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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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云永远忘不了2002年夏日那一幕。

    那年他13岁。

    正值暑假, 全家人跟着祖父去海边疗养。

    提起他的祖父, 可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帅名录第一卷比较显眼的位置找到,用通俗话,老人家在革命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有功于国家人民的。

    大伯继承祖父军旅衣钵,一步一个脚印;父亲进入政坛,担任一省领导, 归京即将高升;亲历越南战役的姑父执掌一方军权, 前途亦不可限量。

    算得上满门富贵,烈火烹油。

    苏慕云出生的那一刻,前程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如无意外,他将顺着父亲的脚步走下去, 到达一个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位置;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得看他自己的气运、能力和悟性了。

    当然对于13岁的苏慕云来,一切还太早了些。

    山中方一日, 海边一千年。祖父父亲时时高谈阔论, 分析实时,他更喜欢在海水里泡上大半天, 再用烧烤海鲜填饱肚子。

    某个炎热夏日,晴空万里,海面碧波荡漾, 他戴着全套潜水设施犹如一条活蹦乱跳的海鱼,时不时冲到海底捡海星贝壳,忽然肚子疼。

    不用问, 香辣蟹和烤鱿鱼、酱爆皮皮虾的功劳,他还喝了两听冰可乐。

    滚烫沙粒在脚底滑动,太阳晒得脊背火辣,女士们都躲在阳伞下喝冷饮。苏慕云顾不上穿鞋,沿着沙滩一溜烟冲回别墅。

    啊,整个世界通畅了,他坐在洗手间里松了口气。咦?台面上的化妆品是红瓶子,不对啊?再一瞧,还有个宽宽的发梳和发夹,母亲是短发,用不着这个。

    是姑姑的房间--和自家紧挨着,一着急跑错了,苏慕云醒悟过来。

    提好泳裤,他离开洗手间,路过卧室的时候无意中扭了下头,整个人呆住了,化成一棵青涩的树。

    空调不知怎么停了,卧室像蒸笼,薄薄睡裙被汗水粘裹在苏琴身上。

    她侧卧着,丰厚黑发铺散开来,午餐喝了些啤酒的缘故,蜜桃般的脸庞呈粉红色,红唇张开,胸线如青山起伏,丰腴浑圆的白皙双腿交叠着,像个无声的邀请。

    那晚苏慕云做了个梦。

    一位美丽妩媚的美人鱼把他拖进无边深海,载沉载浮....她似曾相识,却不肯告诉他名字....她的鳞片呈蜜桃色,滑不留手,每当他伸出手就远远避开去....她像条真正的鱼,围着他穿梭游走....

    醒来床单犹湿,不是汗水,苏慕云一夜之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那一幕成了他对姑姑苏琴最深刻也是最后的印象。

    就此一眼万年。

    一周之后,他窝在沙发百无聊赖地读《人民日报》和《参考消息》,标出国内国际新闻要点,联系起来解读,书房大门突然被重重撞开了。

    父亲额头被大门撞红了,双眼发直,嘴唇颤抖着,这是相当少见的事情,事实上苏慕云从没见过父亲这么失态过。

    他喊着秘书的名字,“备车!”,又喊“定最快去三亚的机票!”在客厅转了个圈才发现此处是家,不是办公室,便像头疯牛似的冲出大门去了。

    把苏慕云呆呆留在原地。

    一定出事了,他想。

    父亲的提拔被政敌阻拦了?大伯在军中出了事?姑父公事出了岔子?苏慕云胡乱猜测着,做梦也想不到姑姑苏琴和表姐章延芳死了。

    听起来很像一场蓄谋已久的犯罪。

    姑父章辟疆休假,一家三口去海南消遣。那天天阴,风稍有点大,却也不到不能出海的地步,三人照常冲浪。

    好好的船不知怎么翻了,船上九人纷纷落水。船夫水性好,侥幸游回岸边,章辟疆会水,脱离险境之后返回海中,救起三位游客,却始终没找到妻子女儿的踪影。

    整整三天三夜,六艘船沿着海岸撒网,数只蛙人队潜入海中,只找回另一位游客泡得发白的尸体。

    彼时苏慕云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总觉得会有奇迹发生,就像电影电视剧那样:比如另一只船驶过把姑姑表姐救下,她们可能受伤、失忆,暂时没回家里,可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可惜祖父和父亲没有这么天真。

