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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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7月11日, 襄城郊区, 杏石口

    向每隔十天的交易日那样,加油站围满各大基地的守卫,一个个纸箱整齐地垒在路边。风雨侵袭不到的两根石柱贴满招人公告,十多个生活艰苦的零散幸存者围在下面议论着。

    这个人“A基地三个月实习”,第二个人指指“B基地包吃住,进去就得交刀交枪, 什么都不能留”第一个人便不乐意了“招人还是招奴隶?以为是秦鼎呢?”

    在襄城附近混四年, 各大基地的实力、待遇早被摸得七七八八,首领也被分析透彻。弱者躲在围墙里头瑟瑟发抖,能狩猎的幸存者挑选余地则大得多,合则来, 不合则去,不少人趁着狩猎出走,寻找更对胃口的地方落脚。

    同样和丧尸拼命, 干嘛不找个待遇好、更舒心的?

    昔日清宁度假村、锅炉厂、襄城九和考拉公司并称襄城四大基地, 在数年中陆续分崩离裂,沦为丧尸的乐园。

    数百人的大型基地逐渐减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两百人的中型团队,灵活和谐,便于转移, 粮食压力也没那么大;规模更大的基地比如秦鼎,没有驻军维持早就乱了,别的不, 每日粮食消耗就能把首领压垮。

    如今幸存者都聪明的很,不肯把具体位置透露出来,各自取个代号,比如七号别墅六号别墅,还有家居城,前阵从锅炉厂残部独立的丁金阳也依然使用八号别墅这个名字。

    什么,想联系想合作想投奔?除了私下碰面的,每隔十天到杏石口加油站集合呗,公平公正公开,保证不耽误事。这年头,安全第一。

    喏,几个幸存者就盯着从办公室出来的四、五位基地首领窃窃私语:“罗文睿!听他们把家居城潘然给收了!”

    另一个吃惊:“七号别墅?我问过,他们不收人!”

    第一个人坚持:“潘然月月都到,这几次你看见过他吗?”

    另一个人卡壳了,失望地嘟囔:“那我也试试,我们也才十几个人,管饭就行。”

    厚道强力的队伍可不好找。

    向其他队伍下稻种和羔羊订单、商定月底提货的罗文睿并没听到旁观者私语,和周凯告别,就与数位同伴登上车子扬长而去。

    加油站数十米外的某处草丛微动,两辆帕杰罗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发动引擎,跟随罗文睿座驾驶上道路。

    对方四辆车,敌强他弱,于是追踪者并不着急,遮遮掩掩跟在后头;发觉罗文睿朝着襄城相反的方向进发,路上不停调头,他们也跟着照做,只要能找到对方基地,啊不,哪怕跟到附近也行啊!

    沿着高速干道开出二十公里,罗文睿一行突然放慢车速,和岔路迎上来的四辆越野车汇合。

    枪声响起,一梭子子弹暴雨似的倾泻而至,刹车声响彻天空。帕杰罗临危不惧,兵分两路朝左右疾驰,幸好两位司机都是老司机,油门狠狠踩到底,就连齐腰高的野草和出没其间的丧尸也没能减缓速度。

    当然,敌人早没影了。两辆车磕磕绊绊汇合,垂头丧气回基地去了。

    “老大,跟丢了。”高个司机沮丧地。

    背心大裤衩拖鞋,只在腰间佩戴□□、一副度假模样的郝一博并没惊讶,甚至有种“理该如此”的感觉。”

    有他攻破清宁度假村和锅炉厂的先例,七号别墅的人理论上该当缩头乌龟才对;既然敢来杏石口,就有全身而退的把握,雷珊和罗文睿都不是傻瓜,贺志骁也未必死了。

    矮个司机右拳砸左掌,有点忿忿不平:“博哥,姓罗的抖起来了,子弹跟不要钱似的。妈呀,差点怼死我们。”

    看来荆州收获颇丰,郝一博微微笑。

    召集令非常罕见,春风一般传遍荆州周边各大城市,襄城也不例外。

    听有汽油有枪支,郝一博第一反应就是参与,随后冷静下来:单凭他的人缘,想都不要想。

    果然4月12日荆州会议,那群当兵的生怕出点岔子把行动搞砸了,提前探各大基地口碑和恩怨。估计仇家没少坏话,“郝一博”三个字成了忌讳,连带他的几位副手也被重点防范,一个都没能过关;有些面生的手下想蒙混进去,却被告知“不接散客/新人/新队伍”,彻底没戏。

    “丢就丢了。”他挥挥手,并不在意。“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

    几个手下没读过什么书,不太懂成语,连蒙带猜:七号别墅好不容易弄到真家伙,非得低调再低调,就不能炫耀炫耀?

    “博哥,下回我多带点人,绑两个人回来,不信撬不开嘴。”一名悍将心思灵活,赌咒发誓:“挖不出姓雷的下落,老子跟他们姓!”

    郝一博满脸感激,重重拍他肩膀:“兄弟,客气话不多,我~要是没兄弟们,我这辈子算是废了,下辈子,换我给兄弟们摇旗呐喊,指哪儿哪儿。”

    首领礼贤下士,手下得意洋洋,有点“知己难求”感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半天才陆续走了。

    总算清净了。

    挂在墙上的温度计显示36度,郝一博擦擦汗,从角落水桶拎起一瓶啤酒灌几口。

    雷珊的下落么?

