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A+A-

    2020年1月24日除夕,襄城郊区,清宁度假村

    很久没高高兴兴过个年了。

    灾难爆发越久,距离文明社会就越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成群结队的红眼睛丧尸、日渐稀少的物资和阴郁暴躁的同伴,于是幸存者没多少精力放在节日上。上个“粤龙”基地除夕,老钱拉着她和楠楠李志华,傍晚喝一顿苦酒。

    现在可天差地别。

    涂满雪白泡沫,随后把脸庞扎进盛满清水的盆里,真爽快,贴张纪梵希面膜(从襄城带出来的),把清水倒进漱口杯。

    透过玻璃窗,雷珊能听到楼下放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热闹喧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惹得汉堡汪汪叫。

    过年啦,要换身衣裳才行。

    拉开简易衣柜上面的绿底白花布帘,雷珊兴致勃勃地挑选衣裳。杏黄及膝粗针厚毛衣,帅气的黑皮靴,米白加拿大鹅羽绒服;往日扎起来的长发随意散落,戴上红玫瑰耳环,项链是盛开的大红山茶花:原本配套的红玫瑰项链留在远在襄城的窦婉身边了。

    刚到楼下,就赢得郭莉莉大声赞扬:“perfect!阿珊今天太淑女了,我都不习惯了。”

    “你也很靓嘛。”这并不是奉承话,郭莉莉显然也装扮过:厚厚的粉白毛线外套,里面是草绿毛衣,深褐皮靴,深蓝加拿大额羽绒服;亮晶晶的耳环(狩猎带回来的),粉红唇膏衬得脸庞格外白皙,大眼睛乌溜溜,睫毛长长密密。

    早餐是千篇一律的热汤面和面包、煎蛋--别墅自产的鲜鸡蛋!

    角落叽叽咕咕,热闹极了。八月初从农家院收获几只鸡仔,带回给娜娜养着玩,女孩喜欢极了,白天喂米喂虫,晚上生怕它们冷,把纸箱带回房间。鸡仔被养得活蹦乱跳,大公鸡清鸣,母鸡上月就开始生蛋了。

    除夕可不属于狩猎,全部成员都守在清宁基地里。本来想在中央楼举办春晚,房间已经被新人占了不少,怎么也安排不下;田肖旭只好,各队队长中午聚聚,晚上就自行聚餐吧。

    “锅炉厂就能坐的开。”仔细想想,那么大的厂房还是有优势的,雷珊就觉得锅炉厂不错:“好初五过去吃个饭,他们那边弄到不少东西。你也一起吧?”

    看起来郭莉莉有点犹豫:上次跟着雷珊做客,有锅炉厂的人追求,她却没兴趣,很有点尴尬,“走,给杜莹送围巾去。”

    襄城突围那天,杜莹男朋友没管两人,反而抱头鼠窜,气得她直哭,到达清宁度假村立刻分手,新交了个其他队伍的男朋友。

    今天对方值守,所谓的盯墙,杜莹自然去探班了。

    尽管没空调没暖气,只能靠烧木柴,别墅算不上温暖;几分钟之后暴露在冷空气里,雷珊还是个冷战,可真冷啊,会不会下雪?东北早就冰天雪地了吧?

    度假村满是新春气息,不少别墅玻璃都贴了大红剪纸,还有往大门贴福字的,孩们欢呼雀跃,大人们脸上也多了笑容。

    “好烦啊,52号前天送我礼物,昨天约我吃饭,我找个借口,没去。”郭莉莉把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抱怨着:“你男人俗不俗?真没劲。”

    她的是新入队的成员,已经排到55号了。具体52号是谁,雷珊可对不上人了。

    “嘿嘿,谁叫你有....”她顺口答,忽然被她捏捏胳膊,便沉默了:巡逻队伍迎面走来,其中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又高又瘦,矫健有力,长相平淡无奇,朝两人点点头。

    认识,田肖旭队里的,好像姓彭?雷珊回忆着。狩猎碰到几次,这人身手相当好,显然专门练过。

    走出很远,郭莉莉才放低声音:“你觉不觉得他,挺吓人的?”

    有吗?雷珊迷惑地摇头,“为什么?”

    “他杀过丧尸。也不是,就是以前是人,后来变成丧尸了。”郭莉莉心翼翼地朝后看一样,生怕被发现似的缩回来,“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到这里,有个女的破个口子,自己关进楼里了?后来真变丧尸了,就是这个人给,给解决的。”

    专门负责清场的?雷珊并不意外,很多基地都有类似专职人员。

    “熟人告诉我,后来狩猎的时候,老田那边又有人中招了,听也是他了结的,就跟古代刽子手似的。我和我爸妈去北京旅游,还专门去过菜市口呢。”郭莉莉挽着她胳膊,轻轻拍着胸口:“挺吓人的,是吧?”

