏西式,床上还摆着两个破旧的穿公主裙的洋娃娃。

    唐措看到洋娃娃这个恐怖片常见元素,二话不就把它拆了。靳丞听到了清脆的布帛撕裂声,略感到牙疼。

    唐措可不管他,开启疯狂拆卸模式。短短五分钟,姐的闺房就变成了一个垃圾回收站,恐怖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还会嫌弃靳丞的效率。

    “你找到什么吗?”

    “没有。”

    “。”

    “你刚刚是在嫌弃我吗?”

    我再重申一次,我们还没有开始谈恋爱,你就嫌弃我,是不可以的。

    唐措不想跟他话,他撕了洋娃娃后,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竹筐。竹筐里放着各种蕾丝发带和碎布,还有针线包。如果把壁炉里找到的金色剪刀放进去,正好是一套。

    这大概就是姐杀害夫人的证据之一了,如果玩家无法从姐那儿得到答案,那这就是佐证。

    姐的房里还有一个保险箱,藏在她的衣橱里,六位数密码。

    还有最后的两分钟,唐措动作快,脑子转得也快,十指如飞地输入密码:180206。因为在于望年的日记本上,他这样记录着:

    【1920年2月6日

    2岁的囡囡,会叫爸爸了。

    我为她准备了最好的礼物,存在金城银行私人保险柜,待她十八岁时再行取出。】

    赌一赌,2月6日就是姐的生日,往前推两年,就是1918年2月6日。

    “咔哒。”保险柜开了。

    “来不及了,快。”靳丞的提醒也随之响起,唐措顾不上看,一股脑儿把保险箱里的东西拿走,而后跟靳丞回到琴房。

    他们还想看一看十二点时琴房的变化。

    踏进琴房的那一秒,“铛!”客厅的钟声如约响起。两人齐齐看向钢琴,看到于望月的鬼魂站在钢琴前,却没有坐下来弹奏。

    无人弹奏的钢琴没有任何变化,自然也没有琴声传出。

    唐措不由蹙眉,此时于望月恰好转过头去,他便顺着于望月的视线看出去,看到了穿墙而来的阁楼住客。

    两个鬼遥遥对视着,于望月忽然稍稍退后,把钢琴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这倒是有意思了。

    靳丞和唐措都不敢出声扰,便都抱臂靠在门边看。此时齐辉也因为一楼的大火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被靳丞抬手拦住。

    “嘘。”

    齐辉赶紧定住,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那厢阁楼住客终于走到了钢琴前,抬手在钢琴上轻轻抚摸着,目光幽深而复杂。大火已经蔓延上来了,火苗从窗户的缝隙里探进头来,仿佛要把月光都灼烧,而走廊里,也渐渐传来了热浪。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这栋年久失修的废弃的老宅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玻璃碎裂、梁柱倒塌,毁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火光在阁楼住客的眼中明灭不定,他遥遥望着、望着,似是想起了遥远的过去。良久,他终于坐在了钢琴前,抬手,按下了第一个音。

    《神灵、羔羊和乌鸦之歌》,诡异又轻快的曲调,在愈来愈旺盛的大火中,被那热浪托着传遍整栋宅子,而后向上、不断地向上,一直飘到那惨淡的月亮上。

    到得此时,唐措和靳丞反而不急着走了,任热浪如潮、大火汹涌,两人专注地看着弹琴的阁楼住客。

    他弹得很忘我,表情痛苦又快乐。曲子虽然诡异,但配着他的表情和这大火中的老宅,竟分外贴切。

    回头看,夫人、碎尸鬼、管家、丫鬟和女佣都因为大火而慢慢聚集在这里,最后出现的是于望年。

    鬼魂们没有再互相厮杀,他们好像都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神情或哀戚或解脱,复杂不一。于望年和夫人隔着鬼魂们遥遥相望,但终究没有上一句话。

    1926。

    乐曲即将结束的那一刻,靳丞和唐措、齐辉来到了这里,一边往楼下客厅走,一边开始抽丝剥茧。

    靳丞:“在这个副本里,六号乐章作为剧情的一部分,已经融入了故事里。它必定有自己的来源,原先我们都以为这首曲子是于望月的,可现在看来,它跟阁楼住客有关,否则于望月为什么要在最后让他来弹?”

    唐措快步走过楼梯,“没错,也许这首曲子就是阁楼住客写的,于望月死后每天晚上弹奏它,是在提醒。”

    让唐措做出这种判断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从已知的信息来看,于望月确实是个好人。

    他身体有病,家境富裕,依靠国外的医疗可以活十年,但他仍然选择回国,因为他是一个无线电专家。他去国外学了先进的技术,必定要回国,将它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去,这是志向。

    心怀远大者,很少囿于后宅阴私,恰如于望月,哪怕他做了鬼,也依旧平和。这样的人,跟《神灵、羔羊和乌鸦之歌》这种乐曲太不搭调。

    当然,这些目前只是推测,他们首先要做的还是电话。

    1926没有玩家,所以时间被重置了,三人很快就找到了电话簿,翻到银行的号码,顺利播出。

    等待接通的时候,齐辉紧张地盯着话筒,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刚才进行时空穿梭的时候,他其实很想去找周大海,但他不敢。

    靳丞给人的感觉太可怕了,老是突然间瞪过来,让齐辉很担心自己的命。

    “您好,这里是金城银行,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蓦地,电话里传来甜美的女声。

    竟然真的通了!