    4月12日荆州行动,他远远看见七号别墅的车队驶进加油站,其中就有一辆路虎;可惜当兵的非常谨慎,把周围一公里都封锁了,他也被当场揪了出来。

    当兵的冷眉冷眼,荷枪实弹顶在车前:闲杂人等立刻回避,再不走,就把命留下。

    他看看对方车窗伸出来的重型机枪,堪称杀气腾腾,再看看自己可怜巴巴的□□,只好老老实实走了。

    4月18日那天,他在数公里外的高处,举着望远镜,眼睁睁看着一辆又一辆载满货物的车子逃离荆州,乌云似的丧尸冲出Z驻地,跟着当兵的越行越远,仿佛在阳光下翻卷身躯的巨蟒。

    就此失之交臂。

    从怀里掏出一枚花朵造型的珍珠胸针,花心是一颗拇指大的珍珠,浅粉碎钻组成花瓣,几颗的草绿宝石被镶成树叶。

    蜜月在日本度过,他挑这枚御本木胸针做为礼物,妻子喜欢的很,从不离身,如今天人永隔,只把它留了下来。

    手指微微拨动,珍珠在阳光下折射着柔润明亮的光芒,犹如妻子含情脉脉的目光。郝一博忽然想,雷珊现在干什么呢?

    雷珊正扑克牌。“我才不是腿子,你个腿子!”

    夏日炎炎,轮值和正经工作之余,纸牌也是放松身心、消磨时间的选择之一。

    总体来,雷珊扑克水准并不高,只会最大众化的“争上游”。黎昊擅长的就多了,什么“斗地主”“升级”还有“敲三家”,算牌记牌猜黑桃A很有一套。

    灾难爆发之后,躲在围墙里面的时间多了许多,没网络没电,网络游戏了拜拜,纸牌和麻将重新登上历史舞台。

    “保皇”是战士们带来的新玩法。

    冯嘉师是这么的:没玩过保皇?那你们天天玩啥?拉大车?憋七?哄三岁孩呢?

    这么夸张?雷珊好奇。

    “四副牌,五个人,挑出一张大王写皇帝俩字,再挑出一张王写上狗腿。皇帝和狗腿一拨,剩下三个平民一拨,哪边先跑了算哪边赢。”他利索地找出两张牌标记,继续讲解规则:“两种玩法,一种狗腿上来就大大方方招了,硬碰硬;另一种是藏着掖着,当面装糊涂,背地捅刀子。来来来,别光不练,抓牌抓牌。”

    听着和“捉黑A”有点像,见对面章延广笑得开心,雷珊便顺着上家黎昊抓牌,算玩一把试试。

    这一试就试到深夜。

    “你个腿子!”“你才是腿子!”

    四副扑克拿在手里非常豪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还得看运气和队友/敌人水准,再加上进贡一条龙,简直比麻将还上瘾嘛!

    几位战士纪律性很强,看看手表都“明天还得早起,不玩了。”

    整个下午兴致勃勃、晚饭都忙着讨论的雷珊失望极了,嘟囔“好不容易休息半天”舍不得扔牌,唉声叹气地看黎昊埋头算分--结果出来了,冯嘉师分数最高,她倒数第一,章延广排在第四。

    “输了的过去,别耍赖。”冯嘉师伸个懒腰,揉揉眼睛:“赶紧的,干完活睡了。”

    “干活”是对输牌者的惩罚,以前是贴纸条钻桌子,现在流行“真心话大冒险”,窦婉就特别喜欢让别人喝酒,之后随便抓一个女生“我喜欢你很久了”。

    战士们没这么复杂,五十个俯卧撑或引体向上,还有学兔子跳和围楼跑。

    “我是初学者,不算。”雷珊理直气壮地耍赖,双手一摊:“得让我学习学习适应适应,不能扼杀我对保皇的积极性,对吧?”

    冯嘉师挑起大拇指,很欣赏她,“有道理,你还是个病号--老胡!你的妞儿输了,你怎么办?”

    正在理牌的章延广想了想,像是也有点为难。

    一分钟后,他挽起袖子系紧鞋带,二话不伏在窗边空地,开始做俯卧撑。两只胳膊撑住地面,脚尖蹬牢,章延广绷紧的身体如同一颗起起伏伏的白桦树,令人赏心悦目。

    战士们起哄的起哄,拍巴掌的拍巴掌,还有人数着:“十一,十二~”

    还挺帅,雷珊兴奋地蹲在他身边,双手拢在嘴边喊加油;他忽然停住动作,冒出一句“上来”,令她愣了愣。

    冯嘉师吹口哨,“老胡负重夜行几十公里,你这一百来斤算个啥?”

    真的行吗?雷珊犹犹豫豫。他侧过脸望着她,执着地喊“来吧”,显然胸有成竹,于是她心翼翼坐上男人背脊。

    窗户是敞开的,带着暑热的风有气无力地吹拂着,耳畔满是战士们的喝彩,他起伏不定的身躯结实可靠,给她一种“坚不可摧”的错觉,她能看见汗水浸湿章延广短发和衣裳。

    那一瞬间,雷珊开始心疼这个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  注意安全,戴口罩,勤洗手,别去人多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