    陕西东南,秦鼎基地

    每次离开那栋很不起眼的废弃屋,苏慕云都仿佛泡过温泉,身心舒爽,飘飘欲仙。

    回身锁好屋门,又把院门关严,顺手把提着的垃圾袋子扔到路旁,他这才走向停在外面的座驾。

    大秦宋由他父亲亲自指派,跟着他七、八年了,早被他养熟了喂饱了使惯了,能力出类拔萃,忠心无可挑剔,嘴巴也严得很。

    何况....丧尸爆发之前,对于国法军纪他还有些顾忌;如今世道大乱,政府断了联系,陕西一带老爹最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还怕谁来?

    对了,还有个姑父,枪杆子里出政权,也不是好惹的。

    是姑父,毫无血缘关系,要是姑姑还活着就好了,他低下头,迫使自己把思路转移开。

    于是苏慕云往后一靠,回味木屋中那个美丽娇柔、不停流泪的女人。秦鼎一枝花,果然一朵娇花,令人心神俱醉;幸亏她老公死了,否则还得找个借口弄死,落得麻烦。

    想着想着热血沸腾,期盼下次相会,必须留下过夜。唉,天天哭,哭什么呢?没把她伺候爽吗?

    毕竟两个下属都在,实在不雅,于是苏慕云喝几口冷水,从衣袋取出牛皮本。

    晋江豌豆。

    晋江古称泉安,位于福建泉州,隔着海峡就是台湾--豌豆是福建泉州人?若是通讯未断,用不了一个时,这位微博用户的个人资料就会放到苏慕云面前,如今山高水远,满地丧尸,麻烦的很。

    或者,还有一个解释?苏慕云手指敲着座椅。听消息的时候,基地有个女人无意中,晋江?看的嘛。

    于是苏慕云才知道,“晋江”两字也是一个女频网站的名字,规模颇大,很多极有影响的影视剧都出自此处。

    更麻烦了:豌豆是个写的?

    王册又是什么人?自从陶娇提及此事,旧址资料室被翻个底朝天,牛皮纸口袋也找了出来。

    沾染赤炎的活人24时安全期,48时丧尸化;活人尽快逃离城市,到人少的地方去;千万不要将成百上千万丧尸引出城市....

    放到半年之后的现在,这番言论不算出奇,专家学者都能判断;换到7月29日当天就古怪的很了:全球最顶级医疗专家争分夺秒研究的研究,解剖的解剖,都从患者眼睛和皮肤病下手;气象专家则担忧7月30日的太阳也是赤炎,宗教组织声称神灵愤怒,全球人心惶惶。

    可没人敢,沾染赤炎的活人会变成丧尸--以为看电影美剧呢?

    这个王册又是凭什么推断的呢?

    他还知道些什么?藏匿起什么消息?

    苏慕云很感兴趣。

    夜幕降临之后,秦鼎基地高层年夜饭还算丰盛。起初众人还着恭贺新春之类拜年话,随后喝了点酒,话题自然离不开当今形势。

    恭恭敬敬听父亲和姑父讲完话,各位领导高层也发言,就连全国最有名望的数位顶级专家也感叹完毕,苏慕云才起身,不紧不慢把关于丧尸的推断讲出来。

    什么及时焚烧掩埋、基地附近不可有丧尸尸体,防治瘟疫;什么不能将丧尸引出城市之外,避免数百万丧尸在平原活动,威胁幸存者,什么虽然丧尸体力速度大大胜过普通人,衰老速度也会超出极多,假以时日,胜利的就是人类了....

    当然,大部分出自从王册言论,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嘛。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阅历足够丰富,越听越认真,纷纷首肯。数位领导前辈赞叹不已:“想得周到,后生可畏呐!”

    他父亲苏睿谦虚地:“他份内工作,应该的。何况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具体怎么实施,怎么联系外省基地,立刻列章程,个报告送上来--时间紧急,不要休假了。”

    姑父章辟疆含笑,满脸感慨:“慕云有父亲遗风。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老了。”

    这话苏慕云爱听,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姑父身畔一位男人身上:近半年奔波搏命的缘故,浑身仆仆风尘,脊背却挺直如松,目光坚毅,正是秦鼎基地特种部队队长章延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位成年男子目光一对,空气中带着火花。毕竟人多眼杂,各自收敛,一个给领导敬酒,一个闷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