    齐辉激动地看向靳丞,靳丞保持微笑,:“你好,我姓于。几年前我在你们银行的私人保险柜存了一样东西,现在我想提前把它取出来,请问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请问柜号是多少?”

    “062。”

    “请稍等。”

    过了片刻,那边又有了回复:“于先生,经核实,您保险柜里的东西已经在一个星期前被取出,办理手续的是您的管家。”

    “他取出来的是一个箱子,对吗?”

    “很抱歉,我无法为您解答。”

    靳丞随即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方都答不出来,只好挂断电话。他回头看向唐措,唐措若有所思,“如果是管家在一个星期前取走了东西,那这个东西应该还在这里。系统既然安排了这段剧情和这个可以接通的电话,没道理找不到。”

    齐辉疑惑,“可我们不是已经把这里都找遍了?”

    “不。”唐措斩钉截铁,“我们又有了姐的房间和琴房的钥匙。”

    话不多,三人迅速回到二楼。

    依旧是分头行动,靳丞带着琴房的钥匙去引开两只鬼,唐措便和齐辉去开姐的门。姐的房间看起来和1936时差不多,唐措目标明确——先开保险柜。

    保险柜的密码没变,唐措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地上。再把从1936带回来的保险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对照着摆。

    它们分别是珠宝首饰一盒,字画一幅,以及一些零碎的孩子的玩具。两个时空的保险柜唯一不同的就是1926的多了一本日记。

    看来于望年和姐这对父女俩,记日记的习惯倒是一样的。

    1936的日记本应该是被姐本人取走了,而1926的这本,因为被所在保险柜里,相对保存完好。

    翻开日记本,孩子歪歪扭扭的字迹跃然纸上。

    唐措是从头开始看的,最初的日期是1923年9月8日,距离于望月的死亡日期非常近,只相差两个半月。

    【1923年9月8日

    叔叔送了我一支笔!】

    从这一条开始,接下去十几页都简单记录着当天的天气和吃食。此时的姐只有五岁,虽出生于大户人家,识字较早,但还是有很多的错别字,有一些字不会写,便用简笔画代替。

    大概一个多月后,日记的内容变了。

    【1923年10月11日

    囡囡喜欢新来的老师,母亲也喜欢他,囡囡很开心。】

    【1923年11月9日

    母亲总是和老师在一起。】

    【1923年11月11日

    母亲今天又在琴房,她她也想学钢琴,囡囡可以跟母亲一起学,很开心。】

    【1923年11月13日

    母亲好奇怪,她总是看着我的老师发呆,都不看囡囡了。】

    【1923年11月17日

    母亲不可以把她经常去琴房的事情告诉父亲,为什么呢?】

    【1923年11月26日

    叔叔一直在吃药,囡囡不认识瓶子上的字,好奇怪哦,长得像蝌蚪。父亲爷爷也有一样的病,是人的心生病了,可心为什么会生病呢?囡囡看着叔叔吃药,心也会痛痛的,囡囡也生病了吗?】

    【1923年12月15日

    父亲和母亲吵架,我偷偷地看到了。可是每日跟母亲在一块儿的明明是老师,母亲为什么是叔叔呢,囡囡不懂,他们有点像,可是囡囡都分得清呢。

    叔叔捂住了囡囡的眼睛,他囡囡不要看,囡囡不要怕。

    囡囡不怕。】

    【1923年12月16日

    我的老师不见了,我问父亲,父亲他走了。】

    【1923年12月17日

    叔叔也不见了,父亲,他也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呢,囡囡不懂。】

    【1923年12月18日

    母亲生病了,她要喝很苦很苦的药,囡囡很心疼。】

    【1923年12月20日

    母亲一直在哭,是不是药太苦了?囡囡给她糖,母亲不要。】

    【1923年12月25日

    半夜有琴声,囡囡害怕】

    【1923年12月26日

    囡囡害怕】

    【1923年12月27日

    囡囡想要和母亲一起睡,可是母亲一直在哭,囡囡很害怕】

    【1923年12月28日

    囡囡害怕,叔叔】

    ……

    接下去的内容里,“母亲在哭”和“囡囡害怕”交替出现,虽然每一页都只有寥寥几字,但对于一个孩子来,那可能就是她的全部生活。

    新来的钢琴老师应该就是阁楼住客,他在教学的过程中跟夫人产生了私情,可这事儿为什么又会牵连到于望月呢?

    唐措忽然想起姐的,夫人喜欢的是于望月。她爱而不得,所以瞧见一个跟于望月很相似的人,产生了移情吗?

    最后事情败露,她又因爱生恨,干脆嫁祸给于望月保住情人?

    这倒与靳丞的“替身论”很像,可11月26的那条日记又可以作为“私生子”的佐证,因为姐在旁边画出了药瓶上的蝌蚪文,仔细辨认,就是Herzmon。

    爷爷也有一样的病,而且是心生病了,那就是遗传的心脏病。

    私生子、替身、于望月和夜半琴声,从最初的牺牲者到最后的灭门,这种种串联在一块儿,唐措突然有了一个与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截然不同的版本。

    如果,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阴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