    事发第三日,苏家人齐聚三亚,章家人也赶了过来,犹如两军对垒,势不两立。

    父亲狠狠给了章辟疆一拳。

    他出身军人世家,身手不如章辟疆,却也比普通人强多了,盛怒之下拳脚踢,力道着实不。章辟疆眼眶开裂,嘴角挂着血丝,身体动也不动。

    “姓章的。”父亲平时口若悬河,此时咬牙切齿,反而不出话,双眼血红:“你杀人灭口!”

    章辟疆咬牙道:“不是我做的!我从没想过!”

    “你TM没想过?”父亲指着对方鼻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没想过,你找那个姓胡的女人?生个狗杂种出来?你TM不把我们全家放在眼里!给你脸不要脸!琴给你生儿育女,里里外外护着你,不许我为难你,你为了跟姓胡的厮混,就下毒手!”

    姓胡的?杂种?苏慕云的世界颠倒了。在他心里,姑父铁血刚正,有毅力有手段,又不乏机智,祖父不止一次感慨,姑父是位天生的战士,把大伯和父亲都比下去了。

    姑姑那么好,姑父居然有别的女人?苏慕云脑子发懵。

    章辟疆黯然,“我对不起阿琴,我~是我的错,我认,那件事我对不起她。可我没对阿琴起歪心思,芳是我亲骨肉!”

    父亲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咳嗽起来,也懒得再,扑上去拳脚踢,还不解恨,卡住他喉咙直欲置于死地。

    有几脚踢中章辟疆胸腹,力道着实不,弯腰咳几声,依然不肯退却。

    “够了!”一根拐杖伸到两个大男人中间,硬生生分了开来。

    祖父在战场经历过生死,又是一家之主,虽然急痛攻心,刚刚被搀到一边吃药,总体还算镇定。

    “你,让开。”祖父朝父亲示意,又把拐杖对准章辟疆,沉着脸:“琴的事,是不是你下的手?”

    章辟疆双膝跪地,挺直脊背,昂然:“不是。我想过离婚,从没想过害她。”

    祖父垂暮雄狮,威势犹在,连苏慕云都感觉到咄咄压力,近在咫尺的章辟疆目光坦然,寸步不退。

    “不是你干的?”祖父恶狠狠道,“一艘船九个人,活下来六个,只死了琴芳?你骗鬼去?”

    见章辟疆无言,祖父抡起拐杖,劈头盖脸一通暴,的他满头血痕犹不解恨,解下皮带照着脸庞猛抽--祖父年纪大了,膂力稍差,准头却极准;若是抽中,章辟疆眼睛就废了。

    得好!死他!苏慕云心里狂叫。

    可惜没能实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扳住章辟疆肩膀发力,皮带不情愿地抽了个空。

    是章辟疆父亲,祖父多年战友,同样威名赫赫战功卓绝,职位略次于祖父。

    “是疆儿的错,我们认。”章父呼哧呼哧喘着气,把儿子护在身后。猛地望去,父亲是老去的儿子,儿子是年轻的父亲,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疆儿的错,不能冤枉他。老苏,疆儿是你看着长大的,若是他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你不能把女儿嫁给他,我也不敢让他祸害琴。他犯了错,我过他骂过他,碍着你我情面,我,我夜里睡不着觉,只为对不住你。可若他敢对琴怎么样,我不信--我给他立军令状!”

    “找人要紧,不是算账的时候。如果真查出来,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死他,给你女儿偿命!”

    章父大声吼着,从腰间拎出配枪提在手里。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对峙而立,寸步不让。

    不知过了多久,祖父吐一口气,高声喊父亲名字:“给我查,把船捞出来,把海翻过来,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只要是他干的,让他和那个姓胡的女人给我女儿孙女偿命!”

    作者有话要:  明天把苏慕云和陶娇的相识写完,后天应该大结局了,嗯嗯,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